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說出來了。
把心里話都說出來了。
不像樣,軟弱,連我自己都覺得丟人。
這才是我不願意和姐姐坦誠的原因啊。
我怕。
怕姐姐看不起我。
怕她討厭我。
我想追上她的腳步。
但發現怎麼努力都追不上。
不,甚至連努力這兩個字都比不上她。
能干的姐姐和沒用的妹妹……一定會被人笑話。
嘛,怎樣都好,反正都說出來了。
後悔也來不及。
那個叫明理的男人,和姐姐關系那麼好。
要不了多久,東京、京都兩校都會知道吧。
其他人會怎麼看我呢?
姐姐……
桃……
霞……
歌姬老師……
也許再也回不到從前。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社會死亡。
意外的沒什麼痛苦,反而覺得有點輕松。
好久,好久,沒有說過真心話了。
怎麼樣都好。
已經……沒什麼好怕的。
淚痕逐漸干涸,情緒也歸于平靜,少女重新抬起頭,從自我封閉中走出來。
第一眼看見的,是一張紙巾。
側眼一看,明理和自己一樣坐在地上,一手拿著紙巾,一手刷著手機。
「哪有你這麼安慰女孩子的。」禪院真依心情微妙,你這一心二用,任誰都會覺得沒誠意。
「因為不知道你要自閉多久。」
明理實話實說,等待很無聊,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沒必要慣著你。
「我以為你已經走了。」在明理面前暴露了本性,真依索性不再偽裝。
「畢竟都是我弄哭你的,而且你是真希的妹妹。」
「又是真希,你知道我不喜歡這個答案。」
「別這麼敏感行不行,我們才認識多久,我和你姐認識多久了?人和人的關系總需要時間來積澱——還有,你真的不喜歡你姐嗎?」
瞥見明理似笑非笑的目光,真依又一次失語。
這個少年似乎總能看穿自己的內心,讓自己隱藏最深的心思無處遁形。
而且,一點都不顧慮自己到底願不願意听。
「——你不喜歡的,大概只是被姐姐甩開,卻又追不上去的自己。」
「就不能給女士留一點顏面嘛,我總算知道你和真希的關系為什麼那麼好了。」
「說真的,你到底怎麼想的?」
「要你管,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是我什麼人?男朋友?還是姐夫?」這會兒的禪院真依,終于有點雙胞胎的樣子。
「你就當我是多管閑事,也可以算是交換。關于你剛才問我的問題,我確實有想過答案,你想听嗎?」
「嘴長在你身上,我又沒攔著你,也攔不住,只能隨明理大人高興嘍,小女子反正是逆來順受,隨波逐流。」
「對你姐也能有這種態度就好了。」
明理也不生氣,拿捏真依太容易了。
「你問我逆來順受,隨波逐流有沒有錯?答案當然是否定的,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都是如此。荒木老師曾經說過‘命運是沉睡的奴隸’。敢于和命運抗爭的人才是少數。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活法,很難說清誰對誰錯。」
「你真正錯誤的地方,是沒有找準自身的定位,明確未來的方向。想追上姐姐,那就拼命去追,別想那些有的沒的。真想隨波逐流,那就去隨波逐流,作為咒術師,作為禪院家的咒術師,你本就可以活得不差。」
「只要能接受、認可現在的自己,承擔選擇帶來的後果,那就是沒有問題。而不是說一套,做一套,想一套,這只是在自欺欺人。你姐姐她離開家最大的動力,大概是沒法認可向現實低頭的自己。」
「說得容易。」真依哼了一聲,「因為目標達不成,才會想要保底,我和你這樣做什麼事都能成功的不一樣。」
「做什麼事都能成功嗎?你說反了啊。」明理自嘲一笑,「知道嗎?我最開始的夢想其實是當一個混吃等死,每天游手好閑的小少爺。遠大的目標和我無關,家主什麼的,誰愛當誰當。」
「然後呢?」真依來了興趣,這可是典型的隨波逐流。
「然後現實不允許啊,于是我開始想,我該怎麼辦呢?真依,你覺得我該怎麼辦?」
「看你的樣子,肯定不是和我一樣,所以像真希那樣?」
「不,我做不到像她那樣全身心投入,完全不留一絲後路,就算是死了也心甘情願。」
「誒?那是?」
「你排除的才是正確答案,我的想法和你一樣,我想拼拼看,但也想有一條後路,至少生活安穩,衣食無憂。
不過我比你更加務實,我的目標不是真希這種需要全力追趕都不一定能追上的存在,而是力所能及的範疇。
我將目標分為多個階段,第一階段做什麼,第二階段做什麼,達成第一階段才會朝第二階段努力。我在制定目標的時候也沒有和其他人比較,只求自己能接受。
並且我也和家里談了條件,套用在你身上的話,大概是——你放我到二十歲,我出去拼一把,失敗了,我听你們的安排,讓我和誰結婚也好,在家里打雜也罷都已。
如果我成功了,我也不說要當家主什麼的,你讓我自己做主自己的人生就可以。
你看,保底有了,目標也有了。」
「你的目標實現了麼?」真依承認,她的心被牽動了。
「初始目標已經實現了,第二階段也差不多了,第三階段還在籌備,照這個趨勢不僅能實現終極目標,還能有額外的收獲。」
「目標是指進入東京高專,然後取得交流會的勝利,成為獨當一面的咒術師?」團體賽碾壓,這次基本穩了啊,有了這次的成績打底,晉升也會容易很多。
「不,是穩穩當當地賺錢。我說了,我想游手好閑,混吃等死,沒錢怎麼實現?」
初始目標,是搬出去。
第二階段是寫書賺錢,已經賺到了,名作之壁的第一卷銷量著實不錯,初版已經銷售一空,又加印了一次。
第三階段的籌備是指和七海建人討論投資的話題。
真依無語了︰「好現實的目標。」
「現實就對了,我知道這條路最容易走通。這就是我和你之間最大差別,我會做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你說你沒有才能,只是指咒術師吧。其他方面呢?我不信你一點特長都沒有。
你說想贏你姐一次,為什麼非要執著于戰斗的領域呢?為什麼不能另闢蹊徑?比她賺錢多,比她腦子好,就不是勝利?
格局大一點,視野廣一點,什麼都要比人強,那不是人,是超人。」
這一刻的明理,七海建人附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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