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蒔字跡娟秀，寫字也極快。她寫︰「淑妃娘娘教訓嬪妾，是應該的。」
嫻妃看完，嗤地一聲笑。這宮里的低位嬪妃被高位死死壓制著，自然不敢抱怨。
但，她們心里當真是這麼想的嗎？這就難說了。
泥人都有三分土性，她就不信，蘇蒔是個沒脾氣的！
「蘇答應，你在本宮面前不必說這些。」嫻妃笑吟吟地道，「先前淑妃毫無憑據便將你困在清從殿里，這一點，的確不該。唉，只是事情已經過去，本宮也沒辦法再幫你什麼了。」
蘇蒔一臉的誠惶誠恐，感激涕零，寫︰「多謝嫻妃娘娘操心嬪妾。」
「這次本宮雖是不能幫你，但這不代表，本宮下一次也不能幫你。」嫻妃眯起眼楮，神色幽深幾許，「不過，本宮也不會平白幫助別人……蘇答應你可知道，想讓本宮偏幫的人，都得達到本宮的要求才是。」
蘇蒔听得哆嗦了下。
她看著嫻妃那美麗卻寫滿「難以相處」的面容，心里直打鼓。
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能討好嫻妃。實際上，自從她進宮，似乎從來就沒討好過誰。
想了想，蘇蒔提筆寫下︰「嫻妃娘娘恩德，嬪妾感激不盡。只是嬪妾愚笨，恐怕達不到娘娘您的要求了。」
嫻妃低頭看看蘇蒔寫下的字跡，臉色冷了冷。
若說先前蘇蒔還只是愚笨、不懂她話里的意思。那麼這一次，蘇蒔語意之中，便是明顯的拒絕了。
「蘇答應，本宮看在你可憐的份上，便耐著性子跟你多說一句。」嫻妃砰的一聲將茶盞放到桌上，冷言，「宮中和外頭不一樣，不是你隨便說什麼做什麼都能安生活著的地方。你若是行差踏錯，選錯了主子跟著，那你這輩子可就完了！你懂不懂？」
嫻妃的語氣，著實嚇人。
蘇蒔被嚇到了，過了半晌，才怯怯地點點頭。
嫻妃臉色稍有緩和︰「那你說說，你打算怎麼做？」
蘇蒔頓了頓，鼓起勇氣拿筆︰「嬪妾會好好伺候皇上和太後。」
「……」
嫻妃的臉色，一下子就凝結住了。
她秀美的容顏瞬間變形，狠狠盯著蘇蒔︰「蘇、答、應！」
蘇蒔這般說，分明就是在裝傻充愣！
蘇蒔一陣心慌，心底也是更不明白了︰「可是……嫻妃娘娘，這後宮中真正的主子，不是只有兩個嗎？」
看見蘇蒔寫的字，嫻妃瞬間懵了。
也是她先前太過急迫，一心想要讓蘇蒔屈從自己。卻忘了，這宮中的忌諱。
後宮之中的妃妾們，無論品級高低，事實上，都只是「小主」而已。下人們稱呼一句主子，那是高看了她們一眼。
要說真正的主子，唯有皇帝、太後和皇後三人。
所以，蘇蒔方才說好好伺候皇帝和太後，其實是最最穩妥的答案！
嫻妃冷冷地盯著蘇蒔，看著她的眼神一下子便不同了︰「蘇答應，本宮倒是看不出，你居然是個大智若愚的。」
蘇蒔連忙搖頭，討好地沖嫻妃傻笑。
嫻妃定定地看了蘇氏半晌，心底也在狐疑。
她到底是裝傻充愣呢，還是就這麼愚鈍？
看了半晌，蘭心在旁邊小聲提醒︰「娘娘，墨汁。」
嫻妃皺眉︰「墨汁怎麼了？」
蘭心沒說話，指了指蘇蒔的裙擺。
嫻妃定楮一看，發現蘇蒔袖子旁邊的墨汁已經高出了硯台，往蘇蒔裙子上流了下去。
蘇蒔也是被蘭心一說，才注意到這一點。她手忙腳亂跳起來，對著裙擺一通拍打。
這可是她為數不多的好衣服，萬萬不能這樣毀了呀！
蘇蒔又是委屈又是驚慌，簡直想哭。
只是，墨汁這玩意兒又不是糕點碎屑。憑蘇蒔如何拍打，那墨汁都只是往裙子里滲得更深了幾分而已。而那條裙子，也是徹底毀了。
蘇蒔盯著那條裙子，差點哭出來。眼里的心疼十分濃稠，幾乎滴落。
嫻妃看著蘇蒔那上不得台面的笨拙模樣，嘴角抽搐了下，沒好氣地道︰「行了，蘇答應。你這般小家子氣是干什麼呢，本宮前幾日不是剛賞了你一套衣裳麼。這套壞了，再換那套不就是了？」
「可……可是。」蘇蒔吸了吸鼻子，顫顫巍巍地在紙上寫，「嬪妾只是個答應而已。按宮規，一年就只有四套更換的新衣服。且嬪妾剛入宮不久，衣服只發了兩套……」
嫻妃看得嘴角抽搐了下，心底越發不可思議︰「你遞銀子給內務府，不就得了？」內務府從來都是拿銀子辦事，只要有銀子，定做兩套衣服又不費事！
蘇蒔搖搖頭，腦袋耷拉下來，寫︰「嬪妾沒錢。」
嫻妃︰「……」
真是小家子氣。
嫻妃頭一陣陣的疼，幾乎無語。
蘇蒔這般小氣又愚鈍的奇葩，她還是頭一回見。
不過，這樣的人，倒也便于利用。
嫻妃沉吟片刻，忽然笑了，緩緩道︰「蘇答應。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困窘到這個地步？」
她知道。
那是因為，她的家產都被人卷走了。
蘇蒔咬了咬唇，有點委屈地寫︰「因為嬪妾沒有一個好父親。」
嫻妃盯著那字跡，噗嗤一聲直接笑了出來︰「蠢貨！你過得這麼山窮水盡，那是因為你品級太低。」
蘇蒔困惑地看著嫻妃，一臉不明所以。
嫻妃眯眸，循循善誘︰「答應的份例，每年只有四兩的六安茶葉，每個季度也只是一身新衣服罷了。這種份例，連本宮宮里的蘭心都不如。但只要你升到貴人，份例就翻了一倍。到時候……」嫻妃頓了頓，略有些嫌棄地撇撇嘴，「你每個季度就有四身新衣服了。」
說出這種話，嫻妃都嫌拉低了自己舌頭的格調。
蘇蒔卻是听得睜大了眼楮，一臉的向往。
她不是個志向高遠的人，若是每年有十六套新衣，那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只是，蘇答應。」嫻妃頓了頓，笑道，「憑著你自己，恐怕很難晉升啊。皇上喜歡聰明人，而你，呵。」
嫻妃瞥了蘇蒔一眼，毫不留情地冷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