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言的回憶(5)

妖族族長說要考慮,路鳶也不著急,將劍架在伯言的肩膀上等著。

伯言盯著他父親的表情,心里猜測他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但事實果然不出路鳶所料,在和身後的人商量一番過後,妖族族長轉過身來,「我同意你的交易。」

路鳶滿意一笑,沒多說,將伯言肩膀上的劍拿下來。

她這動作剛一出,身後的忘塵派眾人就想出聲阻攔,只不過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路鳶直接退後一步,而後手腕翻轉,將一張符咒拍到了伯言背上。

伯言身後一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後背被拍了一下,那一掌不重,但登時感覺那處火辣辣地,而後又溫熱的氣息開始進入順著那里進入他的身體。

被路鳶拍上去的符咒化作一道流光,頃刻進入了伯言的身體。

伯言幾乎是下意識前傾了一步,沒有立刻逃離,反而轉身站在路鳶面前看著她。

他的眼神有幾分不可置信,可又知道是理所當然。

妖族族長上前一步,率先質問道︰「你做什麼?」

路鳶先看了伯言一眼,而後又看向他,安撫道︰「別急,只是一道反噬的符咒罷了,倘若妖族信守承諾,符咒自然不會發揮作用,但若是……」

「那可就不好說了。」

妖族族長臉色陰晴不定地看著路鳶,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

但彼此都心知肚明,若是路鳶不留這個後手,那麼伯言放了之後,沒有任何籌碼的她和身後的忘塵派,會面臨什麼可想而知。

而她也的確沒有騙他們,這就是一道審判符,倘若妖族信守諾言退了去,這道符咒便永遠也不會發作,更不會對伯言造成任何影響。

可倘若他們撕毀了約定……

他不僅會劇痛無比,還會對周圍的人產生很大的負面影響,而且是精神力上的損害,這也是路鳶之所以用這道符咒的原因。

她是不想殺伯言的,但此刻他們若是真的成了敵人,她也能夠毫不留情。

畢竟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最大的殘忍,就是自找死路。

正在僵持中間,妖族族長忽然朝身後使了個眼色,一位帶著兜帽,看起來有些陰沉的瘦高男子忽然身形如鬼魅一般移動到路鳶面前,她心底一驚,還沒有反應過來,手剛剛抬起來,面前的伯言已經被人拽走了。

路鳶擰眉看過去,眼底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沒想到……妖族竟然有人能夠破除她的結界……

怎麼可能呢?妖族明明根本沒有人修習陣法與符咒……

而且那人背上也背了一把重劍。

妖族族長微笑著上前一步,「既然交易已經達成,還是讓伯言回來安全一些。」

那瘦高男子將伯言帶到妖族族長的面前,而後轉身朝另一邊走。

路鳶這才發現在人群的最邊上有一群背對著她的人,身上的衣袍都是雪白墨紋,後背上繡著巨大的狼首。

是他們……

群體性的陣法?

這不是傳統的五行八卦,倒像是……一種妖的天賦能力,應當是他們用群體性的陣法將力量集中到了一個人身上,這樣他才破了自己的陣法。

路鳶沒想到妖族還有這樣的家族……

她慢慢垂下眼瞼,這次計劃本來就是兵行險招,這下可謂是一著不慎,要滿盤皆輸了。

在這樣危險的境況下,一點點偏差,都可能要了她的命。

忘塵派難道……真的難逃一劫了嗎?

她看著妖族族長背後那如黑雲壓陣一般的陣勢,雙方的實力差距如同無法逾越的鴻溝,一旦對方起了心思,他們根本無力抵抗。

而就在此時,路鳶周身的陣法消失,背後忘塵派的人幾乎是瞬間就沖上來。

路鳶只是因為伯言被救走了,覺得沒有繼續耗費靈力維持陣法的必要,可是她卻沒想到自己撤了陣法之後是自己身後的忘塵派先對她發難。

那大胡子長老本來就不喜歡她,見她把人質弄丟更是氣上心來,三步並作兩步沖上來,抬起頭就要給路鳶一個巴掌。

他的手粗糲厚實,掌風狠厲,若是真的扇到了路鳶的臉上,估計能直接將她掀到地上。

這下輪到妖族的人看好戲了,這兩方對陣,卻連番站在一邊看好戲,只有路鳶自己夾在中間孤立無援。

無論是與她敵對的,還是被她保護的,都想殺了她,都想讓她不好過。

沒有人真的和她一個陣營,沒有人跟她站在一起。

但路鳶也不是好相與的,她才不可能站著不動任人欺負。

路鳶在半空截住大胡子長老的手,狠狠甩到一邊,而後退後幾步。

「路鳶……」

身後傳來一聲擔心的低喊,路鳶回頭,發現伯言正眼神悲傷地看著她。

伯言剛剛在人群後面,任由狼翼族的人幫他檢查身體里的符咒,妖族族長也在旁邊,他一邊觀察著前方的鬧劇,一邊听著那名瘦高男子的匯報。

「是個很厲害的符咒……我們也不了解,只能通過靈力波動判斷出應該是精神攻擊的類型。」

「該如何解?」站在一邊的妖族族長頭也沒回,依然看著前方,語氣淡淡地問。

「我們沒有辦法,而且這個符咒很特殊,必須下咒者親自來解,或者……」

「或者什麼?」伯言突然開口問道。

「或者下咒者死。」

「不行!」伯言立刻拒絕。

不僅是那位瘦高的男子困惑,妖族族長也投來探究的視線,「你認識她?」

「她救過我兩次。」伯言微微垂下頭,眉頭擰著。

而後他突然抬頭,「我想試著勸路鳶加入我們,忘塵派的人都是在利用她。」

妖族族長沉默了一會兒,轉頭看了一眼伯言,「這件事你來處理。」

……

看到那大胡子長老要打路鳶,伯言立刻出聲。

而他的眼神眾人也看得真切,忘塵派的人一時間什麼都明白了。

「原來就是你把他救走的,你們早就認識了是不是?」

伯言原本被關在牢里,如果他不被救出來的話,妖族的人怎麼會知道他在這里,又怎麼會趕過來攻打他們,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路鳶,是她引狼入室,還將人救走放掉……

路鳶沒有否認,反正她也已經向門主坦白了,這些人遲早會知道的。

「好哇!你那忘恩負義的爹娘背叛門派,如今你這孽種竟然也背叛門派……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應該讓你活著!」

大胡子長老說著竟然就要攻過來,路鳶自然不可能在原地受著,肯定要躲閃開,只是他身後的那一群門人竟然也跟著沖上來圍住路鳶。

他們站在距離妖族不遠的地方,竟然就這樣起了內訌,妖族族長站在最前面,看著這場鬧劇,眼底全是冷笑。

真不知道這群避世久了的修士是不是太久不接觸外面,腦子都出問題了,竟然在兩軍交戰的時候起內訌,還在他們面前打起來了。

他和伯言交換了一個眼神,正準備命令身後的妖族大軍攻上去,就見遠處忽然來了一小支隊伍。

等那群隊伍走到近前,眾人才發現,忘塵派門主親自帶著人出來了。

大胡子長老看見門主之後,十分恭敬地迎上去。

「門主,怎麼勞煩您出馬?」

門主輕飄飄地睨了大胡子長老一眼,而後看向妖族眾人,眉頭緊皺。

「路鳶還有用。」

他看向被圍著的路鳶,淡淡開口,大胡子長老面色扭曲一瞬,而後擺擺手讓那些圍著路鳶的人退回來了。

幾乎是他們一離開,伯言就沖上前,跑到了路鳶的身邊。

伯言後來回憶起來,恍惚間那段記憶總是好像很模糊。

他明明可以回憶起每一個細節,卻總好像隔著一層什麼,仿佛自己是一個旁觀者,看著自己在紛亂的人群中奮力掙扎,他想找到路鳶,可是他怎麼也夠不到。

他那時候沖到路鳶身邊,仿佛立刻激怒了忘塵派的人,他們對于路鳶父母背叛的事情耿耿于懷,此時見到路鳶和妖族的人站在一起,立刻就要沖上來。

忘塵派的人一動,妖族族長立帶著妖族大軍沖上去,兩方對上,混戰立刻爆發。

門主沒能立刻阻攔住,此時用了路鳶的符咒,瞬移到她身邊,拽著她離開。

伯言看著路鳶在眼前消失,立刻想要找到她,可是現場實在是太混亂了,他根本看不到路鳶在哪里。

雙方交戰激烈,伯言不得不一邊跟著殺敵,一邊迅速往前推進,他不斷地朝著忘塵派後面的方向張望,終于在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上看到了門主和路鳶。

路鳶仰著頭,跪坐在地,一副很痛苦的樣子,而後失力前傾,頭發都有些凌亂,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不要!」

伯言隔著大半的人群無力地抬起,極度震驚之下失了防備,被人在肩上砍了一刀,他回頭將人一腳踹開,眼楮通紅瘋了一般地往路鳶的方向沖去,一路上幾乎殺紅了眼,完全分不清敵我,只要擋住他路的全部掀開。

路鳶跪坐在地上,她胸口一個巨大的血窟窿,可是沒有留出一滴血。

她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一點點流逝,靈魂好像也開始進入沉睡,手里攥著的方形盒子突然消失,那一瞬間她的力氣也仿佛被抽干一般。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時候,路鳶還沉浸在終于知道自己身世的震驚之中。

她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

門主在路鳶心口捅了一刀後,將她的心頭血封存,正得意于自己即將得到至強力量,卻突然發現路鳶竟然緩慢地站起來。

他皺起眉頭,仔細觀察著路鳶的動作和神情,發現她此時好像一具傀儡,眼神空白,似乎沒有意識。

門主只是略一沉吟,就立刻亮了眼楮,假如能再將路鳶控制住……那麼他不僅可以獲得當今最強的力量,還可以直接獲得一個強大的傀儡。

只不過還不等他試圖控制路鳶,她的劍就已經到近前來了。

忘塵派的長老們看見路鳶攻擊門主,立刻上來將他們隔開,大胡子長老依然沖在最前面,他鎖緊眉頭斥責地喊︰「你這大逆不道的孽種……」

輕微地「撲哧」一聲,眾人只看見極快的劍光閃過,而後眼前漫天血雨,大胡子長老的脖頸被割斷,他還張著嘴,眼楮瞪得大大地,轟然倒下。

血濺了路鳶全身,她臉上沾上了一片血珠,顯得那雙空洞的眼神極為妖異。

長老們看見路鳶的異常,下意識回頭問門主︰「拿到手了嗎?」

門主此時看著路鳶,也有些不確定,他只道︰「應該。」

「那她現在……」長老們有些遲疑地看著路鳶。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驚呼,伯言終于踏著血走到了路鳶面前。

「路鳶……」

與此同時,門主冷淡的聲音也響起來,里頭不再如之前一般冷靜,眉頭也緊皺著。

「她似乎成了一具不能被操控的傀儡。」

眾人心里一驚,那不就是……

一個無法控制的大殺器嗎?

在場的長老們都知曉路鳶的身世,此時無一不露出駭然的神色。

倘若真是如此,他們今日……

最壞的結果,可能會,無一生還。

「不如現在立即布陣!」其中一位長老提議。

只要布陣,通過路鳶的心頭血得到了那世間至強的力量,就應當還有一線生機。

門主眉心一片冷凝,盯著不遠處垂頭站著的路鳶,緩緩點了點頭。

忘塵派的人變換陣型,將門主和各位長老護在最後面,專心設立陣法。

而跑到路鳶面前的伯言也已經第一時間發現了她的不對經。

「路鳶,你怎麼了?」

看到伯言竟然上前,靠路鳶那麼近,還握住了她的肩膀,圍著的眾人無一不露出駭然的神色,仿佛下一秒就能看到他血濺當場。

就連還在遠處的妖族族長都感受到了氣氛的詭異,看到路鳶此時狀態的一瞬間就立刻大喊一聲。

「伯言,快閃開!」

伯言還不明所以,但下一秒重劍的劍勢已經沖著他的面門而來。

伯言急忙躲過,他畢竟是妖,相比于人類修士來說,速度上還是有些優勢的,他閃過這一招之後,路鳶也沒有繼續逼上來,反手劍光甩出去,瞬間掀翻了近處的一大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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