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上)

中亞,吉爾吉斯共和國。

浩瀚無垠的戈壁灘上,遍布粗砂、礫石,一條條干溝毫無生氣地橫臥在上面,除了一些麻黃、沙拐棗等面耐旱植物點綴其間,很少有植物生長。

一條公路蜿蜒穿梭其間,說是公路其實也就是相對周圍來說還算平坦一些,路面由一些碎石鋪就,這條所謂的公路要是放在華夏國,可能連等級都沒有。雖說路況不怎麼樣,但在吉國這可是一條真正的國道,而此刻有一輛卡車正在這條路上奔馳著,車子過後揚起塵土一片。

這輛卡車表面灰蒙蒙的,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坐在駕駛室里的兩人,他們都長著黃種人的面孔,皮膚黝黑,頭發長而凌亂。

開車的年齡大約三十歲上下的叫馬玉民,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二十出頭的叫李漢濤,這兩人是表兄弟。他們本是華夏國三秦省秦南地區人,前幾年由于受到別人的攛掇,說是中亞那里地廣人稀,政府鼓勵人們開墾荒地,華夏國許多人都跑到那里種地去了。前村的賈禿子不就是在那里呆了沒幾年,回到村里後,兩層的樓房也蓋起來了,又娶了一個城里媳婦,好像發達了的樣子。

馬玉民這哥倆家里祖祖輩輩都是農民,嫌種地掙不了幾個錢,平日里東游西逛也沒個正經營生,偶爾在外面打個零工什麼的。听到這個消息後兩人一合計,反正在國內打工也是打工,在國外也是打工,不如到國外闖一闖,興許就發財了。

于是哥倆懷揣發財夢,輾轉來到了吉國。也該著他倆不太走運,到了這里以後卻發現,這里雖然地廣人稀,水源充足,土地也很肥沃,非常適合種植農作物,可種出來的東西賣給誰去,這個國家根本不缺這些。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由于該國近年來受到了西方勢力的蠱惑,說華夏國在這里開墾土地是一種變相的殖民滲透,于是吉國上下在一些社會精英的帶動下,掀起了一股排外浪潮,吉國政府迫于壓力,開始限制華夏國人在當地的發展。

這哥倆來到這里不僅沒有掙到錢,反而欠了一身的債,身在異國,舉止無親,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了。不得已,他們借高利貨買了一輛舊卡車,靠收廢舊物品勉強為生。今天之所以要舍近求遠,驅車幾百公里到另外一處廢品收購站,是因為他們這幾日收購了一近來路不明的貨物,他們不想在當地處理掉這些物品,害怕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路況不是太好,飛馳的汽車不停地顛簸起伏,兩人的身子也不時地從座位上彈起,頭頂也撞到了駕駛室頂蓬,盡管頂蓬是軟包裝,也撞得兩人有些頭暈目眩。想著處理完這批貨物之後又可以瀟灑一陣子了,卡車還是加足馬力向前開去。

又開了一陣子後,卡車來到了一處外形酷似農場般的所在停下。

這里便是遠近聞名的納倫廢品收購站,這個廢品收購站佔地非常之大,足有六個足球場大小,小山般的廢舊物品在露天隨意堆放著,四周也沒有什麼圍牆。當然這些都是不太值錢的物品,稍微值錢的東西都放到了後面的倉庫里。

听到外面的動靜,從一間平房里走出一個精壯的漢子,他認得這輛卡車,似乎與他們還挺熟絡的樣子,只見他笑著說道︰「馬老板,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這個長著金發碧眼的小伙子,說得可是一口流利的漢語。

「跟上次那批一樣。」馬玉民從駕駛室里探出頭來笑著說道。他知道這個叫科羅廖夫的家伙,曾在華夏國呆過一段時間,漢語說得還挺像那麼回事的。

科羅廖夫來到車後,翻身上了後車廂,他掀開蒙布看了看,點了點頭,便示意卡車直接開到里面去。

卡車一直開到一間倉庫門口停下,他們把車上的貨物直接卸到了里面。

清點完貨物之後,科羅廖夫便把他們引進了一間屋子里準備結賬。

「可愛的小伙子們,很高興又見到你們了,來讓我看看你們給我老人家帶來了什麼好東西。」見到他們進來,屋子里坐著的一位五十來歲身材高大魁梧的漢子起身相迎道。只見此人長著一頭棕色卷發,面色紅潤,兩撇八字胡修剪的十分精致,臉上笑容可掬,一幅人畜無害的模樣,但馬玉民一點也不敢怠慢這個家伙,能夠開得起如此規模的收購站,據說其後台是當地一個有名的黑幫,這里表面上是以收購廢品為掩護,私底下卻干著洗黑錢及走私的勾當。

「卡西莫夫大叔,我們一有好貨首先就送到您這兒了。」馬玉民到底在吉國呆了幾年,用俄語進行日常的對話倒也不是什麼問題。

這時,科羅廖夫來到卡西莫夫身邊耳語了幾句,卡相莫夫的臉上笑容更甚,他笑迷迷地對著兩兄弟道︰「既然兩位都是老朋友了,那我就給你們一個公道價。」說完便在一張紙上寫下了一串數字。

馬玉民上前幾步,拿起紙一看,臉上的笑容頓時便凝固住了,他不解地看著卡西莫夫道︰「卡西莫夫大叔,您是不是搞錯了,上次您給我們的可不是這個價呀。」

「不,不,不,不會搞錯的。」卡西莫夫連說了幾個不字,依然和顏悅色道︰「上次你們帶來的那批貨可真不好出手,風險實在是太大了,給你這個數確實很公道了,說句大話,整個納倫地區也只有我這里才敢收你們的貨,不相信的話你可以打听打听去。」

馬玉民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他們這批貨確實很燙手,附近也只有卡西莫夫這兒敢收,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所以這老小子才這麼有恃無恐,但他壓價壓得實在是太狠了,卻又不得不接受,心里暗罵這個老狐狸。略微猶豫了一下,便道︰「就按您說的這個價吧。」

卡西莫夫表情平和,這一切顯然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看了看外面說道︰「現在天色也不早了,如果不介意的話,今晚在我這兒喝兩杯如何?」

馬玉民一听頭就有些大了,他見識過這些毛子們喝酒的本事,沒有一斤的量根本不敢說自己會喝酒,當下便搖了搖頭道︰「我們哥倆還有些事要急著處理,就不打攪您了。」

科羅廖夫這時插言道︰「你們回去能有什麼事,是不是不給面子?」

都說華夏國人好面子,其實毛子們也好面子,人家邀請你了,如果不答應,會以為你瞧不起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馬玉民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晚餐開始的時候,卡西莫夫提來了三個大玻璃瓶子,這個瓶子有點像上中學化學實驗課時的那種密封瓶,但個頭卻大得多,里面裝滿了一些不甚透明的液體,每個估計不少于五斤。馬玉民不由得一陣苦笑,他知道這是當地人自己釀的純糧食酒,這種酒以谷物為原料,重復蒸餾,再過濾掉里面的毒素和異物後所得到的一種勁大刺鼻的液體,也就是人們常說的伏特加。

他們每人面前放了一個小玻璃杯,裝滿酒估計有一兩左右,這里的人們喝酒,不像華夏國那樣小口小口的喝,他們只要踫了杯,就要把這杯一口喝光。

下酒物就是一些土豆泥、蘿卜干、咸魚什麼的,另外還有一些黑面包,此外再沒有別的了。毛子們喝酒講究的是喝,至于下酒菜什麼的倒不是特別在意。

哥倆惴惴不安地坐到了桌子旁,除了他們之外在座的還有收購站的其他伙計們。

這幫老毛子,別看一個人高馬大的,談起生意來賊精賊精的,喝起酒來卻特別的豪放,不到一會兒的工夫,眾人漸漸都有了些酒意。

卡西莫夫喝得興起,便月兌去了上衣,赤果著上身,別看他一把年紀了,倒是一身的健子肉,喝到興奮處更是唱了起來。

他低沉有力的男低音回蕩在這空寂的夜晚,顯得十分的雄壯豪邁,頗有游牧民族的彪悍之風。

馬玉民也喝上了頭,他被這種氣氛所感染,當下也站起身來高歌一曲,他唱的可是秦腔。秦腔源于三秦省,在華夏國西北一帶廣為流傳,其唱腔激越,節奏強烈鮮明,也有人把她稱之為最古老的搖滾。

他的嗓音雖然不咋地,聲音也有些嘶啞,可他唱出的曲調極具穿透力,于雄渾激蕩中透出殺伐之意,頗有當年秦軍金戈鐵馬掃六合的氣勢。

卡西莫夫等人听了齊聲喝彩,一時間氣氛達到了高潮。

此時,馬玉民端著滿滿的一杯酒,手微微有些發抖,猶豫著是不是要把這杯酒干了。

他今天已經算是超水平發揮了,到底是喝了一斤還是一斤半?已經搞不清楚了,可這幫老毛子們卻是越喝越精神,好像還沒有結束的意思。望著堆了一地的空酒瓶,他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卡西莫夫見他一幅醉眼朦朧的樣子,笑著說道︰「馬老弟,我們大家都干了,現在就看你的了。如果你‘不行’的話,我們也不勉強,只要你自己鑽到桌子底下就行了,你到底‘行不行’呀?」說完似笑非笑得看著他。

作為一個男人,無論如何也不可以說自己不行。見眾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馬玉民只好咬了咬牙,一口氣就將這滿滿的一杯酒喝了下去。

冰涼的液體流進他的口腔,再順著食道滑入到胃里,幾乎覺不出什麼味道來,因為這些器官在酒精的刺激下早已變得麻木了。

旁邊的的李漢濤見狀,連忙遞過來一杯水,馬玉民擺了擺手,只覺得胃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他緊閉雙唇,用了極大的毅力才把它壓了下來。只感覺到陣陣眩暈傳來,身子更是一動也不敢動,因為只要他重心一斜,肯定會一頭鑽到桌子底下去。

李漢濤也是喝得面紅耳赤,只覺得渾身燥熱,當下也月兌下了外套。現在已進入了初冬時節,白天在太陽光的照射下還不覺得什麼,但到了夜間便覺得氣溫下降得十分厲害,讓人覺得出奇的冷。這里地處偏遠,人們取暖用的設施還是傳統的壁爐。自從進入這間屋子里後,他便覺得屋內十分的暖和,這是因為壁爐已經生了火的緣故。他瞥了一眼壁爐,忽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壁爐里燒的不是這里人們常用的劈柴而是煤塊,只是這個煤塊只有雞蛋大小,散發出的熱量卻使整間屋子十分暖和。

李漢濤屬于一個比較細致的人,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覺得再沒有其它的供暖設備了,就這麼一個小小的「煤塊」卻能散發出如此大的熱量,這讓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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