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鳳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師隕魔心生

囚室內,黃景訴說著前塵過往,顏陌听完哽咽悲傷不己。

他對邑古門並沒有什麼概念,就像听神話故事,這里面暗藏的信息他都用心記下,而且那個在暗處幫助他們師徒的人究竟是誰?

就像師傅所言,奚山有大恐怖,究竟還有多少未知勢力和人在其中博弈都不得而知。

顏陌恨極了赤鳳,他很想對黃景說,赤鳳的靈寵應該就是那個吞下自己灘死在海邊的鯨鯊。

可這要解釋起來過去這麼久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也太匪夷所思了。

黃景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不應該再听自己說這些廢話。

這時候,黃景開始劇烈的抽搐,他用最後的氣力對顏陌道︰「陌兒,修行之路就是坎坷的泥路向上爬坡,你要仰望前方保持昂揚斗志,沒有後退之路,因為我們曾經得罪過得人都在暗處等待這樣的機會!」

「還記得我曾跟你說過的要學會忍,只有忍得了常人不能忍才能成大事!」

「師傅,我用心記下了!」

顏陌哽咽道,一字一句將師傅的這句話重復了一遍,黃景臉上露出欣慰和悲傷。

「我不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師傅,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沒教給你,你能原諒我麼?」

「師傅,是我不好,是我害您遭逢生死大劫,是我對不起您,徒兒給您磕頭!」

「咚咚咚……」

顏陌听到這里就知道黃景剩余的時間不多了,悔恨的淚水止不住流下。

如果不是自己這個累贅黃景何至于此,他已經知道救不了對方,每一聲叩頭都代表著自己心頭的一層罪過。

「陌兒,這場劫難與你無關,我是中了圈套才誤入奚山,單賢嶺有內鬼!」黃景氣若游絲,聲音越來越不可聞。

「內鬼是誰?師傅我定要為您報仇!」

「誰是誰非已經不重要了,你不要為我報仇,遠離紛爭,做一個高尚清淨的人!」

「師傅!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要替誰洗月兌罪名?告訴我!徒兒一定為您報仇!」 顏陌激動道。

「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麼?這場是非到我這里就終止了,你只需要好好活下去就能讓我死而瞑目!」

「師傅!」

「無需多言,你听著!臨死前我要把真正的‘三瞳門’傳與你,它就藏在我眉心的那滴血里面,你現在撬開我的腦袋,用脈力煉化它,從此以後它就屬于你!」

「什麼?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顏陌頭晃得跟撥浪鼓一樣。

「沒有時間了!它有自己的意識,我若死了這滴血就會徹底與我的身體融合形成尸變,必須在我還有生命力的時候把它取出來,你就忍心看著為師到死都不得安寧麼?!」

面對黃景的責問,顏陌痛心疾首,甚至悲慟得不能呼吸,活生生撬開恩師的頭顱與弒師何異?

然而黃景所言絕非虛話,假如讓那滴血借尸還魂,先不論之後會不會禍害人間,眼睜睜看著師傅的遺體不得安生,豈不是更大的罪過。

選擇!

顏陌痛恨選擇,為什麼命運的鐘擺不能朝著一個方向前行,非要這樣被動選擇一條讓自己不斷後悔的路。

「對不起,師傅,我……做不到!」

顏陌剛說完這句話就看見黃景長大了嘴巴想說什麼,但那口氣終于到達了終點沒有吐出來。

黃景最後還是听到了顏陌的選擇,臨終前的最後一秒鐘他有恨其不爭的惋惜,因為這是他作為師父最後對弟子的饋贈。

但他更多的是欣慰,自己沒有選錯人,這孩子值得托付!

「師父,師父!」

顏陌輕輕喚了兩聲,怔怔一動不動地看著死去的恩師。

他的臉頰上流露著解月兌的笑容,微張的嘴唇像是一遍遍「陌兒」「陌兒」的呼喚著。

兩根完成使命的魔藤緩緩從他的眼窩中爬出來,那空蕩蕩的黑眼窩中透露著慈愛和期望。

「不!」

顏陌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呼!

一天的等待最終只換來片刻的相見。

這個聲音聞者心碎,見者落淚,震蕩得整座囚廊的牆壁都在瑟瑟顫抖。

生命的旅程,或許身旁接踵不斷有人擦肩而過,然而大多數時間都是我們一個人在齟齬獨行。

最孤獨的時候,有這樣一個人為你點亮一盞燈,驅散彌漫在心頭的迷霧,那時你仰望這個人的背影,不知所言。

最迷茫的時候,有這樣一個人向你伸出溫暖的雙手,引領畏懼的心走向光明,那時你感懷人間正道,潸然淚下。

最痛苦的時候,有這樣一個人毅然決然為你奔赴黑暗,燃燒生命去照亮你活下去的希望腳印,真誠感動。

最絕望的時候,就是那樣的一個人,雙眼被挖出,在昏暗的囚牢淒慘離世。

無能為力!

何其無奈!

何其憤懣!

顏陌像丟了魂一樣跪在地上,指甲深深刺入肉里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腦海里一片空白,就連時刻不停在運行的「魂鑒訣」也凝滯不動,沉浸在濃郁的悲傷之中。

突然,他的頭像沒有脖子支撐似得耷拉下來,一股玄妙的氣場從他的身上開始像外彌漫。

眼楮是心靈的窗口,此時他的淚腺中流出來的是漆黑如墨的淚滴。

原本控制進入眼楮光線多少的虹膜再無其他色彩,只有一片漆黑!

曼陀罌魔藤像人類新生兒的意識突然感覺面前這個「大魔王」變得更加可怕。

它本能地要往後退,卻發現對方的腦袋像機器一樣轉了九十度看向自己,頓時嚇得將僅有的幾根蔓藤摟在胸前。

不,是護住根部。

赤鳳之前封禁顏陌脈力的手段本質就是造成某幾處關鍵竅穴出現阻滯。

這期間顏陌體內的脈氣運行突然像被截流一樣,循環被打斷,脈力運行自然宣告停滯。

然而就在剛剛的一瞬間,一直沉寂在脈絡當中像黑色彩帶的漆黑脈氣突然像被點燃一樣。

頃刻掀起滔天的海浪帶著原本的脈氣在一百零八處竅穴中奔騰流轉。

赤鳳設置在幾處關鍵竅穴的小障礙在黑色巨浪面前渺小的如同仰望星空的小草,剎那間就被沖破。

顏陌陷入黃景去世的極度哀傷之中,根本就沒發現自己身體的異樣,漆黑的脈氣經過一陣折騰後不僅沒有滿足反而越演越烈。

先是顏陌在的這座囚室響起了風聲,這種風聲不像自然風那樣充滿勁力也不像體內听息時的風聲潺潺入耳。

這種風聲是空氣中各種元素變得不穩定發生嚴重踫撞才產生在微觀世界中的風聲。

囚室內空氣中各種可以被修者吸收的元素養分此時像遭遇龍卷風洗禮一樣打著卷涌入顏陌的體內。

它們可以理解為天地間的元氣,與自然界生命體內的元氣形態不同,但本質殊途同歸。

以人類這種碳基生命舉例,大量的碳元素和氧元素再加上其他元素構成了碳基生命的肉身,天地間同樣也有碳元素和氧元素。

原本人類自身靠呼吸、吃飯等方式吸收這些元素,但此時顏陌體內有一只「搞事情」的黑色脈氣。

這股脈氣復制了顏陌內心的,在受刺激情況下瘋狂向外界發出信號︰我要變大,我要變強,我要報仇等等。

結局只有一個,整座囚室內流動空氣中的碳元素和氧元素遭了殃,紛紛投入「龍卷風」的懷抱。

「築體境」初期,初期圓滿!

「築體境」中期,中期圓滿!

「築體境」後期,後期圓滿!

當顏陌緩緩從沉痛的哀傷中醒過來的時候,這才感覺身體不對勁,脈力是什麼時候恢復的?

流淌在脈絡中發出「轟隆隆」黑得像土中油的脈氣是什麼情況?

這一刻,懵了!

整條囚廊刮起元氣風暴,如果這里還關押著其他人一定會被活活憋死。

因為空氣中適合碳基生命吸納消化的氧元素已進了顏陌體內,成為他增強脈力、夯實脈絡障壁的養分。

黑色脈氣掀起的脈氣浪潮越滾越強,越滾越壯大,一百零八處竅穴架起的脈絡橋梁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接下來就像泄洪一樣,不少脈氣開始向身體其他竅穴滲透,形成大大小小說不清的脈氣支流以及脈氣形成的「內陸湖」。

只不過這些支流雖然無意打通了沿途的未知竅穴但它們太過分散,不能與「縱雲梯」加上「觀心經」的一百零八處竅穴形成脈流循環,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壞。

顏陌無比震驚地霍然起身,漆黑的顏色霸佔了他的雙瞳,兩道像眉毛粗細一樣的漆黑脈氣從眼尾憑空飄蕩,看起來十分駭人。

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所有脈氣都被染成了墨色,四肢百骸充盈的脈力讓他不吐不快。

稍微一用力拄在地面上就留下了兩個掌心後的烙印。

他隱隱預感這種突然飆升的脈力修為並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他並未發現身體有什麼不適,暴漲的脈氣充斥著身體,仇恨的火焰在內心熊熊燃燒。

「師傅,你曾說過草木活著的時候是柔軟的,死了才變得堅硬,人也一樣,活著的時候是柔軟的,死了就僵硬了。」

顏陌聲音低沉,像是述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你用四十年時間總結出人應該攢生氣,告誡我要學會忍耐,少與他人發生爭執,不欲則剛。」

他在細致地整理黃景襤褸的遺裝,一片片揭下褐黑色的血痂,並將這些血痂疊起來,這是他的血跡,是那些劊子手留下的罪證。

「善者不辯,辯者不善,師傅,你說的我都懂,可是自打我奚山闢雍院逃出來一直在被欺辱,我善了,像羔羊一樣任人圍獵,我沒有爭辯,因為沒人會听我絮叨自己的不幸。」

「我不想逃,可是司馬府、城主府的人能放過我麼?」

「我不想爭,藤木宗有誰會可憐我放我一條生路麼?」

「我想忘卻世俗,可是這個污穢的世界容得下清淨的品行麼?」

顏陌整理完黃景的遺體,越說越激動,「咚」地擊打在黃景身後的泥牆上,上面清晰留下一個拳印,但這條囚廊是挖空了一座山,根本不可能擊穿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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