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轉身，看著那群情緒激憤的振民，也跟著深深地皺起眉來，到底是哪里不對勁呢？
她細細觀察著那群女人的神色，左手托著下巴，飛快思考著。
如果都素和這些女人做了什麼交易，這些女人付出的代價就是失去神智，成為幫都素干活兒，伺候她的工具人，只不過這樣的情況是暫時的還是永久就不太清楚。
那麼看樣子原本這個交易已經成立，現在這些鎮民激怒了都素，都素願意幫這些女人恢復神智，但她可絕對不會是什麼良善之輩，自身實力又那麼強大，怎麼可能這麼簡單被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威脅住。
因此，她絕對不會讓他們如願。
此時她看起來已經幫這些女人恢復了神智，但並沒有讓她們徹底清醒過來。
柊羽猜測，她這樣做應該是為了剩下的那些鎮民。
這里的所有人可都激怒她了，以柊羽對妖族的了解，和她看待都素的直覺，她一定也會給他們一份驚喜，絕對不會輕易放過。
那麼不讓這些願意恢復神智的女人徹底恢復，一定是為了剩余的那些人著想。
而這群捂著腦袋的女人里面，沒有之前那個士兵的妻子，倒是有那個鄉紳的情人。
正如柊羽所料，柊羽此時已經不再理會尚未徹底清醒的那群女人，她往前走了幾步，繞開地上混亂的人群，靠近了那群剩下的人身邊。
「你們呢？你們的家人不願意恢復神智？」
「為什麼？」那名士兵率先沖到她面前。
宋翊原本在後面任由別人幫他包扎腦袋上的傷口，剛包好就看到有人沖到了都素身邊，他急忙推開站在自己身邊的二當家，擋在都素身前。
他做這些事幾乎是全憑本能的，之前他不知道都素實力到底有多強，可是現在隱約猜到了點，窺到了冰山一角，卻似乎更加希望保護她了。
身處在這種情緒里，根本就不會去思考，都素到底需不需要他的保護，只想把她護在身後，給她全世界最好的。以至于根本不在意其他，只知道都素似乎需要他，他就要立刻出現在她的面前。
從此所有風雨都被他擋在身前，絲毫也不能沾染到她。
柊羽在一旁看著都嘖嘖稱奇。
幸好二當家看起來對宋翊應該沒意思，否則可就好玩了。
兩位實力快頂破天的大佬隱藏實力纏在他身邊，兩個人還情敵相見分外眼紅，天天爭風吃醋明爭暗斗，那宋翊就很有一種腥風血雨萬人迷男主的即視感。
不過此時，宋翊好像走錯了片場，這里似乎是大女主的世界。
宋翊擋在都素面前，除了讓她感動，好像幫不上什麼忙。
都素往前一步跟他並肩站著，看著那群鎮民。
她臉上是輕松又詭秘的微笑，和宋翊的緊張截然相反。
柊羽在旁邊簡直忍俊不禁，她是真的不明白宋翊到底為什麼那麼執著地將一個霸道女總裁氣質的大妖護在身後，難道他不知道這樣不僅不會凸顯出他的男子氣概，還會讓他顯得很像傲嬌堅強的小嬌妻嗎？
之前來到這個無名山的時候，柊羽心情還有些凝重，認真提防著這山寨里的勢力，擔心他們已經成了氣候，遲早會成為宋微生的一大威脅。
可是現在看來，就算是他們能為宋微生找點麻煩，估計也翻不起太大的浪來，他們被困在深山里太久了，這個班底完全不能適應外面的權術爭斗。
而此時，宋翊和都素並肩站著，但他也就是能充個門面罷了。
這里畢竟還是都素的主場，事實上在這個位面上，只要她想，可是將任何她感興趣的地方攪得天翻地覆。
對于柊羽來說，足以提起重視的，只有都素和二當家。
宋翊的那個班底已經不足為懼了，以後有一天若是宋翊，真的開始造反，那麼柊羽需要警惕的也只有這兩個人。
畢竟若是他們兩個一定要保宋翊的話，也是兩個強勁的對手，他們的實力的確已經達到了這個位面的最強，倘若他們的確一心想要扶持宋翊的話，終于也應該早早提醒宋微生警惕他們，早做打算才行。
不過現在既然柊羽已經來到了這個地方，自然要想辦法，把這個威脅扼殺在萌芽之中。
……
場面一時間僵持住，因為宋翊護著都素的行為，讓氣氛變得有點劍拔弩張。
但那士兵還站在最前面，怒視著都素，抱著自己的妻子，等待著都素的答案。
都素也沒在意他對自己的莫大敵意，不過這些人的態度著實有些讓她不爽，一上來就喊打喊殺，又有誰能對此完全無所謂呢？
人在面對別人，尤其是群體的惡意的時候，總會感到痛苦和憤怒的。
只不過不同的人，沒有實力，性格懦弱的人，只會感到痛苦、害怕和退縮。
而實力強大若都素這般什麼都不用怕的人，則會生出憤怒、屈辱和毀滅欲。
事實上毀滅欲所有人都會有，區別只在于敢不敢，或者能不能真正付諸行動。
有些人的毀滅欲面向的是自己的親人，有些人的毀滅欲面向素未相識的人，所有人天性里會有這樣的情緒，但並不容易真的付諸行動，因為那無疑會打破他原本的生存秩序，甚至可能聲名掃地，家破人亡。
可是此時，都素生出毀滅欲來，似乎是極其平常又自然的事，因為她本來就沒有人性，她本來就不是人，至少她會這樣告訴自己，也這樣告訴別人。
她繼續笑起來，笑容慢慢擴大，仿佛刻在臉上一般，眼底看不出絲毫笑意，甚至只有冰冷的嘲諷和憤怒，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溫和燦爛。
「你想讓她恢復神智？」
「是的。」那士兵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你們呢？」她又轉向其他人。
事實證明，這些人只不過都是一些普通人，他們跟著隊伍一起來到這里，想讓自己的親人恢復神智，他們和早早退出隊伍的三人也不太一樣，他們還是在意別人的眼光，也沒有勇氣特立獨行，大部分人提出願意的時候，他們也跟著喊，並不在意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也不在意那部分人是不是只是很小的一撮人。
或者，他們還在意外人的目光，不願意街坊鄰居說自己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因此看起來，隊伍里的人都答應了。
都素還再次確認了一遍，沒有人提出異議。
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像是巫婆揮舞魔法棒一般伸出手，帶著詭異的微笑打了個響指，不僅是剛才拒絕恢復神智的女人，還有之前沒有徹底清醒的女人，全都瞬間清醒了。
她們就像是催眠被解除，從一場熟睡中醒來一般，雖然身體還有些困倦，但神智的確已經清醒了，只是因為這幾天過度的勞累身體有些疲憊罷了。
在場的所有女人全部清醒了。
山下的鎮民們這趟集結的目的就是為了將鎮上失蹤的女人救回去，現在他們找到人了，女人們也全須全尾，基本都沒受傷，他們的目的應該是達到了。
可是在女人們恢復神智的瞬間，在場的一部分男人卻倒下了，而且好比那群女人的狀況慘烈地多，現場直接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聲。
「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是說了我不要恢復神智嗎？」
剛才那士兵已經倒在地上哀嚎起來，他的兩條腿像是被車輪碾過了一般，血肉模糊，已經完全站不起來了，恐怕下半輩子這兩條腿都廢了。
他的妻子在看到他這種狀況的瞬間就撲到他身上哭了起來，一邊哭還一邊埋怨著。
其他也有直接倒在地上身受重傷的，甚至有些直接沒了氣息。
還有人發現自己身上的錢全部不翼而飛，身上的衣服也變得破破爛爛，有些身上突然出現了傷口。
不只是男人這邊，女人那邊也發生了意外，有些原本光滑白皙的臉突然變得坑坑窪窪，有些可以被稱為美人的突然變成了丑八怪，或者也有身上的珠寶首飾不翼而飛的。
而且在半空中通觀全局的柊羽還發現，這些人遭受的反噬，似乎和自己身上的傷口關系密切。
比如說那些直接沒了氣息的，撲過去關心他的女人身上就有一些輕微的傷，而且之前干的活也比較重，此時的身形有些狼狽。
所以之前她們和都素做的交易……
應該是……許願？
若是許願的話，許願者和實現者就會發成合理的交易，是受到天道認可的，威力也會更強。
否則的話，就算是都素再強，也做不了逆天改命的事。
不過照柊羽看，都素未必是真的想要用這能力來做什麼，似乎只是無聊，想驗證一下自己的能力罷了，畢竟這個可能做很多事了，可她與這群女人達成了交易，就只是讓她們幫自己干粗活而已，可是她幫她們實現的願望卻遠遠不止這個價位。
逆天改命這樣的事，原本應該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都素做到了，所以說最開始的時候，其實是這群女人佔了便宜。
其實她的猜測沒有錯，那名士兵按照命數，其實是應該戰死沙場的，可是他在那命運攸關的時刻，那原本應該直直射中他心髒的肩竟然偏移了，只是射中了他的大腿，而他既然沒死，也因為深入敵營立了功，所以最後被恩賜回鄉。
最開始的時候，她的妻子雖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會出事，可是征戍在外，她總歸還是會日日擔心的，有一次她醒來的時候，感覺心慌地厲害。
好像做了個可怕的噩夢，可是又想不起來具體是什麼內容了，只是隱約感覺好像是丈夫在跟她告別，醒來之後內心涌起快要將她淹沒的難過和惆悵。
她淚流滿面地祈求著丈夫的平安，可能是執念達到了被感應到的程度，一團黑霧突然出現在她的房間里。
屋里沒有聲音響起，但她的腦海中卻好像听到了一道虛無縹緲的聲音，也不知道到底是從那個方向傳過來的。
「你想救你丈夫的命嗎？」
女人自然拼命點頭。
她看過一些志怪雜談，都是丈夫從別人家借來手抄的，因為她喜歡看。
是誰來跟她做交易了呢？是索命的鬼嗎？還是慈悲的神？
但她沒有別的辦法，不論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她只想救自己的丈夫，想讓她回來。
「我要你的靈魂。」那聲音頓了一會兒，忽然道。
女人幾乎沒有猶豫，「我答應你。」
不再有聲音傳來了，不久，女人好似听到了一陣不明顯的風聲，之後就完全消失了意識，被那黑霧裹住，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而帶著自己收集的第一個靈魂回山里的都素此時卻很興奮，她只是試驗了一下，竟然成功了，真是有趣呢！
她救了這女人的丈夫，算不算做了一件好事呢？那個詞怎麼說來說，對了！她這也算是普度眾生了吧？
……
可是現在，她看著眼前的一切，完全糟糕混亂的場景，開始後悔起之前自己的一時沖動。
其實她沒必要這樣做的。
只是多了一些勞動力，還耗費了自己那麼多靈力，實在是不值當。
不過現在事情了結了，她看著眼前的眾生百態，心里只剩下冷笑。
剛才那個不願意讓自己親人醒來的，一個是老伴失蹤了，一個是祖母失蹤了，他們來尋，也只是因為鎮上的人統計了所有失蹤的人，然後挨家挨戶叫的。
對于他們來說，那兩個失蹤的老婆子不過是累贅，尤其是那個老頭子還找了更年輕的情人，至于那年輕人，他巴不得天天嗦的老太婆趕緊消失，自己好繼承她全部的財產。
只不過他們不知道，這兩個老太婆許的願望全都是關于他們倆健康的，因為在清醒的瞬間，他們就倒在了地上。
最奇的是這兩位老太婆居然開始對都素破口大罵起來，說她不講信用。
真是可笑，都素幫她們的那些，難道她們真的覺得靠做一些苦力就能交換嗎？而且她這里哪兒有什麼真正的苦力，她不過是自己在這里生活而已，幾百個人只要伺候好她一個人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