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況超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雲嘉在後退，雙手不自覺的在胸前握緊，有些不敢相信。
比起她來說，長孫候的驚詫恐怕更甚。腳步輕點，人已經閃身到了幾丈之外。
饒是他的實力強過龍文牧太多太多，可看見了眼前這一幕，心神也已經大亂。
「妖化……你身上果然是妖化的氣息！」
先前便有猜測，他在龍文牧身上感覺到的就是這種氣息。
龍文牧寧死不承認，他曾以為是自己感應出了差錯，但是看見了龍文牧如今的樣子，他哪還能不知道，這小子果然有問題。
早在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他就感知到了，這個小子明明和普通人無異，卻有妖化的氣息。
他會妖化，這小子怎麼會妖化的？他到底是什麼人？
龍文牧身上浮現的是妖獸的特征，這幅模樣，就跟妖傀沒有什麼兩樣。
雲嘉面目茫然，瞠目結舌的無言呆愣著。
吼！
滾滾音嘯自龍文牧口中咆哮，明明傷重在身，身子卻像離弦的箭奔襲而出。就跟野獸相同的利爪狠狠按向長孫候的頭顱。
長孫候身若幻影，飄忽不定。
雖然驚駭了一瞬，但是在龍文牧撲來的時候他已經恢復了冷靜。
說不出是驚喜還是猶豫，躲閃的同時，也在觀察著龍文牧。
「小子，回答我，為何你會妖化！」長孫候躲閃之余，開口試探。
不過對他的話，龍文牧好似根本沒有听到，低吼著再次撲來。
長孫候不由流露出些許的失落，本以為這小子可能成為某種契機，但是看這小子模樣，他的妖化也不完全。
他之前確實保持著理智，但是在展露出妖獸特征之後，分明和尋常的妖傀沒什麼兩樣。
沒辦法維持自己的理智，這種妖化並不完全，原來這小子也沒做到哪一步嗎。
之所以會變成如此，恐怕是命懸一線，才強行逼迫出了他的本能。
他明明才是個小妖師而已，不但有著非凡的實力，還有著不完全的妖化，這小子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多古怪。
正待思索，龍文牧的身軀突然變得模糊。身化雲霧，只是轉眼就拉近了兩者間的距離。
長孫候心神有些分散，居然一時不察，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衣領被龍文牧給一把揪住。
剎那間回過神，正欲反擊，龍文牧的一只手緊緊鎖在了他的咽喉。
放在平時冷靜的時候，他絕不會露出這種破綻。
「臭小子，你放肆！」長孫候怒發沖冠。
不管他是不是施展出了什麼絕招，自己被他這種揪住，哪還有什麼好臉色。
龍文牧不管動用什麼招式，終究不可能敵得過他。實力差距擺在這里，長孫候哪容得他放肆。
龍文牧指爪收緊，以他如今這種野獸般的蠻力，就算是塊精鐵也能捏碎。但是捏在長孫候的脖子上，卻是根本無力傷他分毫。
長孫候抬手轟在他肩頭，龍文牧被轟得一個趔趄，狂暴之力下，肩頭衣物粉碎，衣服下的鱗片通通被炸碎，滾燙的鮮血狂亂飆飛。
展現妖獸特征之後，那層鱗片本是足以堪比妖獸的防御能力，哪怕是尋常的妖兵也難以破開。但是在長孫候的掌力下，這層防御卻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長孫候沒有下死手，這小子身上古怪太多，看見龍文牧能變成這幅樣子之後，長孫候就有心從他口中拷問出些東西。
這一掌本意是逼退龍文牧，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龍文牧居然靠著體魄強行挺住了，抓在長孫候脖間的手也依舊沒有松開。
長孫候即便留了手，那也不該是小妖師能承受的力量。
正打算再補一掌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脖間那只手中，有股妖力涌來。
在之前的交鋒中，長孫候就為此吃過好幾次虧，這也是他最不解，也最忌憚的地方。
大驚之余意圖掙開，這時候龍文牧的頭顱徐徐扭轉過來。
四目相對，長孫候分明看見了那雙含血的眼楮中透出了一絲清明。
這小子，難不成清醒過來了？
正冒出這股念頭，突然感覺到了什麼，張口慘呼了出來。
龍文牧灌入他體內的那股妖力，仿佛一股灼熱的鐵水。朝著四肢百骸涌過來，他體內的力量冰雪般的消融。
明明兩者實力相差巨大，他若有心，只需一個念頭就能壓制一個小妖師的妖力。但是出乎意料的，龍文牧的妖力對他而言好似克星一般，任由他再怎麼調動妖力去抵擋，竟然都抵擋不住。
先前也有這樣的遭遇，可現在的感覺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和強烈。
口中慘烈的嘶吼著，想要掙月兌，但龍文牧另外一只手快速的鉗制了他的獨臂。
如果是論力氣，即便龍文牧擁有堪比妖獸的蠻力，正常情況長孫候也不會輸給他，畢竟修為差距擺在這兒。可偏偏他此刻半點力量也調動不起來。
龍文牧含血獰笑。
長孫候驚恐的和他對視。
不是無意之舉，他是有意為之，這個小子真的從那種狀態想清醒過來了。
但是這種事怎麼可能？難不成他已經掌握了妖化？
雲嘉在旁邊無言的呆愣著，看著龍文牧在抓住對方之後，強行將長孫候按倒在地。
長孫候在掙扎，但是在掙扎之余分明極為痛苦。
全身上下妖獸的痕跡在快速的消融，逐漸露出人的形態。
龍文牧松開他的手，一只手握在他的脖間，另一只手狠狠的揮拳轟下。
妖獸般的蠻力，沒有夾雜任何的技巧，純粹的暴力。
拳頭狠狠落在長孫候的臉上，長孫候半個頭都被砸進了地下。
龍文牧拳頭再次揚起，手臂上所有的鱗片都在震動，然後緊緊縮，貼合著肌肉的每一處線條。菱角分明的手臂幾乎粗壯了一圈，口中發出沉悶的低吼，再次揮拳轟下。
轟隆隆了的巨響，山洞在搖晃，長孫候的頭完全陷入了地面。
他本來還有一只手可以反擊，但是此刻這只手無力的垂在身旁。
他身上的妖獸特征已經不見多少，剩下的也還在持續的消散當中。
龍文牧舉拳，揮拳，再舉拳，再揮拳。
一拳重過一拳，好像永遠不知道疲倦。
即便下面是塊鐵，也該粉碎了。
一拳接一拳，每一拳落下，山洞就會晃一晃。
回蕩在這片陰暗之地的，只有雷聲般的轟鳴。
雲嘉久久回不過神，看著龍文牧那粗暴的戰斗方式。
曾經的龍文牧在她看來並不是那種狂暴之人，任何事情都是以最冷靜的方式來應對。可是唯獨此時，在他身上透出的凶狠，讓雲嘉不由自主的顫抖。
不止一次，雲嘉都不願相信這是他認識的那個人。眼前的這個人，只有野獸那樣的狂暴和歇斯底里的瘋狂。
轟鳴聲久久不絕，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龍文牧才終于停手。
不知道是揮了幾十拳還是幾百拳，地面一片狼藉。
長孫候的頭顱深深的陷入地下，而身上，妖化的特征已經消失不見。
氣息無法察覺，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龍文牧蹲跪在地上，鱗片開始逐漸的消失，妖獸的特征也在慢慢變回人形，露出千瘡百孔的身體。
高漲的氣息逐漸低落了下去，身體微微發軟，不受控制的朝著旁邊歪斜下去。
「龍文牧！」雲嘉驚呼。
看見龍文牧倒下，她才恢復了些許的理智，連忙沖上前，將龍文牧扶住。
不這麼近距離看，雲嘉根本不敢想象龍文牧到底傷到了什麼程度。
全身上下血跡斑斑，氣息也虛弱不堪，這已經不是千瘡百孔能形容的了。
長孫候的那種實力，怕是已經超出地階的範疇。
在那種強敵面前還能得勝，這不知道該不該說是天眷。
雲嘉眼眶有些發紅，感受著龍文牧身上的那種冰冷。戰斗結束，身上妖化的特征正在逐漸的消失，灼熱的體溫開始下降，他身上呈現出一種冰冷的狀態。
雲嘉將癱軟的龍文牧抱在懷里，急忙取出各種療傷的藥喂他服下。
這些療傷藥遠遠比不上龍文牧自己調配的那些，雲嘉也不知道這些藥會不會有用。
唯一能夠給她安慰的，是龍文牧平穩的呼吸。
扶著龍文牧來到一旁，讓他平躺下來。
取出一條鎖鏈狀的妖器，將長孫候捆綁了幾圈。
長孫候一動不動，連氣息都沒了，雲嘉也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在龍文牧的那通狂揍之下，就算他實力高強怕也承受不了吧。不過還是不敢大意。
將他捆綁好之後，重新回到龍文牧身旁。一點點認真的幫他包扎傷口。
妖獸的特征徹底的散去，龍文牧眼楮時閉時睜，低沉的呼吸也逐漸變得有力了起來。
見到他的狀態有所好轉，雲嘉喜出望外。
「你感覺怎麼樣了？」雲嘉問。
龍文牧徐徐睜開眼，戰斗結束，他還保有一絲清明，好在沒有徹底暈過去。掙扎了一下，想要起身，但是又無力的跌了回去。
「你傷得這麼重，不要亂動。」雲嘉連忙阻止他。
見到龍文牧恢復正常，雲嘉心里懸著的石頭也終于放下了。
畢竟看見了龍文牧那個樣子，她真怕那樣的龍文牧再也變不回來。
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但是千言萬語也比不過他恢復原樣重要。
「他怎麼樣了？」龍文牧開口。
雲嘉扭頭看去，長孫候依舊一動不動。
「可能已經死了。」雲嘉說。
那種強敵，都能被龍文牧給打敗。再看看龍文牧這身傷勢，雲嘉的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
龍文牧重重吐出一口氣，任由著雲嘉給自己包扎。
今天的遭遇，危險程度甚至還要超過第一次遇到長孫候的時候。
「我那個時候怎麼了？」龍文牧問。
雲嘉有些詫異的凝神問︰「你不記得了嗎？」
龍文牧搖頭，有那麼短暫的時間里，他幾乎什麼也記不起來，唯獨能感覺到的，就是源自心底的那股暴躁。
這種事情已經是第三次發生了，第一次是在成為妖師的時候，第二次是在離開霧山的時候。
雲嘉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三言兩語簡單的說了出來。
龍文牧抬起一只手，看著手上的很多斑斑血痕。
變成和妖傀類似的存在，那個就是所謂的妖化嗎？恐怕自己身上的這些怪異，都是因為自己成為妖師時候那場意外導致的。
在遇到致命危機的時候會展露出妖獸的一面，也許自己成為妖師的那個時候開始，體內就潛藏著這種不安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