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 朱自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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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這個混混心中開始翻騰起來,這樣鬧下去一會說不定會驚動警察,看來今天的事不好辦了,還是先月兌身再說。當下也顧不得女孩,直接沖上去想幫忙同伙解圍,而那個女學生剛一解月兌,便嚇得遠遠地躲了開去。

這時學校門口的幾個保安手里拿著家伙正往這邊趕,這個混混心中著急,必須速戰速決了,這樣想著,當下一咬牙,邊向前沖邊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照著朱自國的胳膊就是一下子,他的本意是把對方傷一下,讓他知難而退就完事了。

哪想到朱自國正與那人撕打時,被人一推,身子一偏,這刺過去的匕首直接就**了朱自國的左胸,鮮血一下子便噴了出來。

那個手持匕首的混混一看,這下壞了,出了人命了!也是嚇得呆在了當場,另一個混混見狀,忙把他一扯,這人才醒悟過來,兩人撒丫子就跑。

朱自國只顧跟面前之人撕打了,卻沒有防備另外一人來攻擊自己。他只感覺左胸處有什麼東西進入了自己的身體,起初覺得有些冰涼,進而又有些發熱,然後感覺有什麼東西向外涌去。

他沒有感覺到疼,耳中似乎听到了兒子的呼喊聲,張開嘴剛想說些什麼,便覺有什麼東西從嘴里涌了出來,使他難以發聲,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只覺得自己怎麼那麼疲乏,身子一軟便癱倒在了地上。倒在地上,朱自國卻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輕,竟能夠飛起來了,眼前出現了一個五色通道,通道內有一個聲音似乎在向他召喚,于是他便向著這個五色的通道盡頭飄去。

朱自國之死,李山過了兩天之後才知道的。

在這之前,李山對朱自國這個人一直抱有反感,認為朱自國是一個為了向上爬而不惜一切手段的垃圾,可這樣一個人,竟然可以生死關頭做出這樣的選擇,令李山震撼到了極點,他忽然發現每個人的身上其實都有閃光點的存在,朱自國他們每一個人踏入仕途的時候也許都抱著為國家為人民奉獻自己青春和力量的理想,現實中,他們改變了,為了適應這個體制,為了適應這個社會,他們不由自主的發生了種種的變化。

而朱自國卻是生死關頭的剎那,找回了昔日的自己,他生命的最後一刻終于明白了人生的意義,他的生命已經逝去,可是他的內心已經了無遺憾……

李山感到自己的喉頭被一種難以言明的情緒擁堵著,他緩緩站起身來,用力咬了咬嘴唇,雙目竟有些潮熱,他本以為自己早已漠視生死的意義,可當他看到朱自國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了人世,他仍然不可避免的被感動了,無論朱自國做過什麼,此刻他已經為自己的人生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他的生命是崇高的。

每個人都有尊嚴,每個人對生命的意義都有自己的看法,朱自國用自己的生命捍衛了那女孩兒的生命,也捍衛了他的尊嚴。

朱自國的死對李山震動很大,他開始認真思考人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麼,自己整天忙忙碌碌到底是為了什麼。

然而有人卻告訴他,朱自國沒有被有關方面承認為烈士。

對此,李山感到不可思議,派出所的張哥告訴了李山這事的原委,捅死朱自國的那兩個疑犯雖已被警方抓獲,但他們卻說,那晚上純粹屬于打架斗毆,因此,雙方都有責任。朱自國的死只不過是個意外。

李山皺了皺眉頭道︰「這事是真的?」

張哥點了點頭道︰「真的,現場並沒有找到有力的證人!」

李山道︰「無論朱自國過去做過什麼,可是他舍己救人的行為有目共睹,那個被救的女孩呢?」

張哥道︰「目前還沒有找到,有關方面到現在都沒有大力宣傳這件事,就可能就是這個緣故,我看,在官方沒有做出終決定之前,還是謹慎一些。」

李山怒道︰「怕個鳥!朱自國死的時候許多人親眼看到的,他是條漢子,我一定要送送他!」

朱自國住在廠家屬院,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朱自國被殺一事傳的沸沸揚揚,搞得他這次見義勇為英勇犧牲反倒成了普通的打架斗毆案件,甚至有人傳言,朱自國是跟人搶女人,這才被仇人所殺。

朱自國的妻兒這幾天所承受的壓力是巨大的,開始的時候,有人說朱自國為救人而死,是個英雄,可後來又有人說,朱自國是因為爭風吃醋,所以被人所殺,靈棚搭起了幾天,前來吊唁的只有少數親屬朋友,官方並沒有任何人出面。

楊榮听到這個消息後跟李山一同前去吊唁,而張哥以前也認識朱自國,對于他的這個壯舉,發自內心地感到欽佩,所以也跟來了。

朱自國的妻子王文靜哭得很傷心,因為李山三人過去都和朱自國認識,她並不知道過去丈夫和李山之間的恩恩怨怨,在她看來,身為派出所副所長的張哥的出現就代表了官方。

李山留意到朱自國的兒子朱其正靈棚內的方桌上復習功課,由于他低著頭看不到他的表情,這孩子在市重點中學長安中學讀高二,學習很好,父親死後一直沉默不語,可還要故作堅強,不時地要安慰他媽媽,仿佛一夜之間,他覺得自己的肩上有了一份責任。

李山三人來到朱自國的遺像前鞠了三躬,然後來到王文靜的面前,每人都各留了五百塊錢。

張哥深表同情的勸王文靜要節哀順變,王文靜含淚道︰「張所長,我有句話想問你!」她向兒子看了看︰「小其,你出去一下!」

朱其看了兩人一眼,點了點頭,眼圈兒紅紅的走出了靈棚。

王文靜看到兒子離去,方才道︰「張所長,我們家老朱究竟是不是跟人打架斗毆,究竟是不是別人說得那樣爭風吃醋?」這兩天這件事一直糾纏著他們娘倆,王文靜需要一個答案。

張哥確實無法回答她的這個問題,雖然他也很同情這母子倆,可朱自國的以前在生活上確實有些風言風語,出了這樣的事情有些人認為這很正常。

張哥雖然是派出所副所長,但不負責此案,只是以個人的名義前來吊唁,對朱自國的問題是沒有什麼發言權的,他很謹慎的說︰「小王啊,你要相信組織,一定會給朱主任一個公平的交代!」這話說了等于沒說一樣。

王文靜的雙眼中透著失望。

李山實看不下去了,他大聲道︰「嫂子,朱主任是英雄,是他救了那小女孩,這一點許多人可以作證,當時場的還有許多人都可以作證,你放心這件事一定會有公道!」

王文靜激動地點了點頭,捂著嘴低聲啜泣起來,自從丈夫死後,還是第一次有人她面前說他的丈夫是英雄,是見義勇為的烈士。

李山三人來到汽車前的時候,朱自國的兒子追了上來,他來到張哥面前︰「叔叔!叔叔!」

李山停下腳步。

朱其發紅的雙眼充滿期冀的望著張哥道︰「叔叔,你剛剛說,我爸爸是英雄!」

張哥重重點了點頭︰「他是英雄,你要為擁有這樣一個父親而驕傲!」

朱其抿起嘴,看得出他在極力抑止住不主眼淚流下來,由于用力使得嘴唇竟有些發抖。

這一路上李山的內心是沉重而壓抑的,他的眼前始終晃動著王文靜和朱其的淚眼,內心中有種難言的情緒想要宣泄。張哥也默默無語,他和朱自國認識多年,也打過交道,雖然他對朱自國其人沒有任何好感的,總覺著這個人太過功利,一心只想著投機專營,其實自己在仕途上的態度何嘗不是如此。

當他听說朱自國為了救人而犧牲的消息,第一個念頭就是無法相信,他無法相信一個這樣八面玲瓏的人,生死關頭會做出這樣熱血的抉擇。當他證實這一切的時候,他有些感動,他甚至開始反思自己的過去,假如把他和朱自國放相同的位置上,他無法保證自己可以擁有像朱自國一樣的勇氣。朱自國選擇挺身而出救人的剎那,他人性的光輝已經詮釋所有人的面前,這是一種心靈的震撼。

回想起那孤兒寡母的模樣,李山決定自己是不是該做點什麼了。

目前,他最主要的就是找到那個被挾持的女孩,她是這起事件的最主要的證人,但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呢。

找人這種事,對于普通人來說可能沒有辦法,但對于李山來說,他現在正跟警方進行著秘密的合作,有權力不用過期作廢,相信通過張軍,讓他動用警方的力量,找到這個女孩應該不難。

當李山通過秘密方式聯系到張軍之後,兩人見了面,張軍火急火燎地來到了接頭地點,李山這麼緊找他來,說是有重要情況,張軍還以為至上公會那邊出現了什麼緊要的事呢。

當听說是這事以後,張軍的鼻子差點沒給氣歪,他大聲道︰「我說李山,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聊了,那種普通的打架斗毆的事你也管,我看你是閑得淡疼,你知道我有多忙嗎,以後除非是有至上公會的事,這種雞毛蒜皮的事你少來煩我。」

「哦,你們警察是干什麼的,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掌握著國家那麼多的資源,卻不願為老百姓做事,那這個世界還有公平正義而言?」李山也不客氣地跟張軍針鋒相對。

兩人就像一對斗紅了眼的公雞一般相互對視著,就這樣持續了好一會兒,張軍忽然笑了起來︰「好了,好了,我算是服了你了,說說吧,什麼情況?」

見張軍松了口,李山也把表情放緩和了一些,並把朱自國的事情給他說了。說完之後,眼楮看向了張軍。

「說完了?」

「說完了。」李山回答道。原以為張軍听了之後,會表現出十分感動的樣子,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听到最後都是那幅無動于衷的模樣,沒有掀起那怕是一點波動。

「這事我知道了,沒別的事的話,我就走了。」張軍淡淡地說道。

「什麼叫你知道了,接下來你怎麼做?」李山覺得張軍這是在應付他,于是開口問道。

「需要我向你匯報一下嗎?」張軍翻了一眼李山道。

李山听出他這是在挖苦自己,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看著張軍要走,也不好說別的什麼。

張軍看了李山一眼,見他一幅垂頭喪氣的樣子,于是開口道︰「你得給我時間,找到人之後 ,我會立即通知你的,這種事對于你來說是大事,但你不知道,類似這種事每天發生的太多了,這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否則我才不會理念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不過,我也需要通過私人的關系才能解決,這事只此一次,下次再有這種事情,你有多遠就給我滾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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