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言的過去(2)

路鳶一個人住在這里,可是她好像一點也不擔心,甚至敢把伯言這個闖進家門的陌生男人留下來照顧,因為某一天伯言見識了她的身手,實在是……

怪不得她敢一個人住在這里,一把長刀舞的虎虎生風,那把刀還非常沉,她將那把刀扔過來的時候,伯言都差點沒接住,踉蹌了一下。

「幫我劈柴。」

在路鳶這里,伯言被迫放下了自己金尊玉貴少主大人的威風,被她使喚來使喚去的,他表面看起來很是不情願,可是路鳶吩咐了什麼,他還是照做。

路鳶其實才是個名副其實的孤兒,她從有記憶的時候,就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

她從小就住在這里,但一直都是一個人住,忘塵派的人對她的態度不是很好,據說是因為她的父母背叛了門派,其中內情路鳶問過,但是沒有人願意說給她听。

但毫無疑問,在修煉一途路鳶天賦極高,因為門派里也從來沒有拒絕讓她與門派弟子一起修煉,試煉場也對她開放。

試煉場這個地方,伯言是後來才听說的。

他在路鳶這里住了一段時間,其實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可是他不願意走,他覺得在路鳶這里生活讓他覺得很平靜也很開心,而且路鳶在他眼里還很神秘,跟他以前見過的人很不一樣,他正處于對她十分好奇的階段。

可是很快,路鳶說自己要進試煉場,伯言也很想跟著一起去,可是路鳶說,試煉場是忘塵派重地,外人不是不可以進去的。

伯言撇撇嘴,決定要在路鳶家里等她。

路鳶一直是自己一個人住,也沒有什麼朋友,在照顧人這方面也很生疏,伯言說自己不舒服,她就乖乖相信。

既然伯言不離開,路鳶就提前準備了一些吃的留在家里,她答應伯言會快點回來。

伯言就在家里等啊等,路鳶第一次去了三天,回來之後一身是傷,伯言很著急,路鳶卻習以為常,她照常做事,在院里晾衣服的時候,跟無聊的伯言講了自己大戰藤蔓怪的事。

她還說,按照自己的修為,很快就能戰勝那藤蔓怪了。

路鳶常常把玩著一個小盒子,伯言問她的時候,路鳶說這是自己出生就帶著身邊的,伯言好奇想要看看,她也不吝嗇,只不過伯言翻來覆去都沒看出什麼玄機。

那盒子只有巴掌大,路鳶閑來無事的時候就習慣性地在手上拋著玩,表面看起來只是個晶瑩剔透的小盒子,像是小姑娘喜歡的玩意兒。

日子一天天過去,伯言無憂無慮地待在路鳶這里,唯一的煩惱就是她每次都要去那個什麼試煉場,而且身上的傷越來越嚴重。

他們兩個的位置完全調換了過來,伯言就像是在家里守著,等待打獵回來的丈夫,而每次對方回來都是一身傷,剛開始是路鳶照顧伯言,這下成了伯言照顧路鳶了。

不過路鳶顯然並不十分需要這樣的照顧,即使她一直都是一個人孤獨地活著,也從來沒有提過讓伯言留下來陪她的事,反而還經常神色自然地問伯言準備什麼時候離開。

伯言剛剛給她端來了水,還沒坐下就听到這句話,當即變了臉,「你又趕我走?」

路鳶靠在床頭,即使虛弱地臉色有些難看,依然笑的很開朗,「沒有,只是你總要回自己家的呀。」

伯言低著頭沉默,他知道,路鳶只是把他當做一個過客,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伯言並不怨她,畢竟當初也是自己貿然闖入別人的家,路鳶願意收留他已經是她善良了。

可是他總有些不甘心。

于是在某天路鳶出發的時候,伯言悄悄地跟在了她的後面。

路鳶平時就粗心大意,仗著自己武力值並不十分警惕,因此伯言跟在她身後進了山,她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伯言在後面遠遠地看著路鳶進了試煉場,在外面轉了幾圈,也跟著進去。

若是後來的伯言,性子已經磨練地十分謹慎,絕不會貿然進入不了解的地方,做這種沒把握的事,可是那時候伯言還是個剛出妖族,進入人世歷練的小少年,沒有經歷過社會的毒打,藝高人膽大,誰想到剛進去就被抓住了。

路鳶已經進了試煉場,她自然是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可是她這次出來的卻非常快,而且因為她在試煉場幻境這一關被給出了無欲無求、心智堅定這樣的判詞,在族中地位更進一步。

她原本就天資卓越,忘塵派的人是因為她父母的事遲遲不肯接納她,這次之後,路鳶有了被重點培養的預兆。

族中受重視的弟子會得到更多的資源和教導,這對她來說自然是好事。

只不過……

路鳶在回到自己家之後,發現屋內冷清,不見伯言的人影。

她剛開始懷疑伯言是不是離開了,可是他的隨身物品都還在,家里的痕跡也不像是離去的樣子。

路鳶開始有些懷疑,擔心伯言是不是出事了。

但還不待她想到,就听到消息說門派里抓到了一個少年,發現是一只妖。

路鳶心道不好,趕忙上了浮羅山。

忘塵派崇尚簡樸,全門派上下的弟子都以苦修為任,門主住的浮羅山亦是如此。

她找個人打听了一下,說那妖族少年是從試煉場入口發現的,也不知道他怎麼模到那里,靈力還挺高強,只可惜戰斗經驗尚且不足,還有些稚女敕,因此很快就被抓住了。

路鳶知道就算自己去求情也不會有任何用處,先不說她沒有那個面子,他們本來就是修士門派,除妖本來就是己任,只不過對于很少接觸外界的路鳶來說,她對于妖族沒有什麼仇恨,而且他們和人界井水不犯河水,又沒有害人性命,哪里來的不共戴天之仇。

而且她和伯言相處了那麼久,他除了偶爾有些大少爺脾氣,根本從來沒有作惡。

路鳶沒有辦法勸服門派里的人,但她決定去救他。

夜深人靜,坐在牢房里的伯言卻十分清醒,有些無聊地盯著窗外的月光,月光寒涼,照在他身上的時候顯得疏離又冷漠。

這是他被關進來的第二天,他估算著路鳶出來的時候,以往每一次她都需要至少三五天,有時候甚至會拖個十天,而且每次都是帶著一身傷回來。

想到路鳶,他又忍不住嘆了口氣,不知道路鳶知道他的事之後會是什麼反應。

她也會像那些人一樣,排斥他、厭惡他嗎?

可就在伯言一臉惆悵地望著月亮的時候,眼前的月光突然被擋住,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

伯言驚喜地立刻站起來,「路鳶?」

「你怎麼來了?」

路鳶豎起一根手指,「噓」了一聲,往四周看了看,發現沒人發現,上前一步拉住了伯言的手。

伯言心神一蕩,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感覺身周一陣輕微的風刮過,他不知道為什麼腳下一空,有些頭暈目眩,眼前一花,再睜開眼的時候,整個人竟然就換了地方。

此時他們所處的位置就在浮羅山腳下,他抬起頭,還可以看到浮羅山山頂的屋子。

路鳶拉著他就跑,此時還沒有人發現他們,路鳶將伯言帶回了家,讓他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趕快走。

伯言有些不舍,但畢竟他的身份已經暴露了,沒有辦法繼續留在這里,于是他問路鳶可不可以跟他一起走。

那時候路鳶說了一句話,此後的許多年里伯言都忘不掉,午夜夢回還是會想到她說的那句話,她那時候的神情。

她站在月光下,很疑惑地問︰「我為什麼要跟你一起走啊?」

仿佛伯言提出了一個很沒有道理的問題。

伯言不明白,那時候的很多年他都在想路鳶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他又覺得,好像在路鳶說出口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明白了,這麼多年只不過是撐著不願意承認罷了。

那時候路鳶看他的眼神比外面的月光還要更加寒涼疏離,可是伯言沒有辦法,他已經被困在那月光里了,包括之後的那麼多年,他都被困在里面了,再也沒有辦法出來。

伯言還是離開了,他沉默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和路鳶告別的時候聲音有些艱澀,他很害怕這是最後一次和路鳶見面了。

路鳶倒是沒有那麼多想法,只是顧及他的安危,催促他快點離開,路上小心一點。

伯言走了幾步,忽然整個人回過身來,他也不動,就站在原地盯著路鳶看。

他本來是抱著看一眼少一眼的心態,想要將路鳶的面容刻在自己心里,可是他回過頭,看著她在月光下姣好的面容,全身上下每一寸在他眼里都那麼完美,無論他用眼楮逡巡她的哪里,都完美到挑不出一絲瑕疵來,而她偏偏又很有個性,不會被淹沒在美人當中,伯言覺得就算她去了美人雲集的地方,也能一眼被人看到。

路鳶總是有這種讓人驚艷的魅力,第一眼見到她就移不開眼楮,之後與她相處的時候,越是靠近就越是發現她的好。

他站在那里看著她,忽然發現自己做不到,他發現自己沒有辦法離開她,他一想到今後再也見不到她,就覺得抓心撓肝地難受,與此同時,內心還升騰出難言的絕望,他胸口悶悶地痛,感覺自己快要沒有辦法呼吸,就像他清楚地覺得,沒有了路鳶,他幾乎快要活不下去了一樣。

這念頭在伯言心里如此清晰地盤旋著,讓他眼底的神色越來越沉,他咬牙,暗自下了決心,然後才看似決絕地轉身離開,之後再也沒有回過頭。

他怕自己回頭……就走不了了,可是他現在沒有辦法留在路鳶身邊。

不過……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的。

很快,很快他就會重新見到路鳶,他還要掃除阻止他和路鳶之間的一切障礙。

離開忘塵派的地界以後,少年沒有去任何其他地方,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回到了妖族所在的地方。

他向父親建議帶著妖族西征,說自己找到了一處很適合建立妖界的地方。

那時候他父親勢力還不算穩固,若是能夠建立一個新的妖界,那麼想必威望就會大大增加,所以他在考慮一番之後同意了。

伯言親自帶著浩浩蕩蕩的妖族大軍攻進了忘塵派的地界。

他們沒想到會遭遇如此大的災禍,當初來到這里,本來也就是為了避開人世紛爭,潛心修煉的,沒想到最終還是沒有辦法躲開。

但既然如此,忘塵派的人也絲毫沒有露怯,他們慷慨迎敵。

伯言率領的妖族大軍十分強大,但是那些門派修士也不逞多讓,他們之中甚至有很多人精通陣法和符咒,就比如……路鳶。

路鳶是忘塵派此次抵抗的主力軍之一,她的符咒十分厲害,並且神出鬼沒。

伯言沒敢露面,她不知道路鳶見到自己會是什麼樣的反應,也不敢想象,他甚至都沒有想好,自己什麼時候去見路鳶,也不知道改不改讓她發現其實這場災禍是因為他而來的。

但他覺得路鳶可能猜到了,畢竟路鳶那麼聰慧,不可能想不到。

他伯言就是妖族,而他剛剛離開不久,忘塵派就出了這樣的事情,基本上不用做他想。

只不過,伯言來的也沒有那麼快,不是因為他不著急,甚至也不是因為他父親不同意或者被其他事情拖住了腳步。

就像他第一次見到路鳶時的那樣,他受傷了。

他受傷就是因為忘塵派的人,因此他才會這麼恨他們,若是僅僅因為想要得到路鳶,他或許還不會那麼極端。

可是那時候在忘塵派,伯言簡直算是受盡了折磨,而他也在這個過程中看清楚了忘塵派眾人的真面目,那完全就是一幫禽獸養著一幫廢物,完全沒有人性,根本不配稱之為人。

伯言看清楚了那些人的真面目,在慶幸路鳶從小就和他們疏離,沒有被沾染或者利用,另一方面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將路鳶從這個鬼地方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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