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謀算

林潛剛走上悅來樓二層的樓梯,就發現在樓梯旁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在打量著自己。

那位浮世教派來的小廝,竟然就如柱子立在林潛的房間門前,他已不吃不喝守了兩個時辰。

見到林潛歸來,他那雙死魚一般的眼神里,終于發散出一絲光亮。

那名弟子緊緊盯住林潛,陰惻惻的笑道︰「林公子終于回來了,不知道吃過了沒有,小的去給林公子端一些飯菜上來?」

林潛擺手道︰「不必了!」

「我已經在瀟雅閣吃飽喝足,就等著回來大睡一覺!」

他並沒有在瀟雅閣用餐,只不過為了避免猜疑,林潛寧可餓著肚子將就一夜,他也不知道身邊這位陰魂不散的東西,肚子里在想著什麼把戲。

「好,那就不打擾林公子休息了!」

這位浮世教的弟子給林潛讓開一條道來,眼睜睜的看著林潛走進去,又在門外駐足了小半個時辰。

期間,他甚至悄聲推門進去,確認林潛的確是躺在床上睡下,才慢慢合上房門。

夜已深,外邊燈火闌珊,悅來樓的底下,也逐漸冷清。

男人面無表情的走下階梯,他就像一團鬼影,又從悅來樓的大門走了出去,他消失在漆黑的長夜中。

任奇康的臉色很差,他本來是傲嬌的公子臉,做什麼事情都是胸有成竹,一切了然于胸,現在他的眉頭卻蹙成了一條濃密的黑線。

在這條黑線下,兩張人臉正恐懼的顫抖,他們根本就不敢抬頭去看他們的主子,因為他們也清楚,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

任奇康指著那間人去樓空的倉室,輕聲道︰「說說罷,你們這兩個時辰里發生了什麼?」

「倘若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你們的命也就到這里了。」

張甲浩與秦茳二人,豆大的汗水從他們額頭上滴落,說實話,他們自己也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那個徐風都的孫女,小慧,之前一直就呆在這間倉室里,沈追大人還親自來查看過,這好好的一個活人,光天化日之下怎麼就突然消失?

「任老大,我實在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可是一直寸步不離看守著的。」

張甲浩惶恐道︰「這些年我跟著老大你,從來是忠心耿耿的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老大你……」

任奇康嘆道︰「你確實跟了我很久,期間也沒犯過錯。」

張甲浩大喜,連忙道︰「老大明鑒,這次只是我的疏忽……」

任奇康抬頭看向他,突然打斷他的話道︰「你是我的部下,你可還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

「沒……沒了,跟著老大你,我已經心滿意足!」

任奇康眉頭一皺,突然冷聲道︰「既然這樣,那你就安心去死吧!」

他的手肘抬起,輕輕在空中一揮,在張甲浩的腦袋上撫模了一下,後者的腦袋頓時轉到了脖子後面,瞪大雙眼,立時暴斃。

任奇康大嘆一口氣,扯住張甲浩的衣服,將張甲浩的身子向後一甩,命令道︰「把他好好安葬!再給他的家里人送一百兩的銀子。」

「是!」

任奇康看向秦茳,輕聲問道︰「你有什麼想說的?」

朝夕相伴的同伴,頃刻間就暴斃在自己眼前,秦茳兩眼發黑,張甲浩最後死前,眼珠發白,掛在臉上的表情,就像惡鬼纏繞著他,而他也馬上要變成惡鬼,到陰曹地府和他相會了。

任奇康很有耐心,他又輕輕問了一遍,「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秦茳眼眶齜裂,他幾乎要流淚,但恐懼掐住了他的咽喉,讓他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任齊康的手又抬了起來,慢慢朝著秦茳的額頭上撫去。

「是……沈追大人!那晚沈追大人來過!」

手懸在空中,任奇康微微皺眉︰「你說沈追?」

「當然是沈追大人,他帶著斗笠,他的邊上也有一個帶斗笠的跟班,沈追大人和他到屋子里去過!」

「那你有沒有問,沈追是進去做什麼的?」

「小的豈敢問沈追大人話,沈追大人要做什麼,小的只能在外面等著。」

任奇康嘆了口氣,緩緩放下雙手。他當然知道,前不久來這里的人,絕不是沈追。

因為沈追習慣了孤獨一人,他之所以帶斗笠,就是不願意與人親近,又怎麼可能帶上一個跟班?當然,最關鍵的還是因為,恰恰在不久前,沈追正坐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喝酒。

就在這時,秦茳突然高聲呼喝道︰「沈追大人!」

任奇康轉過身看去,一尊沉默的雕像,不知何時已經矗立在他的身後,他帶著斗笠,穿著幽深的夜行服,正是沈追。

秦茳此刻仿佛看到了救星,他眼中帶著期盼,看向沈追道︰「沈追大人,您快給小的說兩句話,小的在您面前提起過名字的,我是秦茳啊!」

但他話未說完,突然感覺到脖子一陣冰涼。

那尊矗立著的雕像,突然間隨風而動,沈追伸出一只手,剎那間就掐住了秦茳的脖子。沈追冷冷道︰「我何時來過你這里?」

「沈追……大人為何……」

秦茳嘴里剛吐出幾個字,他突然發覺有哪里不對。

他明明記得,沈追大人是一個年輕人,說話聲音比較明朗,為何這次沈追大人開口,嗓音卻低沉的嚇人?就像山谷底下回蕩的陰風。

他心中疑惑,剛想吐露,但他卻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因為沈追一下子就扯斷了他的喉管,手指洞穿他的喉嚨,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從脖子里噴涌而出,一切的力量和生命都隨之逝去。

沈追單手一握一甩,便把秦茳的尸體橫甩在地上,而邊上的弟子,竟然無一人敢上前攬尸。

「今日我從未來過這里!」

「你不必這樣的……我相信你!」任齊康想阻止卻來不及,只能嘆息一口氣。

沈追冷哼道︰「你相信沒有用,我要用他的血來證明!沈追不是他隨便就能冤枉的。」

任奇康道︰「你有沒有想過,到底是誰,會假扮成你的模樣,來這里救人?」

沈追道︰「是誰?」

「我不確定,但我很懷疑他。」

任奇康對沈追問道︰「最近你和誰見面比較多?你的斗笠,又引起了誰的重視?」

「林潛?」

「不錯!雖然王胡路那里傳來的消息,林潛他晚上是和朋友在瀟雅閣喝酒,但我並不相信他。」

「可是……」

沈追皺眉問道︰「如果真是他,我們該怎麼辦?難道要殺了他?現在小慧被人救走,一旦被徐風都知道,就不方便我們控制他了。」

任奇康的臉上突然掠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在沈追看來很是詭異。沈追忍不住問道︰「你在想什麼?」

任奇康笑道︰「如果真是林潛,我覺得這個問題我們用不著擔心!」

「為什麼?」

「因為在余龍鎮,林潛只能把小慧送到一個地方,他現在能相信的只有一個人!」

沈追也明白過來,笑道︰「蘇如鶴真是提前下了一步好棋,之前他將林潛身邊的人離間開來,我還以為是多此一舉,現在卻讓我們省心了不少。」

「既然這樣,那我們接下來做什麼?」

任奇康道︰「林潛和小慧的事情,我們暫且不管,右使現在要我們,集中注意力在銀月刀魔身上,聖教這一次對混天紫極功,是勢在必得的。」

沈追道︰「有你我二人,加上蘇如鶴,徐風都,林潛,五人聯手,難道還制服不了一個銀月刀魔?」

「制服銀月刀魔簡單,但要他開口說出鳴鴻刀的秘密,卻是極難的,因為鳴鴻刀的秘密,是昔日孤鴻嶺的絕密。」

「那怎樣才能撬開他的嘴,讓銀月刀魔說出混天紫極功?」

任奇康道︰「這一點,右使雖然還未給出答復,但我心中卻有一個注意。」

沈追忍不住問道︰「你?連右使都拿不定注意,你能想出對策來?」

任奇康聞言,只是笑笑,他道︰「你知道孤鴻嶺,那你知不知道絕意宗?」

沈追按住斗笠思索片刻,道︰「我跟隨在右使身邊,似乎也曾听右使提起過。」

任奇康笑道︰「如果你知道孤鴻嶺與絕意宗之間的隱秘,也許你也能夠想出對策來。」

「絕意宗與孤鴻嶺是死敵,孤鴻嶺當初,正是因為遭到絕意宗的圍殺,才慘遭滅門,所以如果我們能夠將絕意宗的門人,交到銀月刀魔的手上,便一定能夠換取他嘴里的秘密。」

沈追的眼中,閃過一絲幽光,他突然間朝著任奇康冷笑道︰「上次你給林潛渡人茶那一次,我听說你差點被右使做掉,就是因為林潛。」

任奇康坦然承認道︰「不錯。」

沈追猛地一躍,他的斗笠貼近任奇康的臉,他幽深的目光如尖刀刺向任奇康的眼楮。

「既然如此,你還想糊弄我,讓我配合你把林潛交給銀月刀魔,來一招借刀殺人?」

沈追尖銳的話語,化作無形的殺氣,嚴嚴實實將任奇康籠罩,但任奇康的臉色卻出奇的平靜,他湊到沈追的斗笠下,湊到他的耳邊,輕輕道︰「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沈追大人,難道就想眼睜睜看林潛代替你,成為右使大人身邊的紅人?」

沈追突然笑了,他隨意的一笑,就讓周圍的殺氣瞬間消散。

沈追對任奇康道︰「你很好,你很堅定,沒在我的試探下退縮。」

任奇康笑道︰「因為我知道,沈追雖然沉默寡言,卻是一個聰明人,和我一樣的聰明人。」

沈追攥緊拳頭,冷聲道︰「本來我還不想殺他,但他竟敢冒充我的身份,我浮世教的兩名弟子也是因他而死。」

「借刀殺人,讓銀月刀魔親手了結這個目中無人的年輕人,右使那邊不會責怪,我倆也除去了一個心結,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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