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你算了一卦？他找你算了點兒什麼？」殺手十七制冷了起來，趕忙問道。
「也沒什麼，不過是一些二人爭權奪勢，究竟誰能勝出的事情。」
「那你也敢給他算？你瘋了吧，那可是天道了……」
「所以我算不出來，而且這其中有些東西，連我也看不明白。」算命先生皺了皺眉頭，看起來十十分苦惱的模樣。
殺手十七這下來了興趣，忍不住側過身來看著他問道︰「這世界上還有你看不懂的卦象？」
算命先生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原本也不相信，可是我閉關幾天，企圖解出來這一卦象，實在是苦思無果，所以我這次請你來，是希望你陪我走一趟。」
「去哪里？」殺手十七忍不住問道，他怕遠離京城就很難得到沈倦的消息了。
「去一個能夠給我解答疑惑的地方。」算命先生不由分說，拉起他的衣袖，「我有預感，這絕對是一件大事。」
殺手十七沒得辦法，只能嘆口氣，任命的跟上了。
……
兩岸峭壁之間水光盈盈，一葉竹編小船沿著曲折江水順流而下，艄公閉著眼楮繞過湍急的淺灘，遙遙崖外窄窄的蒼穹之下飛過一只小鳥。
算命先生受不太了這樣的舟車勞頓，有些虛弱的倚在靠背上，臉色蒼白，說話時聲音都微弱了下去，「這件事情如果真的能夠有人給我們解答，這或許很多事情都會有了一個新的答案，我不知道我們這次去究竟能夠得到什麼樣的消息，但是我知道，我們一定能滿載而歸。」
他說話的時候實在是太過于虛弱，讓殺手十七都有些覺得不忍心了，語氣柔軟了下來，語言上還是責備的姿態，他說道︰「想要知道真相讓我去就好了，你何苦作踐你自己，你真的當局者迷嗎？我從前覺得你是最聰慧的人，如今才發覺，所有世間之人，都不過是傻子罷了。」
「我既然的了這樣的機緣，便應該承擔起相應的責任，如今這樣，也是我的造化，世間自有因果，當年我種下了那樣的因，如今這樣的苦果由我來吞下去，都是我該著的，你也不必勸我了。」
殺手十七想想算命先生的那一份機緣，想要張嘴說點兒什麼，還是咽了回去，人世間情之一字最為無常，只要是沾惹半分，便注定了不能善始善終。
殺手十七替臉色蒼白的算命先生掖好披風，獨自一人坐在船艙外面去透透氣，心里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他不是同樣對不該動心的人動了情嗎？
所以烏鴉笑豬黑，五十步笑百步，誰也不應該勸說誰什麼。
後半夜的時候，算命先生在一陣嘈雜聲中醒了過來。
船艙狹小，船頭送來一個罅隙的幽微燈光。算命先生掙動著沉重的眼瞼，似乎困局之中的惘然仍舊壓在身上，甚至溶入了骨髓。他蜷著身子靠在墊子上，心底里是烙鐵一般沉甸甸的滾燙。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在這里墊了塊軟墊，又蓋了披風，因此即算是江風瑟瑟砭骨，卻並未讓人覺得有甚寒意。
他看了看艙里頭，地上亂七八糟地擱著他們的行囊，而老船夫正把他的破布衣在臉上，睡得爛泥一般。這時一陣清越的竹笛聲驀地鑽過罅隙，不合時宜地繞在耳邊絮語。這是一首他從未听過的曲子。
那笛聲不似鄭風靡靡，也不似雅樂周正，五音之外還拖了些吊詭的尾韻，氣息卻綿長悠遠，仿佛天籠四合，銀漢所沐之下不見半點人煙，疏曠得很。
算命先生猛地坐直了身體。船艙外殺手十七矮身進來，兩個人四目相對，都看到了對方眼楮的波濤海浪。
竟然在這里，有了海妖。
說起海妖，他們也只在一些閑書上看到過，總覺得這種東西神神叨叨，超出了常人理解範圍，應該是有人杜撰的罷了，可是今天一听到這種聲音，他們突然間就想起了那本書的記錄。
糟了，他們雖然身負武功，但畢竟也是尋常凡人，怎麼對付得了這種東西呢？
「怎麼辦？」殺手十七動了動嘴唇，無聲地問道。
算命先生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他也不知道究竟應該如何是好。
不過讓他們大為驚詫的是，這笛聲似乎是有清心淨神的作用，算命先生胸口的一團郁結隨著笛聲去了十之一二，他推開艙門，看向了船外。
殺手十七急忙跟著算命先生出來，把披風給他蓋上。
算命先生似乎是對于這樣的行為覺得不自在，下意識側身避開，說到︰「我並非凡間孱弱女子，自然不必這般待我。」
恰逢此時，天意不作美，一陣冷風吹過，算命先生不受控制的干咳了兩聲。
殺手十七急忙替她系好大氅，責備道︰「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連那凡間較弱女子都比不得，別逞能！」
算命先生皺眉想反駁，但是並沒有找到合適的說辭，只得沉默地接受了殺手十七的好意。
好在現實也沒容許他過多糾結。水天一線處，有人突然躍出水面，抓住船的桅桿。
兩個人被猛地嚇了一跳，殺手十七眼疾手快擋在了算命先生身前，冷冷問道︰「你是何人？」
那人略一拱手，「在下僅獻微薄之力，特來告知，須眉長者不日即將遠游，兩位貴人倘若要進山，還有兩日可浪費。」話音剛落，那人收了笛子，躍入水中，不見了蹤影。
算命先生和殺手十七一對視，彼此眸中都是深深的詫異，這須眉長者真就如此之神，竟然連兩個人要來拜訪他的事情都算出來了，還能找到人正好在兩個人的必經之徒上通知到他們，這到底是人還是神仙？
像這樣的人，怕是人世間紛繁復雜的種種事端，都已經盡在他的掌握之中了，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啊，可是……既然知道他們兩個要來，為什麼還要出去遠游呢？
這實在是讓人無論如何也捉模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