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派出所。
正所謂飽漢不知餓漢饑,高高在上的靈能者,哪里懂得卑微小市民的不容易?
同時只在乎大事的他們,也跟抽絲剝繭的基層片兒警,完全是兩個極端。
沒錯,李東確實獲得了一個好市民獎。
獎勵他在遭遇異端時奮不顧身,英勇與之搏斗的精神。
但一碼歸一碼。
這深更半夜的,他怎麼就能出現在一個明面上是物流中心,實則是干販賣人口勾當的郊區廠房里?
不光他得了好市民獎,聶天寶、袁老大……現場幾乎人人有份。
反正就是一個紅本本,費不幾個錢。
然而蘿卜發完後,就開始大棒伺候了。
又是涉及黑吃黑交易,又是參入社會斗毆。
那些個小混混毫無骨氣,同時也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嫌疑,一陣威逼利誘之下,一股腦兒全招了。
李東和聶天寶屬于袁老大的合伙人,此去金昌物流分揀中心,是為了先黑吃黑一把,再把盧萬鵬廢掉雙腿雙腳!
動機不純,情節惡劣!
但鑒于他們勇于與異端搏斗,又是初犯,派出所決定寬大處理,只拘留一個禮拜,以示警戒。
「小東,你怎麼就不听我話呢?」
羈押房里,警察叔叔還挺善解人意的,把兩個毛頭關在一起,聶天寶眉頭緊鎖。
「我幸虧沒听你話。」李東蹲在鐵欄桿旁,唉聲嘆氣。
倒算不上後悔,他當時要沒沖進去,天寶八成已經掛了。
「可現在這樣,十四中還能留你嗎?」
「大概,不能。」
這就是李東苦惱的緣由之一,他可不是天寶這種別人家的孩子,用自暴自棄的話說,就是個妥妥的廢渣。
學校巴不得一腳踹飛出去,還能提高升學率呢。
這回算是找到無懈可擊的理由了。
而被開除的話,他還怎麼參加高考?
人生價值如何體現?
還有一個原因,一個禮拜,168個小時,今天被盧萬鵬大補的那一頓,到底夠不夠啊。
要是不夠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對啦小東,你為什麼……」
「別問,問就是謊話。」
聶天寶深深看了他一眼後,點頭道︰「好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願意說,我也不逼你。可現在該怎麼辦呀,我不能害你連高考都不能參加!」
天知道該怎麼辦。
但李東嘴上還是倔強道︰「也不一定,這不還沒拍板麼,指不定看我勇斗異端、還得了好市民獎的份上,學校網開一面呢?」
「也是哈!」聶天寶眼前一亮。
他也就是不知道老吳現在對李東啥態度。
「天寶。」
「嗯?」
「你可得補償我。」
「好,你說。」
「出去後想辦法給我弄包毒藥進來。」
「啊?」聶天寶大驚失色,聲音都變調了,「小東,你可別想不開呀!」
李東就知道說出來他會是這種反應,但現在自己被關在號子里,又實在沒有其他辦法。
自殘就算了,這里戒備森嚴,到處都是攝像頭,他要真干出些人間迷惑行為,只怕就不是關在這里那麼簡單了,以後眉姐得去青山醫院看他。
再說,他終究是個人吶,身心健康,所以沒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這種沙雕事情還是少干為妙,萬一養成了習慣呢?
人性會扭曲的。
至于天寶為什麼能出去,原因很簡單,人家是學霸呀!
這都啥時候了,距離高考只剩一個月,關一個禮拜?
想屁吃呢?
二中領導敢把派出所拆了!
這個世界上,作為培養靈能者搖籃的教學機構,是絕對不怯派出所這種平民執法機關的。
「聶天寶,收拾收拾,你可以走了。」
看!
警察叔叔從過道那頭走來,後面還跟著一個人,正是聶家大哥,聶天輝。
李東明白的道理,他自然更清楚,估計一接到派出所的電話,就向學校求援了。
「你們兩個呀!」聶天輝表情復雜,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咋了,哥,你不高興?」
「高興個頭!以後再敢擅作主張,看我不收拾你!」聶天輝話雖這樣說,但由內而外發散出的那種喜悅,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要知道白天的時候,他甚至一度有過輕生的念頭。
「天寶,記得我要的東西,一定要帶進來啊,我什麼性格你還不清楚麼,走不到那一步,等出去再跟你解釋。」李東不忘叮囑一句。
「這……」
聶天寶剛準備說點什麼的時候,他哥搶先道︰「放心吧小東,你馬上就能出去,眉姨來了。」
「她來有啥用?」李東苦笑,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王叔也來了。」
隔壁老王?
這大晚上的,他有車,倒是在情理之中,可……
「哪又有什麼用?」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剛才看見,他好像在這里有點關系,進了所長辦公室。」
「哦?」李東眼前一亮。
莫不是老王跟所長一起喝過花酒?
心里也有了幾分期待。
天輝哥誠不欺他,不多會兒,眉姐和李綏,還有隔壁老王,三人一起出現,他同樣被提前釋放。
聶家兩兄弟給劉巧眉倒了個歉後,提前打車走了。
老王的紅旗小轎車里,劉巧眉泣不成聲。
「你個臭孩子,說去買臭豆腐,怎麼就買到派出所了……」
「現在可咋辦,案底雖然消了,但系統都是聯網的,記錄抹不掉,學校那邊怕是已經知道了,以你那成績……」
李東心里賊不是個滋味。
「眉姐,你別難過了,我就算考,也不見得能考上。」
要換之前的他,這還是比較委婉的說法。
「我知道呀!」
李東︰……
「可有個高中文憑在手,出了社會總歸好很多嘛!」
劉巧眉抹著眼淚道︰「就說我們院招清潔工,那至少也得是高中畢業的才行。」
你可別說了,你再說我就自閉了,原來眉姐你對我就這種期望啊?
「小東,基因不好這事,不怨你,得怨我,所以成績差我從來不怪你。我就尋思咱們這種普通人,也沒必要做那些不切實際的夢。
「媽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你和小綏能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的,吃喝不愁的……可你要是高中都沒畢業,找個能養活自己的工作都難呀!」
李東苦笑道︰「眉姐,你兒子沒你想得那麼差。」
向來謹言慎行的他,這會兒倒是想放幾句狠話了。
可想想高考大門已經將他拒之門外,說了也等于白說。
「我覺得小東畫漫畫有天賦。」李綏突然插話。
她居然一點都不傷心。
仿佛這一幕總有天會到來一樣。
老王接茬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倒也是一條生計。」
「我不要!」眉姐突然有些抓狂,「家里已經有個悶罐子,我不想再有第二個!」
「眉眉,別難過嘛,我這有糖,要不來一顆?」
「王濟川!這都什麼時候了,你要再這麼不著調,我以後都不理你!」
「好,好。」老王瞬間慫了,訕訕笑道︰「關鍵小東這考也考不上,高中文憑真沒你想得那麼有用,不然……」
「不然什麼?」
別說劉巧眉猛然一怔,李東也是一樣。
難不成還有轉機?
但隔壁老王你可別放嘴炮啊,堂堂國立高中,跟一個片兒區派出所,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不然就考一把唄。」
「怎麼考?小東現在連模擬考的資格都沒有,今天又出了這檔子事,學校肯定不能留他。」
原來眉姐你都知道啊……李東感慨。
「這不有我嘛。」
「就你?」
「誒,眉眉,听你這意思,有點看不起我?」老王傷心捂住胸口。
「不是濟川。」劉巧眉擦干眼淚,正色道︰「你真有辦法?」
「這也叫個事兒?」
劉巧眉︰……
李綏︰……
李東︰……
啊,天上有頭牛在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