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訣別(6)

這一刻,女孩兒的模樣,無疑是最美的。

因為她的倔強,讓農婦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又因為她的一意孤行,讓農婦看到了曾經的愛人。

是啊,這一刻,在女孩兒的身上,農婦突然發現,時間竟流淌得如此之快,在這不知不覺之中,曾經還抱于懷中的襁褓嬰孩兒,竟也長成了如今的這副出落有致的大姑娘了。

再反觀之自己呢?

臉色變得為之蠟黃,手上布滿了歲月褶皺,牙齒也沒有年輕時的那股堅韌,腰也沒有曾經的那般硬朗,身子骨也變成了眼下的這副弱泱泱的模樣,就連身上,也已經是出現了一股淡淡的灰土氣味兒了。

老了

這一刻農婦才真正地察覺到,自己或許真得老了!

既然老了,那便不再中用了!

「小妹我先哄著,這會兒估計正鬧瞌睡呢,娘,您趕緊先吃飯吧,過一會兒小妹睡了我再吃,我這會兒還不太餓」

一邊不斷地哄著懷中的小妹,一邊又不斷地去示意自己的母親去吃飯,這一刻,在小女孩兒的身上,那煙火的氣息,當真是極為地濃郁。

可是如若再想起她彼時的年紀,這般的煙火氣,又會在無形之中變為禁錮她的牢籠,變為阻止她飛翔的枷鎖。

畢竟也就十來歲大小的孩子,她此時所應享有的,應該是一個快樂無憂的童年,而絕非是眼前的這種狗屁生活。

可是,現實卻逼迫著這般年歲的孩子,是過早地涉入到真實的生活中來,也不知這樣究竟是好還是壞。

不過還別說,在哄孩子這方面,小丫頭還是比較有經驗的,這不,小妹剛被她給抱在懷里,沒兩下呢,便已經能夠看到,小妹那迷離的眼神,以及那即將就要神游太虛的狀態了。

果然

在來回的眨巴了下那肉嘟嘟的小嘴巴後,小妹便閉上了眼,讓長長的睫毛就這樣成為了雙眼的棉被,是將幼小的心靈窗口給遮蓋起來了。

這一刻,忘記了煩惱,忘記了恨意,真好!

只不過這樣祥和的畫面,卻更是看得農婦心里是有些難受,可她卻只能將自己心中的這種苦悶是隱藏起來,而眼下對于她來講最好的隱藏方式,便是吃飯。

雙手捧起那個破舊的泥碗,然後大口大口地順著碗沿兒是喝了起來。

一邊喝,一邊落淚,盡可能地去控制攝入米湯的速度,以確保在她能完全喝完碗里的米湯後,她的眼淚也隨之一並干掉。

至于家里的那個男人

屬于他的故事,就要告一段落了,因為

在當天的夜里,在農婦與男人都已相繼睡下後,一柄看上去都不算很鋒利的剪刀,就這麼直戳戳地(插)在了男人的氣管兒處,而當男人想要大聲呼救的時候,卻發現他的視野,正在被一個破布包裹給快速籠罩,直至什麼都看不見了。

借著月色,借著那扇敞開的窗戶,這才看清,女兒的模樣!

這一夜,無疑是瘋狂的,是血腥的,是充滿了報復性的,可是在農婦的心里,這一夜的她,只會將自己心底的那份懦弱給展示得淋灕盡致,因為她寧可因害怕而不斷顫抖,也不願讓自己睜開雙眼,去看清楚身旁正在發生的事情。

只因她沒有辦法去抉擇,究竟該去幫誰。

一個是自己的丈夫

一個是自己的女兒!!!

這一刻,農婦終于明白,不是所有的事,都跟她所想的一樣,擔心的災禍總會發生,即便再怎麼想逃,都無法真正回避掉。

或許,這才是命吧!

男人的死,很快就有了定案,縣衙門派人將大閨女給帶走了,臨走的時候,更是給大閨女帶上了全套的鐐銬和枷鎖,也不知這些當差的是怎麼想的,面對一個十來歲大小的孩子,至于這樣嗎?

可是如若一想到,就這個十來歲大小的孩子,竟也能做出這般豬狗不如的事來,手刃自己的親生父親,那幫擋拆的就不由得是背脊發涼。

只因這些人完全就不可能體會到,小女孩兒所遭受到的苦難。

而當這起傷人致死的案件最終有了個著落之後,在認罪人的位置上,便赫赫寫下了女孩兒的名字。

陳莉莉

這是

屬于她的故事

屬于她一個人的,故事!

現在,當陳莉莉手中的鴛鴦雙劍是上下兩路直刺蕭鴻的命門之處的時候,蕭鴻本人並不清楚,眼前的這個孩子,眼前的這個極具天賦的孩子,為何會變成如此的心性。

本應有個更為美好的未來才對

可惜啊

可惜

不過可惜歸可惜,可如若這份可惜足以要了自己的性命的時候,那麼對待這樣的可惜,就必須要再為之繼續感慨了。

尤其是對于此時的蕭鴻來講,原本還以為一生已然無求的他,在其生命最後的時刻,這才明白,原來在這個世上,還有那麼多他無法舍棄下來的人和事啊。

而在諸多人和事之中,最為令他感到不可割舍的,恐怕就是他所領養的那個孩子,那個因受了傷而徹底不能說話的蕭芸薇了。

直至此時,他才明白,原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蕭芸薇,都是為了這個一直喚他為爺爺的小女圭女圭。

為了蕭芸薇

為了她

「啊」

隨著這一聲的暴喝,蕭鴻整個人的氣勢是發生了質的轉變。

如果說此前的蕭鴻所帶給陳莉莉的感覺,就好似一塊不動如山的大石頭,沉穩,低沉,卻又時刻蘊含著力量的感覺的話,那麼此時的他所能帶給陳莉莉的感覺,便是一輛飛速疾馳的馬車,迅捷,狂暴,然後將心底的那份肆意的怒火給盡情宣泄。

對此陳莉莉明白,如若自己還不能找到蕭鴻的破綻,如果此刻的她還不能尋找到蕭鴻的短板,那麼這場爭斗,其結果就當真很不好說了。

畢竟在援軍沒能趕到之前,此刻的陳莉莉早已沒了信心,她更加清楚,此時的她是完全不可能做到,說是自己一個人就能拿下對方的。

她沒有這個能力,更沒有這個魄力。

而反觀蕭鴻就不同了!

要能力,他本身就比陳莉莉要高上一大截子,哪怕他早已將自己近乎八成的功力都通過醍醐灌頂的方式,是過繼給了蕭芸薇,可是即便如此,他此刻所能持有的力量,也不是一個小小的陳莉莉就能夠拿捏得住的。

要魄力,那他就更不虛了。

畢竟曾經的他可是經歷過赤精海潮的人,更是以一己之力就可以重挫了無痕的人,所以無論是魄力,還是勇氣,亦或者是膽識,這些能夠幫助人快速成長的因子,在他的身上是都不缺的。

如若說真要在他的身上尋找到什麼缺失的話,那麼這樣的缺失,理應是愛了。

而現在

只見蕭鴻是一記轉身,隨即鞭腿便朝著陳莉莉的右手腕處是快而狠地踢了過去,他之所以會選擇這樣的一種方式來破掉陳莉莉的殺招,就是因為他早已算準了陳莉莉所刺向自己的角度和力道,至于他為何能夠如此精準地計算出來,如若非要去總結的話,那麼這樣精準的計算,便源于他日積月累的經驗了。

只是蕭鴻的這一記鞭腿,並未按照他所預設的那樣來上演,不僅沒能一腳踢掉陳莉莉手中的劍,反倒是因為這樣的反擊,是徹底地激怒了對方。

這老家伙他想干啥?

就這麼想一腳踢掉我手里的劍?

他是覺得我白痴,還是覺得我弱智?

就這也能破掉我的招?

只見陳莉莉在其手腕被蕭鴻的鞭腿給踢中了之後,本就對這樣的爭斗有些火氣的她,其心底那份暴躁的脾氣是瞬間就騰起來了。

不再依靠所謂的功法,也不再使用熟悉的套路,不依靠內力,不依靠虛招,就靠著自己對于劍的理解,就靠著自己對于活著的無上信念,就憑借自己心底的那份決心,以及那份不可被他人褻瀆的尊嚴,陳莉莉是于半空之中瞬間改變了自己刺出的方向,把此前的刺招變為虛招,而後又在這虛招之後,反向重劃!

當這兩朵相繼綻放的劍花是被陳莉莉給舞出後,竟真逼得蕭鴻是急忙後撤了好幾步,也全因這後撤的幾步,這才讓他避免了危險。

好險

看著那被陳莉莉的劍給瞬間攔腰斬成了兩截兒的殘影,蕭鴻的眉頭不僅一皺。

這個陳莉莉,倒還真有兩把刷子。

看來,得來真格得了!

其實蕭鴻本打算繼續隱藏自己的實力的,因為他明白,眼前的陳莉莉就是衛東手中的棄子,是這場博弈之中的炮灰,而對于一個用以充當炮灰的人來講,他完全可以不用全部的力氣來處理。

畢竟人的體能都是有限的,尤其是此刻的蕭鴻,他對于自己的一言一行所需要消耗的體能,也都是要精打細算的,畢竟眼前的陳莉莉也只是第一關罷了,他不知道,在陳莉莉之後,他還得再闖上機關才行,不過闖幾關對于他來講,也沒有那般的重要了。

誰讓此刻的他也是一枚炮灰棄子呢?

可是,真當陳莉莉開始突然發威,蕭鴻這才明白,看來自己之前的判斷是正確的,只不過被他的自信給耽擱了。

眼下藏招已然是不可能的事兒了,別說是藏了,如若再不拿出真才實學來與之對壘的話,那麼他都極有可能會折在這個小丫頭片子的手里。

很明顯,這樣的結果,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他所希望看到的,乃是自己一個人,是成功地拖住了衛東一行人,進而為蕭芸薇的逃離是爭取更多的時間。

那麼話又說回來了,在衛東尚未行動之前,他曾有大把大把的時間是可以自己帶著蕭芸薇逃離永春,可為何他最終沒有去選擇這麼一條看似無比簡單的路呢?

其實這還得從幾年前爆發在大涼的一次事故說起。

與其說是事故,不如說是遭奸人所算計了。

與十年前爆發在錦州的黑潮事件一樣,同樣是由一柄天神魔兵引起,同樣是涉及到了整個江湖的大事件,也同樣是一個幕後之人在暗中操縱,而唯一的區別,便是彼時被牽扯進去的人。

那一次,蕭鴻的三魂七魄,被一位自詡自己為白先生的人,給硬生生地震碎了一魂兩魄,也就是說,此時的蕭鴻,本就只余下半條命可言了,而這半條命,是不足以讓他帶著蕭芸薇倆人一柄逃出永春城的。

所以這一次蕭鴻的決定,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啊。

與其兩個人一起死,倒不如將活下去的希望是全部付諸與一個人的身上,而從現實的角度去出發考慮,彼時最能成為希望之人,不是他蕭鴻,而是那個打小就不會開口說話的孫女,蕭芸薇!

即便不是親生的

對于蕭鴻來講,也已經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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