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農莊。
潔淨雅致的客舍內,空氣里泛著淡淡的花木清香,帶著微苦的草藥氣息。淺金色的碎陽柔和地從雕花木窗間探入,灑落了一地。
床上躺著的女子雙目緊閉,仍處于昏迷中,盡管臉色仍舊蒼白,呼吸卻已經平順了些,顯然已經月兌離了危險。
離霜在銅盆里將帕子擰干,而後小心翼翼地為顧夢靈拭去額上的薄汗,動作很輕很細,生怕將那熟睡中的人擾醒。
木門突然發出吱呀的一聲。
她回頭,只見那扇門被人輕輕推開。
進來的正是老翁,一身褐色的土布衣衫,外貌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位普通的老農形象,全然猜不出這竟是一位隱居的高人。
老翁看向她,笑道︰「女女圭女圭,一直在這兒守著?」
離霜略略點頭。
老翁輕嘖了一聲,卻也點了點頭,低聲道︰「你這小丫頭,倒也是忠心耿耿。」
不等離霜反應,他便收回臉上笑意,提著藥箱,步履如飛地走到床前,坐在床頭一側,淡淡道︰「你先退到一旁去吧,我要為這名小姑娘診脈。」
離霜遲疑了一下,起身站開。
只見老翁從藥箱中取出數根銀光閃閃的長針,捻在指尖。說來也怪,當他手里有了這用來行醫救人的物件時,臉上神采頓時如同換了個人,眼神清明,炯炯有神。
隨後,只見他指尖銀光輕閃,在離霜眼花繚亂之際,那銀針早已盡數在了應在的位置,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離霜心里暗暗咋舌,對于木石之術她雖是不通,卻也能看出這老先生的醫術實在是高。
片刻後,銀針又被老翁全部取回,他閉上眼思索了一陣,這才轉過臉來,沖著離霜淡淡笑了笑。
「毒血已經消去,這位小姑娘已經沒有大礙。」
離霜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眼中顯出歡喜之色。
見此情形,老翁但笑不語,只是囑咐道︰「好好照顧她,休息個幾天便好了。」
離霜鄭重地點了點頭。
于是老翁也頷首,這才提了藥箱出門。
門在身後被關上,這時,他眼中這才露出些許興味之色。
這兩個小丫頭看上去倒像是赤子之心,肯將一腔真心付出給他人。
他不禁又回想起顧夢靈之前堅持要為夜天孤采藥的情形,眼中興味之色更濃。
到了他這般年紀,早已看遍世間冷暖,鮮少見到這般真性情之人,不由地心中便有些感嘆。
真是幾個有趣的年輕人。
抱著這樣的念頭,他悠哉悠哉又回了另外一間雅舍。房間內,身姿修長,面容俊美的青年沉默地坐在床上,側首看著窗外的青竹出神。由于是在修養中,如墨黑發只是隨意披散在身上,愈發襯得臉色蒼白,姿容俊逸。
「她……怎麼樣了?」
見老翁回來,青年垂眸低聲問了一句。
老翁笑道︰「已無大礙。」
夜天孤點點頭,漆黑的眸中忽然顯出復雜之色。
他遲疑了一會兒,才淡聲問道︰「你可曾還記得,我之前向你詢問過的靈力壓制一事。」
老翁眯起了雙眼。
片刻後,他忽然笑了兩聲︰「老朽自然記得。當時這事,王爺還是親自派人傳訊問的。」
「那人就是顧夢靈。」
夜天孤淡淡回道。
老翁愣了一下,笑容忽然就有些微妙。
但夜天孤的神情極為鎮定自若,他也不多說什麼,只是道︰「老朽確實听說過有一物能壓制人的靈力。」
「那東西叫金葫蘆藤,頗為難得。听說是種極為妖邪的秘術,只要在人出生時,將這金葫蘆藤化進人的體內,便能壓制體內的靈氣。後人再檢查時,如同無靈力一般。」
夜天孤蹙眉,漆黑的眸中略現寒意。
這世上竟有如此狠毒的東西,在現在這個世道,倘若身無靈力,一輩子便如被毀了一般。
兩人正說著話,門忽然被人敲響。
得到許可後,一名弟子恭恭敬敬地進來,向兩人深深施了一禮。
老翁皺了皺眉︰「說吧,有何事情?」
弟子恭敬回道︰「稟告師父和大人,是與顧夢靈姑娘有關的事情。」
和顧夢靈有關?
兩人對視一眼,面露訝色。
隨後,弟子便將在尋找寒血草途中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說了出來。
听完之後,老者面露吃驚之色︰「你說那小妮子的靈力突然大增?」
他緊皺著眉,模了模下巴的胡須,低聲道︰「錯不了,這一定是金葫蘆藤壓制了靈力的原因。」
夜天孤臉色陰沉,漆黑漂亮的眸子里一片深幽,看不出其心中在想些什麼。
與此同時。
另一間房舍里,床上昏睡著的女子漆黑的長睫輕顫,一雙明眸緩緩睜開。
離霜在第一時間便發現了她的動靜,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少女的一只手。
很冷,不復曾經鮮活的體溫。
顧夢靈無神地盯著她,片刻後,意識才回復清明。
許久不曾說話,她原本清脆的嗓音變得有些沙啞,如被沙子磨礪般的疼。
「離霜……你傷好了嗎?沒事吧?」
離霜連連點頭,仍是擔憂地望著顧夢靈,不過這次還有些無奈︰小姐明明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醒來卻只顧問她了。
顧夢靈苦笑了一下,神情仍有些恍惚︰「還有,我居然沒死……我還以為我要命喪荒郊野外了。」
說著,她臉色忽然一變,聲音有些顫抖︰「對了,寒血草呢?寒血草在哪?」
這可是她冒著生命危險拼死找到的東西,可絕對不能丟!
見顧夢靈情緒驟然波動,離霜連忙搖了搖她的肩膀,著急地指了指屋內的桌子。
只見干淨樸素的木桌上,一株小草安靜地躺一只木盒里。
正是寒血草。
見狀,顧夢靈長吐出一口氣,苦笑了一下。
在閻王府門口轉了一圈,她現在都還有些心緒不寧,不復往常的冷靜。
不過,見到寒血草被離霜細心地保存好,她心中也著實落下了一塊大石。
四肢忽然又有些無力,一陣陣困意席卷上來,不斷吞噬著她的意識。
顧夢靈再次昏睡了過去。
離霜輕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為她蓋好被子。
危險暫時告一段落。數天後,老翁用了這千辛萬苦得來的寒血草煉制了一爐丹藥。夜天孤服下後,情況果然有了好轉。
同時,經過了幾天的休息,顧夢靈等人身體也已經康復,在向老翁告辭後,一行人收拾東西,離開了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