凌雲堡會解散?龍文牧忍著渾身的劇痛坐起來,不敢相信的听著她的話。
雲嘉神色頹然,這不是胡說時候的表情。
「凌雲堡要解散?不會吧。」
自己才剛剛加入了凌雲堡,還好不容易把風笑生給坑騙了過來,怎麼可能轉眼就沒了。
時間雖然不長,可多少有幾分情誼在。
雲嘉淺淺的笑了笑,可那笑容里卻滿是苦澀。
「青雲堡代表了雲軒國,而凌雲堡終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宗門。再有一個多月,青雲堡就會成為整個聖靈大陸的中心,各國列強齊齊到此。也許他是不希望有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宗門丟了雲軒國的臉吧。」雲嘉頹然而嘆。
坐在青石邊,雙手抱著膝蓋,輕輕收緊了一些。
她從來都是堅強大氣的女子,就算對龍文牧訴說這些的時候也盡可能的平靜。但是龍文牧能察覺到她身體的微顫。
「是他親自下的命令?」龍文牧嚴肅的問。
雲嘉點點頭︰「半年之前,他就已經對我下令了。等到天妖之戰開始之際,凌雲堡就必須解散,而我,到時候也會重新做回雲軒國的公主。是所有人眼里高高在上的人,而不是一個小小宗門里上不得台面的野丫頭。」
要不是雲嘉敞開心扉把這些事告知,龍文牧也許到天妖之戰開始之前都還會蒙在鼓里。想必如今的凌雲堡里,除了他和雲嘉,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
雲嘉難不成是一直把這件事藏在心里,自己一個人默默的承擔?
「他既然是你的兄長,怎麼忍心做到這種地步?」龍文牧狐疑的說,看雲嘉這個模樣分明是不情願。
當今的雲軒帝是雲如龍,也是雲嘉的哥哥,就因為凌雲堡不夠強大,所以要讓這座宗門消失?這種理由哪可能說得通。不管怎麼說,有兄妹之情在,換了誰也不該做到這種地步才對。反正龍文牧覺得,事情怕沒雲嘉說的這麼簡單。
骨肉至親,不可能不顧雲嘉的感受。若是連這等肚量都沒有,他也不必做這個一國之君了。
「在你心目里,雲如龍是這樣的人嗎?」龍文牧問。
雲嘉搖搖頭。
「那不就得了。」龍文牧安慰她,「既然不是這樣的人,就不會做這樣的事。想必其中另有隱情吧,恐怕跟天妖之戰有些關系,你多找他說說,他自然能理解你。」
雲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悠悠而嘆,站起身來︰「你這麼想,我又何嘗沒這麼想過。這些日子,我去找過他不止一次。」
所以這段時間雲嘉才時常不在。
「結果呢?」龍文牧問。
雲嘉搖頭︰「他一次也不肯見我。」
龍文牧還真不信這個邪了,要不是顧及對方是雲嘉的親人,沒準就破口大罵了。
避而不見算是什麼道理,堂堂國君容不下一個小宗門存在,這種話說出來就是笑話。
至少龍文牧敢肯定,這其中定然另有原因。
「如果你不照做會怎麼樣?」龍文牧問。
雲嘉眉梢輕輕垂下,伸手捋過鬢發︰「大概會有強者親自出動吧。」
凌雲堡實力微弱,別說出動頂尖強者,隨便出動個地妖師,都足夠將凌雲堡踏平。
雲嘉突然垂,跪坐在龍文牧的面前。
一向高傲的她,突然露出一種迷離的神態。
「如果有一天這里容不下我們,你願不願意跟我遠走高飛?」
龍文牧腦海里嗡的一聲,覺得雲嘉的語氣有些不對。
張開嘴,正打算說什麼。雲嘉突然前傾身子,火熱的紅唇印在了龍文牧的嘴唇上。
時間都仿佛在這一刻停滯,龍文牧的所有話都被堵在了嘴里,只有嗅到的那淡淡的清香。
那種溫潤,足以讓任何寒冰都為之融化。
龍文牧感覺到嘴唇的觸覺,還有緊貼在自己身上的火熱嬌軀。
半晌,雲嘉才緩緩離開他。
嫣然一笑,讓所有的事物都失去了色彩,仿佛天地間就只有這一道美好在。
龍文牧頭一次呆滯成這樣,什麼想法都沒有了,腦海空空如也。
雲嘉平靜的看著他,她多想從龍文牧嘴里听見那句——你去哪兒,我便隨你去哪兒。
在龍文牧失神間,火光已經消散,一支火把已經燃完了。
點點火星在黑暗里濺開,新的火光重新亮起,雲嘉點燃一支新的火把插在地上。
「行了,這件事不用你來擔心,我自己會處理的。我曾經建立凌雲堡也許是意氣用事,但是現在我卻舍不得它。任何人要讓它消失,我都不會容忍,哪怕是他。」
龍文牧張張嘴,模了模嘴唇,這時候才回過神來。
腦海里亂糟糟的,能想起來的事,好像只有那香艷的一瞬間。什麼凌雲堡,什麼青雲堡,全都拋諸腦後了。
這種感覺是第一次,心里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像是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深深擁進懷里。
比起他的失態,雲嘉卻顯得更冷靜。
雲嘉重新坐下,好像剛剛那瞬間根本沒發生過。這種鎮定自若,讓龍文牧都自慚形穢,她轉變了話題︰「這個事以後再說吧,反正還有這麼長時間。話說回來,你現在的實力到底到了什麼程度,連那個怪人都被你收拾掉了。」
龍文牧愣了愣︰「僥幸而已,恐怕跟我的血脈之力有些關系。」
說出來就後悔了,連忙捂嘴。
剛剛的失神到現在還沒緩過來,神游世外,結果張口就說漏了。
雲嘉往他這邊湊,龍文牧趕緊往後躲。
「血脈之力?我就說你還有事瞞著我。」雲嘉的臉湊到距他只有幾寸之遙,都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龍文牧能听見自己胸膛里撲通撲通的心跳聲,自己妖化的時候心跳聲怕都沒這麼響吧。暗暗苦惱,說漏了嘴,今天怕是瞞不住了。
沉默了好半天,才擺正身姿,釋然一嘆︰「狼山,你有沒有听說過這個地方?」
對龍文牧的態度轉變,雲嘉有些意外,听見狼山這個稱呼,她更是有些驚訝。別人也許不知道,但雲嘉卻知道這個地方。
「當年那場獸潮的中心。」
當年他的父親,甚至雲如龍,都對那場獸潮頗為重視。身為雲軒國的公主,雲嘉不可能不知道。
「狼山之上有古老的一族,名為墓之一族,這一族的人在那場獸潮中被滅族了。」龍文牧聲音低沉。
「墓之一族?我听聞狼山上曾生活著過一個古老的一族,這一族的人以牧業為生,外人有人稱呼他們為牧羊人。听說這一族是從很古老的年代就存在了,關于這一族有不少傳聞,甚至有說他們天生便具備妖力。」
龍文牧頷首︰「三年前墓之一族覆滅,我就是唯一活下來的人。」
雲嘉兩個眼楮瞪圓,訝然不已。
他就是這一族中活下來的人?他是墓之一族?
不是傳聞說那一族的人全部覆滅了嗎?怎麼會?
哪怕她心有準備,但听見這個消息的時候依舊難以接受。
關于這一族的人,其實流傳著很多傳聞,在各種流傳里,這一族始終是籠罩在一層迷霧里。
她會吃驚,這是在龍文牧的意料里。
除了夜闌,她是第二個知道自己身份的人。
也許是之前雲嘉的舉動,才讓龍文牧打消了戒心,真正將秘密如實相告。
「你是這一族的人?難不成那個傳言也是真的,墓之一族天生就具備妖力?」
龍文牧點頭︰「那就是血脈之力,我生來就具備妖力,所以成為小妖師之後,實力才比一般的妖師更強一些。」
雲嘉把龍文牧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
原來是這樣,怪說不得他的實力和他的修為不同。
天生就具備妖力,原來這種事是真的。
雲嘉不會懷疑龍文牧欺騙自己,到了這種地步,龍文牧沒有必要對自己胡說,這種事即便胡說也沒有任何好處。
「你天生就具備妖力,難不成墓之一族都是如此?」
「不是,在墓之一族里,絕大多數人都是後天才覺醒血脈之力。我生來就具備,像我這樣的少之又少。如不是如此,最後他們也不會舍命讓我一個人活下來。」
雲嘉听出了龍文牧話語里的那份愁然。
他平時不修邊幅,可是幾乎沒有人真正看透過他的內心。
就像墓之一族始終籠罩在各種傳言中一樣,這個男人,他也是被層層偽裝出來的表現所包裹。
如果不是今天與他推心置月復,雲嘉又怎麼可能知道他的這一面。
「那你剛剛說,打敗那人,是靠著血脈之力?」
龍文牧看向長孫候的尸骸︰「其實我也只是估計,當初我煉化源石的時候失去控制,是血脈之力起了效果。所以我猜,血脈之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有抑制妖力失控的作用,能壓制住那人,應該也是這個緣故。」
自己把妖力注入長孫候體內,他便會痛苦不堪,失去戰力。現在想來,也只可能是這種原因。
雲嘉默默沉思,血脈之力居然還有這種奇效。
「意思是說,如果有你這股力量,能讓妖傀變回正常人?」
龍文牧聳聳肩︰「只是我的一個猜測。」
雲嘉一只手指點著下巴,若有所思︰「如果能起到這種效果,那豈不是說,如果有人煉化源石出了什麼差錯,以你的力量也能挽救回來。」
龍文牧皺眉,這個他倒是沒想過。其實在今天徹底壓制長孫候之前,連他都沒有太過關注到血脈之力的這種效果。
但真若照雲嘉所說,沒準真的有這種奇效。
眾所周知,一但煉化源石過程出了什麼閃失,是無法挽救回來的,但若是自己的話……沒準能打破這個常規。
雲嘉定了定神︰「對了,之前你說墓之一族覆滅,他們舍命讓你活下來。據我所知,當年那場獸潮很有可能跟狼山有關,狼山也在一夜間覆滅,但是至今也沒人知道原因。你剛剛說的那些話,當年狼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墓之一族又怎麼會……」
龍文牧眼角稍稍沉落︰「狼山是被某個存在毀掉的。」
「某個存在?」
「墓之一族的覆滅也好,當年的獸潮也罷,全是因為他。」
龍文牧話音越來越低沉,雲嘉分明察覺到他在說出這些事的時候,渾身透出的那股臨戰般的銳利感。
他明明都虛弱至此了,還能爆發出這種氣勢。一個人的殺念到底得多強,才能散發出這種氣魄。
「你說的那個存在是?」
龍文牧眼眸微微眯起,好像當年的那一幕又浮現在了眼前。
被火焰灼燒的叢林,萬妖臣服。
在火焰中,開啟那道門扉的身影。
「毀了狼山的……是天妖。」龍文牧一字一頓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