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濤 第十九章.先生

「孩子,你這個病,可不好治啊」

听著老大夫所講的這句話,直視著老大夫這會兒的憂愁神色,南宮戰的心當真猶如跌落冰窖一般,是那般地透心涼。

平日里,南宮戰就如同神印閣里別的師兄弟一般狀態,嬉嬉鬧鬧的,也看不出來任何的異樣,然而就是這麼一位看上去極為正常的人,卻有一個難言之隱。

南宮戰患有一種極為奇特的頭痛,若是不發病的時候,他甚至都會忘記自己還有這個毛病,可若是犯起了頭風,那麼這瞬間襲來的痛苦,當真能夠讓他暈厥過去,待人重新蘇醒的時候,身上所流淌下來的冷汗,就跟過了一趟水一般。

在頭風剛開始出現的時候,起初的南宮戰並沒有對此有太多的重視,他只是認為自己那時所犯著的頭風,只不過就是夜里自己沒太注意有關,或許是因為自己睡覺不老實而亂踢被子,又或者是自己夜里洗了頭發但是頭發沒干所造成,總之那會兒的他仗著年輕,是真沒有把那會兒的頭疼當回事。

可是當他發現,他所犯的這個頭風並沒有自愈,也沒有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好轉,卻是朝著更為惡劣的事態發展,無論是發病時期的痛苦程度,還是發病周期的迅速增加,總之等到他真的把自己所犯著的這個頭風當回事兒的時候,已經晚了。

正所謂天底下所有的大病,都是拖出來的。

南宮戰也不例外,別看他本身的天賦極高,別看他在神印閣的名氣不小,可是當這病降臨到他的頭上的時候,他依然跑不了。

南宮戰的腦袋里,長了顆本不屬于他的東西。

若當初是秦煜在替南宮戰看病的話,定會一眼就認出來他腦袋里所長的這顆東西究竟是何方神聖了。

一顆腫瘤

更確切地講,是一顆生長異常迅速的惡性腫瘤!

從病發至南宮戰詢問老大夫的這個期間,也不過兩三個月之久,可就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腦袋里的這顆腫瘤,就已經壓迫到了他的腦神經了。

「老先生,您就如實地告訴我,我這個頭風,還能不能治」

思來想去了很久,南宮戰這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慢慢地說。

「孩子,若是你心里還有什麼未了的事情,就抓緊時間去辦了吧」

老大夫雖說沒有直接告訴南宮戰,可是從他的言談舉止之中,南宮戰還是猜到了這話里的意思。

「當真沒有辦法了?」

可是,南宮戰並不死心,他不甘讓自己在這三十出頭的年紀就消沉下去,他更不甘讓自己的青春年華就此消亡下去,他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去做,還有很多的願望沒能達成,所以老大夫所說的話,就如同一根無比粗壯的刺,是直接將他給釘死在了生命的盡頭。

「哎」

然而這一次,老大夫已不再多說什麼了,因為此時此刻,無論自己再說什麼,也都意義不大了,畢竟他可沒有那個本事,是做到能讓南宮戰腦袋里的那顆腫瘤消失,所以既然自己做不到,那就別開這個口了,也免得給對方一種虛假的希望。

輕輕地拍了拍南宮戰的肩頭,老大夫搖頭不語。

「那」

有些時候,這話到了嘴邊,卻怎麼都講不出口了,因為彼時的感覺,就如同有人拿了塊兒塞子,是直接塞住了自己的氣道,也一並塞住了自己的想法。

而彼時的南宮戰就是如此的一個精神狀態。

他想要去詢問老大夫更多有關自己身體的事情,可是當他剛一開這口,卻不知該讓自己的話朝著哪個方向去闡述了。

所以這話到了嘴邊,卻也再講不出口了。

「孩子,往後的日子里,就對自己好一些吧,人生苦短,還需及時行樂」

看著眼前迅速消沉的南宮戰,老大夫當真也不知該如何去勸了,這思來想去的,怕是也就這短短的八個字才能道破眼前的這個困局吧。

人生苦短

及時行樂

「我還能活多久?」

輕輕地咬了咬下嘴唇,然後又輕輕地松開,再輕輕地咬了咬下嘴唇,再輕輕地松開,如此反復,如此執著,直至南宮戰的心里終究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之後,這才雙目如炬般地注視著面前的老大夫,斬釘截鐵地問道。

「孩子,你這麼問,還有意義嗎?」

感受到南宮戰那重新燃起的希望,老大夫不僅遲疑了起來,只因他完全就不能理解,這將死之人,其眼中為何還能爆發出如此熾烈的希望之火呢?對此他真的看不懂,也不想看懂,因為他明白,一旦他看透了南宮戰,一旦他知曉了南宮戰此時的心性,那麼他也就一並看透了南宮戰心底最為脆弱的地方,看透了南宮戰心中最為不舍的地方。

作為一名在江湖上模爬滾打了大半輩子的老大夫來講,他當真不想讓如此殘酷的現實去影響到自己的心境,人生無常,生老病死很是正常,所以他不想去揣摩南宮戰此刻的心境,更不想因為南宮戰的心情而讓自己的心情也隨之受到沖擊。

既然不想,那便不問。

既然不想,那便離開。

所以老大夫所給出的套路,便是委婉地去拒絕。

「有!」

可是,也不知是因為南宮戰听不懂老大夫的委婉拒絕,還是因為他听懂了卻讓自己裝作一副沒听懂的樣子,總之就是這會兒的他,並沒有讓老大夫如願以償,而是選擇了一種更為精進的談話方式。

「孩子,放下吧,何必去執著呢?賞賞花,看看日出,這不好嗎?為何要讓自己如此痛苦,你越是這樣,你的病情就會越嚴重的」

听著南宮戰地回答,看著南宮戰的神色,老大夫的心里免不了的一陣唏噓。

「因為我不想留有遺憾!」

說著,便看到南宮戰是緩緩地跪在了地上,腦袋是重重地磕在了老大夫的足前。

「請先生告知于我,我還有多少時間,拜托了!」

這一次的叩首,南宮戰便再不起身,就這麼跪在那里,就這麼抱著老大夫的雙足。

「哎」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老大夫本想平靜的心,怕是再也無法平靜了吧。

隨著這一聲長長地嘆息,仿佛就在宣示著南宮戰的勝利,在宣告著老大夫的失敗一樣。

緩緩地彎下了腰,緩緩地伸出雙手,緩緩地攙扶起跪在地上的南宮戰,緩緩地讓自己的視線是與其平行,緩緩地呼出了那一口堵在胸腔中的悲痛之氣,然後緩緩地輕聲訴說︰

「如若注意得當,或許還有小半年的光景,如若注意不得當,恐怕也就一兩個月吧」

看著南宮戰的雙眼,老大夫的心口就好似被人用大錘給擊打過一般,是那般的上不來氣,是那樣地令人壓抑。

「謝謝」

而對于南宮戰來講,他的目的已然達到了。

那一夜,南宮戰徹夜未眠,不是他不困,也不是他不想睡,而是他睡不著,哪怕自己已經困得不斷張口打著哈欠,哪怕自己的眼皮早已困得不斷眨巴,可是當他的腦袋一挨到枕頭,他的腦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會浮現出白日里老大夫所告誡他的話。

當真就沒有一點兒的希望了嗎?

一兩個月嗎?

時間有些倉促了啊

原本在南宮戰的人生規劃里,他還有太多太多想要去做的事情了,他想要瀟灑地走完整個龍寰大地,想要看看伽藍山的日出,想要試試永夜林的甘泉,可是這老天爺卻不想給他享受人生的機會了。

是啊

老大夫說的何嘗不是真理呢?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可是對于南宮戰來講,這樂,會在何方呢?

輾轉反側,徹夜不能寐。

直至東方的天空再度泛起魚肚的白色,直至屋外的雞鳴再度陣陣傳入耳中。

天,亮了!

又是一個清晨,又是一段故事。

萬機神宮

南宮戰在經歷了一整夜的思考之後,終究下了這個決定,無論如何,他都要在自己的身體還能允許的情況下,是要去到那座傳說之中的宮殿中去,去尋求當年父親身上所發生的故事,去挖掘當年在萬機神宮之中所爆發的真相。

既然他的人生已然苦短,那麼在這接下來的時間內,對于南宮戰來講,他就必須要把一瞬間掰成兩半兒來,不能放過一處可疑,不能漏掉一點機會。

只要能讓他進入到萬機神宮,只要能讓他探求到當年的真相,那麼即便是為之付出了性命,相信對于此時的南宮戰來講,他也願意!

所以,當南宮戰是看著莉莉絲‧奎因那滿後背的壞疸的時候,當他看著小可愛吉爾‧威勒雙眼里的那抹希望的時候,他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按住她」

望著莉莉絲‧奎因那滿是猙獰的後背,南宮戰的眼底越來越堅定,也越來越失去希望的人性。

直至

當最後的那抹生機是從他的眼底消失不見,南宮戰都沒有讓他的手指是從莉莉絲‧奎因的後背創口處給挪開,只因此刻她的傷勢,早已奇跡般地恢復如初了。

以命換命!

「先生」

半晌的工夫,小可愛吉爾‧威勒都听不到南宮戰的呼吸聲音,小小的她並不清楚,為何南宮戰在交代了自己所要去做好的事情之後,就再也沒了聲響,等到她想要去側過莉莉絲‧奎因的身子而探頭望向其身後的時候,她那尚未探出去的小腦袋,是瞬間被莉莉絲‧奎因給按在了其懷內,任憑她如何反抗,都為之動彈不得。

因為這會兒的莉莉絲‧奎因,早已將小可愛吉爾‧威勒給牢牢地摟在了自己的懷中,不讓她去看到身後的殘酷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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