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徐友建

李山連忙向四周人解釋說︰「汽水掉地上了。」

安保人員看了看覺得沒什麼事,訓斥了李山幾句後,也就離開了。

李山自己也是受驚不小,覺得還未上火車呢,先摔了一瓶汽水,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所以,徐友建一說「這不是一個最佳的發車時間」,李山就本能地緊張了起來。其實,不管有關方面怎麼宣傳坐高鐵安全、安全、安全,但是,只要一坐上高鐵,以那麼快的速度,心里總是覺得不托底。而且不能琢磨這事兒,越琢磨心里越不托底。

這個徐友建,是李山在候車區認識的。當時,李山正坐在候車大廳椅子上閉目養神,這時忽听到一邊發生了爭吵聲,睜眼循聲望去。

「你說你有錢就可以不講公德了嗎?你這樣的人我還真是見多了。」說話之人是個中年人,這人長得魁梧高大,留著平頭,舉止之間更顯出一臉堅毅剛強的氣勢。

「關你什麼屁事,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一看你就是個大傻X!」另一個年輕也不甘示弱,直接沖著中年人罵道。

「你再給我罵一聲試試!你在這里抽煙,像你這種沒素質的,我還真管定了!」中年人一听這話心頭的火騰地一下冒了出來,指著年輕人說道。

「來來來,我就是在這里抽煙了,你想怎麼著吧?麻痹的,我還真就不信了,你知道勞資是誰嗎?」年輕人說完猛吸了一口手里的煙,然後悠然地噴出了一團煙霧,傲慢地看著中年人。

「你是誰,我不知道,但今天我就替你爸管教管教你!」

這時圍觀的人雖多,卻並沒人上前勸架,忽然人群外有三個年輕人沖了過來,離老遠就高聲叫道︰「誰特麼的活得不耐煩了,敢惹我兄弟。」

那個抽煙的年輕人一見來人,像是見到了救星,口中大叫道︰「你們怎麼才來,快來幫忙呀。」 原來這幾個家伙跟那個年輕人是一伙的。

見來了幫手了,那個年輕人更覺底氣十足,直接沖上前去,二話不說,揮拳便打向了那個中年人。

那個中年人見對方先動起了手,自然也不甘示弱,便與那年輕人戰在了一起,由于中年人身高體壯,兩下便打得那年輕人嗷嗷直叫。

另外那三個年輕人見自己人這邊吃了虧,加快步伐直接沖了過去。

李山心說不好!如果那個中年人單單對付眼前的那個年輕人還好說,要是那三個年輕人再加入進去,那這個中年人要吃虧了。

可這時安保人員還沒有趕來,打人也就是短短幾分鐘的事,要是等安保人員來了,他們早就把那個中年人給打了,看那個年輕人的架式,可能是有些背景的,這要是把那個中年人給打了,說不定打了也就白打了。

「都不要打了。」李山這時坐不住了,他看不慣那幾個家伙的囂張勁,卻也不願意強出頭,見那三個年輕人正從自己身邊經過,他起身假裝去勸架,卻是擋在了那幾個人的身前。

跑得最快的那個家伙,見有人擋道,手上也不客氣,直接推向了李山,想把李山一下子推到一邊去。由于這個家伙是跑著過來的,加上其慣性,這力道就挺大。

李山被對方猛地一推,身子一歪,就讓那人給過去了。那人剛從他身邊溜過時,而李山似乎站立不穩,他在身體歪斜的同時,像是很隨意地抬了抬右腿,卻正踢在了那個家伙跑動中正向前邁進的後腳上,于是那腿只稍稍改變了一下運行軌跡,就與前腿不可避免地交疊在了一起,其結果就相當于自己把自己給絆倒了。

這可是李山的成名絕技。以前上學的時候,李山尤其喜歡踢足球,在防守他人時,由于速度上的差距,時常被對方快速地過掉,情急之下,便想出了這麼一招,而且越練越是純熟,從那時他就練成了這一絕技。

而這樣做的後果往往是將對方摔得鼻青臉腫,那些被絆倒的人爬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掄拳頭去打李山,以至于他後來再也不敢用此招了,可沒想到今天卻派上了用場。

李山這種絆人的方法,如果被絆之人跑得越快就摔得越慘,眼前這人跑得飛快,所以摔得可著實不輕,只見他滿嘴是血,半天爬不起來。

與此同時,李山似乎站立不穩,手在空中胡亂揮舞,像是無意中扯住了另外兩個家伙的衣服,一時之間三人糾纏到了一起。

正在不可開交之際,徐友建上來扯了一把李山,口中低聲道︰「快起來,警察來了!」

李山抬頭一看,果然有幾名身穿制服的人向這邊跑了過來,李山不想惹事,忙擺月兌了那兩個人的糾纏,趁亂躲到了一邊。

警察過來把兩個打架的人拉開,見那個年輕人滿臉是血似乎吃了點虧,而趴在地上的那個家伙更是口鼻流血,就問他是怎麼回事。

那人從地上爬起來,直嚷嚷說是有人故意給他使絆子。

警察就讓他把人給指出來,這人看了看人群卻並沒有發現絆他的那個人,于是就問周圍的人誰看見了。

周圍人卻異口同聲地說是他自己摔倒的,這讓那個被摔之人很是氣惱,卻又無可奈何。

當警察把打架的幾個人全都帶走後,候車大廳又恢復了以往的氛圍。

在確認已經沒事了之後,李山重新回到了原先的座位上,急忙查看自己的行李還在不在。

「不用擔心,我替你看著呢。」 徐友建看到李山的神態,開口搭腔道。

李山吃了一驚,見是剛才告知警察來了的那人,笑笑說道︰「是嗎,那真是太謝謝你了。」

「我也是看不慣那幾個家伙,卻沒有你這麼敢于仗義出手。」 徐友建說道。

李山搖搖頭,覺得這個陌生人還算不錯。當時,徐友建沒給李山留下什麼特別的印象,唯有一點特別的,是他戴著一副淺茶色的太陽鏡。眼下雖然說是五月份,滬上市的櫻花和玉蘭花也都全開了,但仍然不是一個戴墨鏡的季節。

李山還發現,徐友建不斷地站起來去對面的大玻璃窗那兒,往外看高鐵的來來去去,或者去電視前看滾動播出的列車時間表。

他總是在動,一有廣播,立刻側耳靜听,表情很嚴肅。他似乎有些緊張,坐在座位上的時候,不斷地打量著從大廳走過的每一個旅客。

徐友建的年齡也就在四十歲左右,手里只有一個不大起眼的,極普通的中型旅行袋。不知怎的,連李山都覺得他在什麼地方有點可疑。

不過,候車大廳里的每一個人都有可疑之處,關鍵在于你肯不肯去懷疑他們,只要肯,可疑之處就出來了。

坐在候車大廳,李山散漫地想著這些——意識在流動,呆坐在那里腦子里不可能一片空白。

徐友建是個矮胖子,留著那種將兩鬢剃得有些過分的短式分頭,好像這樣子剃一次可以挺半年不用再剃了似的。透過他那副淺茶色的太陽鏡,李山發現他的眼珠子很大,而且始終是很警惕的樣子。李山覺得他是在用表情和自己談話,而不是用心。在和李山談話的時候,他始終留意著過往的旅客。李山總覺得他似乎在擔心什麼,那他在擔心什麼呢?

徐友建穿著一身休閑式西服。李山發現他的手表不錯,樣子很特別,兩副表針,表盤上還有指南針,顯然是一只防水手表,而表盤中的紅五星十分醒目,李山估計這是塊軍表。那一瞬間,李山覺得他似乎是屬于那種經風雨見世面的人。只有這樣的人和陌生人見面才沒有心理障礙,而且態度隨和自然。

他說︰「嗨,到了我這種年齡,有啥愛好就愛好,想干啥就干啥,沒必要再忍了,這大半輩子忍得已經可以了。你說是不是?」

李山點著頭,由于他們年齡相差有些大的緣故,他一時無法體會到他的感受。心中卻在想,覺得一路上有這麼一個善談的伴兒真是妙不可言。畢竟他們還要乘坐近六七個小時的高鐵。

李山說︰「我叫李山。」

他說︰「徐友建。」

然後是彼此側過身來握手。他們就這樣認識了。不過,握手的時候,李山發現他的手心全是汗。難道他的身體發虛麼?還是在掩飾著某種緊張?

當徐友建說「這不是一個最佳的發車時間"的時候,坐在李山們周圍的那幾個人都扭過頭來,個個眼楮里閃爍著詢問的神色。他們知道,接下來的旅程短則一二小時,長則六七個小時的時間,出門在外誰不想圖個吉利。誰又能保證這一路不出問題呢?所以,當徐友建一說「這不是一個最佳的發車時間」時,大家都投來膽怯與關注的目光。

徐友建見鄰座的人都在看他,便側過身來附在李山的耳旁悄悄地說︰「高鐵十一點鐘多發車,中午飯的問題就得要在火車上給解決了,火車上的飯又那麼貴,真是沒有辦法了。」

李山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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