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蕭素羅又躺了一天,但她睡得並不好,時時驚醒。蕭蓁一直在隨侍伺候,不停地給她擦汗,那銅盆里的水每隔半個時辰就要換一次。蕭素羅的貼身女僕不止蕭蓁一個,但是她卻不肯假于人手。蕭素羅發了多久的汗,她就在旁伺候了多久,一言不發。

期間,郎珩回來了一次,蕭蓁對他的態度卻完全變了,她保持著禮節,卻極為冷淡。

等蕭素羅真正清醒過來,能夠下榻,是在次日清晨,但是她身子還很虛,外面天氣又涼了,蕭蓁不準她出門,如此又待了一天。待到日色晴好,蕭素羅披著一件枚紅色的狐裘披風,戴著風帽,站在了東廂房門口。

「哎呦小姐啊!你怎地又把手捂子忘了!」蕭蓁一臉急切地撩開厚重的棉布門簾出來尋她,三下五除二就給她家小姐戴上了手捂子。

蕭素羅突然道︰「阿蓁,我昨夜還好,你也該睡好了吧?」

「小姐你,在打什麼主意呢?」

「我想吃魚湯了,不都說鯉魚滋補嗎?阿蓁你去給我臥冰求鯉去吧?」

「噗。」蕭蓁掩唇一笑︰「這九藏河的冰都結了一尺厚了,奴才去臥冰求鯉,只怕冰未化,人先沒了。奴才這就去找東西把冰砸開,給小姐釣魚去!」蕭蓁說著,便當真往外走,卻被蕭素羅攔住了。

蕭素羅眼底全是動容,輕輕挽住了蕭蓁的胳膊,道︰「你哪也不許去,就在這陪著我。」

蕭蓁愣了愣,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扭頭暗自抹了眼角的淚,轉頭笑道︰「好,我一直陪著你。」

微風飄搖而至,漫不經心地輕撫過院中海棠的花瓣上。蕭蓁罕見地沒有讓蕭素羅進屋,而是去摘了兩朵開得最好的,一朵簪在了蕭素羅的發間。另一朵遞給了蕭素羅,眼里亮晶晶的,她說︰「阿姐,為阿蓁簪上一朵花吧。」

「你叫我什麼?」蕭素羅有些茫然的接過花,眼淚卻洶涌而出,她一點點頭一邊為蕭蓁簪花,待指尖垂下,她道︰「先前我讓你無人時這樣喚我,你說主僕有別。怎麼今日卻膽子大了?」

蕭蓁低著頭,沉默了片刻,最後看著自己的腳尖小聲道︰「阿姐莫要為我選夫君,我只願阿姐同兒時一般,一直陪著阿蓁。行不行?」

蕭素羅沾了沾眼淚,勸道︰「這自然不行,你年紀不小了,自然是要嫁人的。我總不能一直陪著你。」

「那便能陪多久算多久。」她置氣道。

蕭素羅深深看了她一眼,正色了幾分︰「倒是我把你慣壞了,獨這事由不得你,只是到時候你要嫁誰,盡量讓你自己挑。」

因為這事,兩人還有些不愉快,直到晌午都不尷不尬的。直到過了午膳,蕭素羅突然提議,午後去看望緋郎君。讓蕭蓁在庫房挑一只血燕和人參帶過去。

蕭蓁听說是去郎緋那里,眼神亮了片刻,她笑道︰「其實小姐,你知道嗎?當時咱們馬車倒了的時候,我半夢半醒看見一個衣著奇異的人沖咱們喊,你猜她喊什麼?」

「什麼?」

「她喊,‘你們快醒醒,郎緋可能要對你們不利!’給我嚇了一跳,我這才醒了過來……小姐,所以老人們都說,這夢都是反的吧?」

蕭素羅果然被她逗笑了,不過蕭素羅明顯捕捉到了蕭蓁提及郎緋時由衷的快樂,忽然垂了眸子,嘆了一聲氣。

我一路跟著他們到西院,總覺得哪里不對勁,等我反應過來,一陣電流不穩。感情,蕭蓁說的,那夢里衣著奇異的人,不會正是本機我吧?難不成,我身上沾的異能量已經快要超標了?

這會不會有些危險啊?我尋思,等沈愚回來,我還是得同他商議商議才是。

此刻,郎緋在東廂房門口擺了一把椅子,卻也不坐,握著一把折扇在三個幼童的周圍走動。

「萍兒,方才的小調再彈一遍。」其余的兩個小童停了下來,郎緋站在萍兒身邊,閉著眼听萍兒練習。到一個降調的時候,他突然睜開眼,拿折扇在萍兒的手上敲了一下︰「太低、太慢,重來。」

萍兒被打地往後一縮,一個坐不穩就跌下了凳子,滑稽的姿勢引得其余的小童一陣發笑,萍兒一咕嚕爬起來,正經萬分地說了聲「是」。

「我還以為,你打算把西院的孩子們全送去軍中呢。沒成想,也有鑽研這琴藝的。」蕭素羅笑呵呵地,一撩袍子就進了院子。

「主子,你怎地來了!」郎珩看起來是真的有些吃驚,但是眼底的喜悅也是騙不了人的。他慌忙過了作了禮,解釋道︰「主子有所不知,這幾個孩子也是練拳腳功夫的,卻是真心喜歡琴藝,閑來無事,我便順手教一教。」

「是啊主子!」萍兒也喜道︰「萍兒以為,萬一這日後,世道能好些,咱們不做兵了,也像之前那般,在樂坊、在茶館,堂堂正正做個樂師,不被人褻瀆輕慢。主子,你說,我們能等到那一日嗎?」

一陣風刮地急了些,蕭素羅又咳了一陣,走過去輕輕撫了撫萍兒的頭發,道︰「只要你拼盡全力,好好活下去,未嘗不能見到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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