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傾月的穩重和睿智讓慌亂的刁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就差淚珠子掉下。
她原原本本將自己從石室里強拉硬拽「竹傾月」再到刁志磊頌念誓辭,高清晰還原這其中發生的點點滴滴。
竹傾月听完心中已經有了明確的答案,冒充自己的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想再次確認追問道︰「榛子,你有沒有看清楚他長什麼樣?是男還是女?」
刁禎忍不住了,小嘴兒一撅,豆子大的淚珠子「 里啪啦」掉下來,哽咽道︰「誰知道他是人是鬼,連個聲音都沒有,我還以為你是不願意見旗木所以不想說話呢,誰知道……嗚嗚,老娘我真是倒血霉,怎麼就錯把別人當成你了呢!」
竹傾月撫模她的後背,眼神閃爍,懷中的手帕似乎擁有某個人的體溫,腦海突然回憶起那日剛入奚山城偶遇的那位公子,難道真的是他?
這時候刁禎這丫頭哭的越來越厲害,引得內苑來往經過的女眷紛紛側目。
刁禎越哭越覺得不對勁兒,抬頭一看發現竹傾月笑吟吟不知道在想什麼,完全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
「竹子,府里招賊,有人冒充,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啊?」
「嘻嘻,不告訴你,反正我現在心情還不錯。」
「哎呀,你一定有秘密,快快告訴我!」
刁禎變臉簡直比翻書還快,前一刻哭得梨花帶雨,現在見自己閨蜜有隱秘,頓時雙眼放光,跟一頭小餓狼一樣,柔弱這個詞壓根跟她無緣。
「我還不了解你?什麼秘密在你肚子里能扛得住消化,這件事我還沒弄清楚,但也八九不離十,我被冒充這件事你就不要聲張了。」
刁禎見竹傾月鄭重地發話了,她只能照辦,何況要是真讓她爹和大哥知道一切的烏龍事件都與她有關系,怕是自己要在隔壁的閣樓里安度晚年了,那還不如殺了她!
倆人來到昨天「冒牌貨」所處的書房,刁禎是左撥弄一下,右踫踫那個。
這些無聊的字啊,畫啊還不如逗個蟈蟈能讓自己開心,回頭看向竹傾月發現她手持著案上的筆墨發呆,弄不懂這些舞文弄墨的人都在想什麼。
竹傾月心中有個疑惑。
「惑魂」 爆發時會形成音魔幻象毀滅範圍內所有人的腦域,正因為她知道此事所以遣走前來伺候的婢女,防止悲劇再次上演,可是「他」為什麼會毫發無損?
「榛子,你說刁堂主已經準備向各家發貼,誓辭慷慨,倡議援轂?」竹傾月突然發問。
「是啊!我剛才見你之前去前面溜達一圈,發現府里不少人都在來來回回,也不知道他們在瞎忙乎什麼。」
「代我向刁堂主說一下,倡議援轂是好事,能夠增加我們夯土宮的威信,但發布誓辭不要用我的名諱,畢竟我身份比較特殊,又有冊命在身,還是以舅舅的名義吧!」竹傾月淡定說道。
「喏,我的絳紫峰峰主,哦對了,你還是世襲太史,還是……哎呀,你打我作甚?不說還不行麼。」
竹傾月心底好笑地看著自己這位閨蜜滿月復牢騷地走出書房,發自內心羨慕她的純真和無邪,雖然自己名餃多,但背負的更多,花樣年華應該追尋的自由和浪漫在她這里只能是妄想。
不經意間,她撫過石案上的毛筆,仿佛有一位氣質超凡的年輕公子就坐在自己此時的位置。
她與「他」緩緩融合,朦朧中宛若同一個人——
清晨雨露微涼,水邊含苞欲放的蓓蕾旁,鼓著白肚子的青蛙淺嘗著晶瑩剔透的露珠,「咕呱咕呱」叫的歡暢,一幅生機勃勃的畫面。
靜靜坐在俎御盾上顏陌突然耳朵抖動一下,連忙用變異左眼控制自己的氣息不泄露分毫。
他尾隨這首船整整一夜,前期船上傳出來的「魔音」實在將他的耳朵折磨得不成模樣,最後強迫自己進入「听息」狀態,總算艱難熬過這一夜。
梅潔和寶寧將船駛入一處未知的湖邊,一前一後離開,根本不知道他們這一夜的迤邐風光被人偷窺得徹徹底底。
顏陌謹慎地潛入湖中,船上的男子給自己非常不好的感覺,直到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他才松口氣,暗暗尾隨岸邊那位妖嬈的麗水宮梅執事。
她現在清麗的模樣完全看不出昨夜的放蕩,人不可貌相這句話在她身上體現得淋灕盡致。
此時的湖水徹骨冰冷,就連魚蝦之類都不願意離開自己的窩出去覓食,天幸俎御盾足夠強大,防護他的腿不至于被冰得痙攣。
漸漸地他感覺不對勁,這片湖水看起來有些眼熟,環視四周,暗自皺眉,忖道︰這怎麼跟之前闖入的恐怖女修家這麼相似?
容不得他過多思考,梅潔已經進入遠處一棟樓閣之中。
離開湖水自然多了被發現的危險,但很顯然這位麗水宮梅執事之前約自己去瀠水橋就不懷好意。
她與那個叫寶寧的男子更是籌劃著將藍馨從什麼「薨獄」中撈出來。
這些都只是他們二人的只言片語,具體是什麼樣的謀劃和措施顏陌自己並不知曉。
不過他打定主意,無論她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既然想要救出藍馨,大家的目標就是一致的,就讓他們打頭陣,自己尾隨在後靜觀其變即可。
顏陌利用變異左眼的能力收攏全身氣息,像一塊毫無生命的石頭慢慢潛入那棟樓閣。
此時樓閣的一層正有一位年過古稀的老者在那擺弄一個布箱子,旁邊兩個婢女一個為其按腰,一個為其剝水果。
老者呼吸著清晨的微風,享受著少女的服侍,擺弄著自己心愛的玩意,正愜意之時,突然兩個婢女毫無癥狀地倒在自己身上,正要往歪想的時候,一只像是從地獄伸出來的手扣住他的喉嚨。
「發出一丁點聲音就捏碎你的喉骨!」
清風徐面的樓閣里,顏陌渾身濕漉漉地捏住老者的喉嚨,示意他不要出聲,悄悄挪開兩位被打昏的侍女,發現老者舉手想說什麼。
「大俠饒命!我就是個化妝的……」
老者話還沒說完就被顏陌粗暴打斷。
「我且問你,這里是誰的庭院?」
老者的表情很詫異但這時候可不敢耽擱,連忙悄聲回答道︰「大俠,這里是鳳梧府,麗水宮赤鳳堂主的府邸。」
鳳梧府!
難道自己前日遇見的恐怖女修就是這里的主人?
顏陌一下子就抓住了關鍵,難怪這里遼闊得不像話,麗水宮是前哨港的巔峰勢力,面積再大也都不奇怪了。
「我再問你,赤堂主可在這座樓里?」
顏陌提到了最關心的問題,要是那位也在這里,他連一點對抗的勇氣也沒有。
「大俠,赤堂主不在這里,不過樓上除了剛來的梅執事還有一人,我不曾認識也不敢亂說啊!」
老者見鎖在喉間的手有緩和趨勢,眼珠子一轉哀求道︰「大俠,小老兒可是坦白得非常到位,看在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兒的份上請饒我一命!」
顏陌見他表情真摯不似作偽,剛收回手就看到老者一個懶驢打滾,扯著嗓子呼救,頓時暗道不妙。
正猶豫是不是該轉身離開,樓上宛若匹練飛來一縷劍光。
「何方鼠輩敢擅闖鳳梧府?」
前一刻,樓上梅潔正和一名男子親密交談,突然听見樓下有動靜,她摁住想要起身的男子,快速起身查探,恰好看見一個衣著怪異、頭發凌亂的少年要對鄒老頭下殺手,轉身抽劍一氣呵成。
顏陌見此情況來不及多想,「游鴻功」身法迅速施展,腳尖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像陀螺差之毫厘避開直刺面門的一劍。
梅潔似乎預料到這一劍未能湊功,劍勢「唰」地展開,一道道細若發絲的劍氣朝著對方迎面撲來。
梅潔脈動境中期的修為在各宗前哨執事中只能算中下游,但那也足足高出顏陌一個大境界。
她所修習的是司級初品內功,體內只打通三十多個竅穴。
如果說顏陌的一百零八個竅穴中流淌的是清澈的溪流,那麼梅潔的三十多個竅穴中流淌的就是高密度的水銀,經年累月地壓縮脈力絕不是顏陌這種暴發戶所能比擬的,顏陌唯一佔優勢的只有身法。
顏陌雙腳頻繁地變換姿勢,有時候擰腰坐髖,重心下沉,雙臂微屈側身對敵,像攪動海水一樣利用脈力在身前制造一個脈力的旋渦,黏住梅潔劍身上附帶的脈力。
梅潔從來沒遇見過這樣的對手,這小子明明赤手空拳,但自己的劍刺到他身前一寸的位置就像有一根橡皮筋突然憑空拉扯劍身一樣,讓她恨恨不已。
顏陌再次變換雙腳間的姿勢,重心開始向前腳傾斜,面對梅潔的近身搏殺以前肢為軸心,後肢隨著對方的脈力左旋右轉。
他像船夫掌舵一樣將梅潔的進攻方向鎖死,敵進我退,以逸待勞,敵退我進,攻其不備。
這可給梅潔氣壞了!每當她感覺自己刺中對方的時候,這小子就像身上涂油似得險之又險閃躲開,滑溜得像個泥鰍。
剛要收劍對方就像狗皮膏藥一樣靠近自己,那雙賊手偏朝自己上身要害部位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