柊羽因為羞恥而大腦充血，反應有些遲鈍，而她也沒敢抬頭看殷離，因此沒有發現殷離拖著下巴，全程欣賞她的表情。
殷離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重新在腦海中鮮活起來，有種說不出來的欣喜和悵然。
這張臉，每次他午夜夢回，或者在某次出神的間隙想起來，心髒都會控制不住地一陣鈍痛。
他有時候會想到她調皮笑鬧的午後，陽光灑在身上，好像無憂無慮，他也就將所有的煩惱和謀算全部拋之腦後，撐著頭看著她，仿佛那時光能延續一輩子。
而等一陣微涼的清風吹過，將他從回憶中驚醒，才覺出身邊有多麼空空蕩蕩。
「跟我回去吧。」
殷離再一次說出這句話。
這次他的心情很平靜，柊羽也是，在他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她的耳邊就漸漸安靜下來。
但她身體緊繃著，好像在抑制自己的情緒，可是過速的心跳還是讓她手指忍不住微微顫抖。
她抬眼，對上殷離含著笑意的眼神時微微顫抖了下，好像被里面的情意燙到一般垂下眼簾。
半晌，又似乎不相信一般，還帶著些驕縱的小脾氣，不相信他的話一般，「我一個妖，回你們西月國做什麼？」
她好似已經全然忘記了殷離剛剛說自己是半妖，或者說她只是單純想找一個抵抗的借口，為了在這場拉扯博弈中不至于早早輸掉。
可是殷離已經提前心甘情願地認輸了。
殷離眼里的笑意幾乎溢出來，微微彎了眼角，「現在我是西月國的攝政王了，扶樂殿的人禍亂朝綱，利用無辜的妖祭祀獲取力量，為天所不容，已經被我解決了。陛下也下旨，今後允許人妖兩族正常來往，由妖閣負責管理。」
他還不待柊羽反應過來，竟敢貿然靠近，托住了她的後頸。
本來兩人就坐在一起，此時殷離刻意湊近，瞬間就擊破了柊羽的安全防線。
她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卻被殷離攬得更緊，他聞著柊羽發絲的清香，忍不住喟嘆一聲。
柊羽略微抬頭，正要問他，殷離卻已經手掌用力，另一只手捧住她的臉頰。
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微涼的唇瓣觸上她的，將柊羽的話語、思緒，全部堵了回去。
她一瞬間感覺自己神魂開始飄飄蕩蕩，有什麼輕柔的東西在繞著她轉，讓她全身都不舒服，還漸漸軟了下來。
柊羽想抬手將殷離推開，可是她的手指好像全麻了一般，只是輕微地動了動，都耗費了她大半的力氣。
幸好殷離很快就稍稍退開，額頭抵著柊羽的，輕輕蹭了蹭，而後抱住她，吻了一下她的耳尖。
柊羽剛剛沒反應過來的情緒一下子全部爆發在耳尖，她自己都能感覺出耳尖瞬間滾燙。
殷離自然也發現了這可愛之處，輕笑了一聲，在她耳邊呢喃道︰「回去我讓你做我的攝政王妃。」
柊羽呼吸一窒，眼眶瞬間就濕了。
殷離感覺到冰涼的水珠滴落到自己脖頸上，略微拉開兩人的距離，捧著她的臉問︰「感動哭了？」
柊羽瞪他一眼，任由他溫熱干燥的指尖擦干淨自己的眼淚。
她腦袋有些混沌，但還是想起了一些不尋常之處。
「等一下，妖閣不會是你的吧？」
殷離挑眉，然後點頭，眉眼間都是笑意，也沒有想要隱瞞柊羽，十分坦蕩地承認了。
「那……」柊羽皺了皺眉，想起上樓的時候許伯對殷離的態度，有些遲疑地問道︰「那許伯……」
「他也是半妖，被我派去妖界的。」
柊羽簡直瞳孔地震，「那你活了多少歲了？他又活了多少歲了？」
殷離忍俊不禁，沒想到她第一時間關注的竟然是這個問題。
「你對半妖到底有什麼誤解？」他輕輕彈了彈柊羽的小腦瓜，真不知道這里頭一天天都在想些什麼。
柊羽癟癟嘴，捂住自己的腦袋，哼了一聲。
額頭火辣辣的，肯定被殷離給彈紅了。
她有些委屈地反駁道︰「我又不知道關于半妖的事，我連妖界的事還沒有搞清楚就被人逼得逃命了。」
殷離見她這樣，趕緊將人抱進懷里安慰，「好了，我錯了。」
他先道歉，而後溫柔地親了親柊羽白皙的額頭，這才慢慢解釋。
「妖族壽命很長，但是半妖只繼承了力量，並不能繼承到壽命，所以還是與普通人一樣。」
柊羽心里一跳，可是她自己是妖，那不就是說……
而後殷離又輕輕笑起來，看出來柊羽的害怕，帶著笑意道︰「不過你忘了嗎？人也是可以修煉的啊，放心吧，我會努力修煉，爭取不丟下你一個人。」
柊羽先是一愣，而後才心甘情願地埋到他懷里，抱怨道︰「你就嚇唬我吧。」
「我哪兒敢呢？」殷離急忙辯解。
柊羽這才終于笑起來。
「不過，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將許伯安排到妖界的啊？」
「許伯本來就在妖界生活，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那個鳳凰嫡女身邊伺候了很多年。」
「他自然也是通過修煉延長壽命的，加入妖閣之後，許伯不願離開主子，便繼續留在了妖界，為我打探消息。因為之前西月國情勢緊張我抽不開身，便讓許伯暫時照顧你。」
柊羽一听直起腰來，原來一直以來殷離都有關注自己的消息啊……
怪不得許伯一直對她那麼好，而且居然還懂得符咒。
「你什麼時候知道妖族的人要殺我的？」
柊羽問起這個，殷離表情突然變了變，好似有些懊惱地偏過頭。
「怎麼了？」
柊羽坐在他腿上，捧著他的臉問。
只不過等殷離開口的時候，柊羽早就盯著他的臉走神了。
殷離自己正回憶傷心悔恨地過去呢，卻發現懷里的小姑娘明顯沒有听見自己的話，用一種痴迷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忍不住輕輕捏了捏她的臉，「想什麼呢？」
「高清無碼……呃……」
柊羽正出神呢，想著殷離現在好看地像畫報的臉1080p都展現不出來，突然听到他的問話，一時沒回過神來，下意識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嗯？」殷離沒听懂，有些疑惑地反問。
他那張本來就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臉顯然沖擊力更強了。
殷離畢竟是大反派，雖說自己身世有點坎坷，親生父母除了帶給他仇恨以外什麼都沒有留下，但他自己爭氣，能力又很強，年紀很小的時候就認了攝政王當義父，那時候吃穿用具自然也是最好的，也算是精細養著長大的。
他從來沒有接觸過什麼護膚品，卻靠著天生的好皮相，無論什麼時候都吸引人。
輕微潔癖，身上永遠一塵不染。
冷白皮，不湊近看毛孔幾乎隱形，皮膚非常細膩。眉毛濃密，鼻梁高挺，輪廓分明。
眼楮仿佛拉長的桃花眼，面無表情的時候看起來有些冷峻疏離，而笑起來的時候過長的睫毛在眼尾處輕輕搭下，竟然顯出幾分無辜，此時整個人的氣質瞬間變得溫和不少。
柊羽手指輕輕按在他的眼角，發現長長的睫毛下面有一顆極小的痣，藏在眼角的陰影里，不細看根本看不到。
「你這里有顆痣哎！」柊羽仿佛發現了什麼寶藏一般驚喜出聲。
殷離眼里全是無奈的笑意。
攬著柊羽的腰往上提了提，「我在跟你道歉呢，你在想什麼？」
柊羽終于收到他的信號，听清後愣了愣，好似有些無措，呆呆地回答︰「我說這樣的距離看你真好看。」
殷離仿佛抱小孩一樣捧著她的臉親了一下，極其溫柔，讓柊羽的心瞬間停了一拍。
「你為什麼道歉啊？」她小小聲地問，好像是怕驚動了他，或者驚動了身體里的某個自己一般。
殷離嘆口氣，在她嘴角啄了幾下，「其實我早就知道伯言是妖界的少主，那時候是故意差遣他做一些事，只是還沒有查出他來我這里到底又什麼目的，也不知道他是沖你來的，沒有及時提醒你。」
「還有你回殷府那天，沒來得及去找你。」
殷離將那天一整天的事情都跟她講了一遍，柊羽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那時候又多麼陰差陽錯，導致他們那時候沒見到，之後就分隔兩地，若不是發現了妖族的陰謀，若不是殷離趕過來跟她說清了一些，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還有見面的機會。
或許還有吧？
因為即使他們真的錯過了，今天殷離沒有專程來到綠駒鎮找她，說不定柊羽也會仗著自己已經修煉小有所成，帶著左詩雲趕回西月國去，找殷離要那個尚且未知的答案。
無論事情怎樣陰差陽錯，只要兩個人都願意逆著人海向對方那邊走，總是會遇到的。
所以……
「沒關系啊，反正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
柊羽和殷離彼此簡單交流了近況，休息了一天之後，第二天一早便又趕到她師父路塵的小院。
她一出門，殷離和左詩雲都要跟著一起來，許伯自然也跟上了，最終居然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那小院去。
柊羽其實不太認識路，幸好殷離早就知道柊羽拜了路塵為師，讓屬下查過他。
雖然最後並沒有查出太多，不過路塵的住址，也就是那個小院的位置還是知道的。
這老頭太神秘，而且除了雲游四方，就是躲在綠駒鎮賣他的那些破爛，實在查不出更多來。
柊羽到達之後先敲了敲門，等路塵讓她推門進去的時候才打開一條縫，小心翼翼說自己帶了幾個朋友，可不可以一起進來。
路塵撩起眼皮看了下，而後點點頭，「你今天不把人帶來我也要讓你去請的。」
柊羽有點不明所以，但還是推門帶大家進去。
路塵將眾人請進屋，柊羽跟在後面，疑惑地問︰「師父讓我叫她們來做什麼？」
「你的劍不是還沒開封嗎？」
路塵沒有見他們帶到會客的前廳，而是徑直往後走。
跟著後面的四人全都一頭霧水，左詩雲本來是來湊熱鬧的，順便看看柊羽那個神秘的師父，沒想到被人一路往後院領。
她和許伯一起走在後面，很是好奇地看著周圍的環境。
神神秘秘的老頭將他們帶到後院，正當眾人都疑惑地環顧四周時，他們面前的假山突然打開一道石門，路塵在眾人驚異的表情中慢慢踏進去。
他年輕時個子應該不算低，就算是年紀大了腰背微彎，進山洞的時候依然需要低著頭，而他的身影落入那山洞中，他站定回頭等著他們，外面的天光被遮擋，他的容貌一半被陰影全然隱藏的時候，好似才陡然生出幾分世外高人的莫測感來，一時間讓人覺得神秘又危險。
不過柊羽此時是完全信任他的，當然了，這又源于她該死的直覺。
但經歷過這麼多事之後也可以證明，她的直覺也總是正確的。
若說伯言後來背叛他，可是他最初也的確幫助她月兌離困境，還獲得了試煉場提升自己的機遇，那時候他暫時沒想殺她，她自然是安全的。
等時機轉變，柊羽在妖界有危險的時候，她的直覺又恰如其分地提醒她，幫助她逃離，這不是恰到好處嗎？
……
身後眾人見柊羽沒有猶豫地跟著進去，也立刻跟上。
從外面看，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宅子，佔地也不算大，不過只有一個院子，和幾間平房罷了。
沒想到後院竟然別有洞天，還藏著一個不小的地下空間。
而假山里面和柊羽她們想象中也不太一樣，沒有四通八達，彎彎繞繞的路，下去之後里頭很空曠，想一個寬敞的山洞，里頭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路塵老頭將牆壁上的燈燃起，眾人這才勉強看清周圍的陳設。
——雖然似乎也沒有什麼陳設。
牆壁凹凸不平，這地方像是被人強行鑿出來的，里面什麼東西都沒放。
柊羽後退一步，突然好像踩到了一塊不平整的石板一樣，發出一道沉悶的踫撞聲。
她驚疑回頭，看向腳下，殷離怕她站不穩，立刻上前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