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濤 第七十五章.夏

老祖宗曾經說過,仲之夏,氣燥,干火,為灼目之饋也,故有仲麥夏飲一說。

六氣而飲沆瀣兮,漱正陽而含朝霞,保神明之清澄兮,精氣入而麤穢除,至此,是以為仲夏之碩。

恕不曾感想,這夏,今年倒是來得快了一些。

怕是很多人的記憶,都還停留于春的尾巴,那股淡淡卻又不失芳華的清香,以及那段溫情卻又不失典雅的愛戀。

只因這樣的感覺,才是青春的味道。

而現在,在這青天白日的乾坤之下,竟不知從何開始,蟬鳴的聲音于傍晚響起,螢火蟲的光芒于星空之中點亮。

原來,是夏到了。

當枝頭上所掛著的那些葉片,一片片地都耷拉著個腦袋,就好似承受不了日前的高溫一般,待一絲清風吹拂而過,竟能將這些樹葉吹得沙沙作響,瞧這一幕,便不由得暗自感嘆,這夏的味道,是愈發得重了。

尤其是當天空的那最後一抹霞光落下,當夜空中的星辰開始散發出璀璨的光,當耳邊的蟬鳴開始一遍又一遍地嘶喊著那首節氣的歌謠,竟當真如同書里所描繪的模樣。

听那棵老槐樹上的歌謠,忽大忽小,卻又跌宕起伏!

看那顆遙掛星辰的記憶,忽明忽暗,卻又神秘莫測!

時間就在這樣反反復復地重復著,一遍又一遍,好似提前安排好的一般,而這樣的安靜,便是一次完美的輪回。

家門口的狗,早已打起了盹兒,雞窩里的老母雞,也都安靜地臥在了那垛雜草垛上,孵著蛋,眯著眼。

忽然,那只打盹兒的狗子,竟猛地長大了嘴巴,用力地卷起了舌頭,然後散發出懶洋洋的一聲

哈欠

一個大大的哈欠

此時此刻,仿佛整個世界,都需要去打上一個大大的哈欠。

屋內的燭光逐漸點亮了,而勤勞的女主人也要開始將灶房的那些備好的飯菜給端出屋子了。

只因她明白,要不了多久,這一家之主的男人,便要從地里回來了。

吃上一口熱飯,然後再斜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耷拉個臭腳丫子,也顧不得清洗,便掏出那根早已有些年代的老煙桿兒,是狠狠地來上一口。

也不知是因為太過燥熱的原因,還是因為男人本就吃過了才回來的,總之那院里的小桌上,竟也剩下了不少吃食。

這麼熱的天,這飯也不能放到第二頓了,索性的,這家里養的豬,也就吃一頓好的了。

來到這座被泥巴所砌起來的豬圈里,蒼蠅是嗡嗡的飛來飛去,而那幾頭體肥膘圓的肉色大豬,正安靜地斜臥在自己的圈內,是不斷地扇動著自己癩皮的大耳朵,然後驅趕著那些在它腦門兒邊上不斷飛舞著的外來戶了。

突然,當豬听到,自己的食槽內是傳來的異響,也顧不得睜開眼楮,這龐大的身軀便已經朝著食槽的方向奔去。

哼哧

哼哧

當真美味!

入夜了,沒有了白天的燥熱,卻多了一絲夜里的清涼。

而到了這時,這夜空里唯一能夠听到的鳥鳴,便只剩下紡織娘的歌唱了。

其實,紡織娘向來都不怎麼喜歡歌唱的,可是在這悶熱的午夜,在這伴響著蟬鳴的時刻,紡織娘的嘰嘰鳴聲,卻不斷流連于此,而這樣美麗的歌喉,讓那些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在听到了如此有活力的聲響,是得到了更多的滿足。

只因紡織娘的鳴啼,它著實是有著一股魔力,它能使人感到困倦,卻又能讓人在這股困倦之中充滿幻想。

只是這般的幻想,多少還是存有爭議的。

什麼叫做仲夏?

是不間斷的蟬鳴,還是夜間相伴入睡的蛙叫,是傍晚才會浮生的一種悶熱,還是入夜才會體驗到的清爽。

或許在不同人的心里,在不同人的眼中,仲夏所代表的,也不同吧。

彼時的天,彼時的地,彼時的空氣,彼時的人們,當然了,還有彼時趴在老槐樹上不斷低鳴的蟬,彼時臥在家門口不斷打盹兒的狗子,彼時盤在圈里瘋狂進食的小豬,以及窪間不斷呢喃的青蛙。

至于那座村口的老廟,卻與仲夏的顯得是那般的格格不入。

破敗,是它唯一的標記了。

于廢墟之間,那扇曾經無比光彩的廟門,就那樣安靜地斜躺在門口,而厚實的灰塵,更是在其表面是浮上了一層厚重的痕跡,看樣子,怕是有不少年的積攢才會如此吧。

至于另一半門,則破破爛爛地掛在門框,雖還能保持個門的模樣,卻也隨時有著崩塌的可能,畢竟沒人知道,這樣的老廟,究竟存在了多久了。

要知道,倉州之地,本就風沙很大,再加上年久失修,這樣的老廟,勢必是很難保留的。

偶爾的會有那麼一兩股微風,是朝著這座老廟襲來,而當風吹來的那一剎那,殘破的木門更是傳來一陣吱吱的悲鳴聲。

這樣的聲音,不就是歷史的淡淡呢喃嗎?

每當這樣的呢喃響起,都會驚醒那些棲息在窗欞上的鴿子,只听到呼啦一下,那些鴿子便頓時散開,一只只的開始不斷傳出咕咕的聲音。

剎那間,更是給這間老廟素上了一層歷史的韻味。

那般的愜意,那般的真實,那般的充滿人味。

當真熱得無法入睡啊

望著眼前的那尊早已看不起面龐的雕像,俞江壓根兒就無法辨別得清楚,他眼前的這尊究竟是哪位神明,不過有一點他卻很清楚,想必這位此時陪著他的神明,一定不是什麼大的神官吧。

要不然,這座老廟也不會衰敗成這般模樣。

既然無心睡眠,既然夜色相伴,既然有這天地所依,那倒不如好好地將自己的將來做個規劃。

歪著個腦袋,瞄了一眼此時盤在一旁的影豹,俞江開始為之打算起來。

其實這些天下來,俞江也能明顯地感覺到,影豹的能力似乎無法完全駕馭這塊兒母盒,更確切地講,以這塊兒母盒的能量,它應該是用于操縱更為復雜的木甲機關獸的,而不是自己所為之鑄造出來的這頭影豹。

可是若是真的讓他去為了這塊兒母盒而重新鑄造一架能夠與之匹配的木甲機關獸,那麼他就必須要找到傳說之中的萬機神宮才行。

單就只靠他手中的這冊本就記錄不全的《萬機錄》,那簡直就算痴人說夢。

然而現實卻並沒有給俞江留有太多的時間,眼下倉州大戰在即,他不可能讓自己再被卷入到這場戰爭之中的,尤其是他本身的身份是極為特殊的,試想一下,這般特殊的身份,再被卷入到兩國的戰爭之中,那又會有多少不必要的麻煩要為之解決和處理呢?

所以對于此時的俞江來講,當下他最應該做的事,便是讓自己盡快地離開倉州,然後給自己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再仔細地研究手中的這冊《萬機錄》。

而從現實的情況出發考慮,秦州這個地方,俞江是堅決不能去涉足的,因為秦州乃是龍寰之根本所在,是永安皇城所在,而那位敵視八界門的龍寰之王,便生活在哪里,所以在他看來,秦州這個地方,他一定地避過去。

除去了秦州之外,緊鄰倉州的,便只剩下西北方的青州,東北方的漠北,以及正南方的邑州了。

很明顯,青州也不是一個理想的地方,畢竟嶺川城的事,現在鬧得天下皆知,但凡是在江湖上有點渠道的,都已經知道了,這座曾經的貿易大城,是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人間煉獄,當血幕籠罩在嶺川上空,不計其數的人們因此而死,而時至今日,這位罪魁禍首,朝廷也都沒能給出一個相對能夠讓人感到信服的回饋,再加上因為嶺川的事故,是讓朝廷開始對整個青州為之肅查,所以從現實的角度去考慮,青州這片土地,目前是不太適合俞江的。

至于漠北,那可是都護府的地盤,即便有天刀派和白馬寺在為之斡旋,可是這都護府的勢力,還是貫穿了整片漠北草原,可以說,只要陸鋒不給予追究,只要這位龍寰帝王心胸豁達,那麼這位統領了漠北都護府的大人,就當真可以被視為漠北的王。

真正的王。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

而且據俞江了解,都護府跟朝廷的關系,那可是大有講究的,先不說這都護府的前身,乃是正兒巴經的開國十三侯的白羽侯張吉西的羽林衛,就說那些被陸鋒給安排在了漠北草原的十幾萬羽林衛將士,就足以他好好地喝上一壺了。

相信一人一口唾沫,都能直接淹死俞江,而且據蘇慶廣之前無意間透露,如今的這位大人,對八界門的敵視,還不輕呢,所以由此可見,進入漠北,顯然也不是一個好方向。

那麼對于俞江來講,眼下的路,便只剩一條了。

南下,然後便進入邑州。

進入慶桓侯的地盤,進入這片神秘的谷地之中。

而在這里,俞江便要去面對一個他壓根兒就不想去面對的勢力,邑州的第一勢力,極仙觀!

沒錯,就是十年前大鬧靈劍宗的尉遲絕與萍姑二人所隸屬的江湖勢力。

極仙觀!

上問蒼天,下指生死!

只不過俞江並不清楚的是,這極仙觀的身後,便是那座大名鼎鼎的守御者勢力,神印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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