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真面目

「蘇如鶴親自來了?來的好!」

牢房中傳來一聲渾厚的吶喊,不過這聲音最後卻有些虛弱,喊到好字,已經有些中氣不足。

說話的人正是羅深,伏虎羅漢。不過此刻他已經瘦了一圈,臉色蠟黃,一點也不像莊嚴的佛法氣度。

「蘇如鶴,我已等你許久……」

另一人緩緩開口道,他的聲音雖有著不容置疑的語氣,但听起來卻蒼白無力,就和他的臉色一樣。這個人就像是一柄劍,此刻卻被挫了鋒芒。

他正是靈動湖三洞主,謝蘊。

蘇如鶴面無表情,身形如鬼魅般飄動,他已來到了鐵牢門前。他的目光,比寒風還要凜冽,比尖刀還要刺骨,穿過縫隙,直挺挺刺在那兩人的胸膛。

羅深與謝蘊二人的無力與消瘦,他全全看在眼里。但作為他們二人曾經的老友,蘇如鶴卻一點自責的心緒都沒有。

是他背負的使命抉擇,讓他拋棄友情,變得冷血,還是他本身就是這樣一個人,只在這間沉悶陰森的暗閣中,才完全暴露出來?

羅深緊緊盯著蘇如鶴,他覺得,這位老朋友現在臉上正帶著一張面具,他想把它看穿,看透。

謝蘊語氣冰冷,質問道︰「告訴我,為什麼?」

蘇如鶴冰冷的看著他,沒有答話。

謝蘊又道︰「倘若有什麼事情,你直說就好,何必暗算?更把我們二人帶到這個地方,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現在你們兩人性命都握在我的手里,為什麼說話還是這麼強硬?」

蘇如鶴突然笑了,他冰冷的臉上露出笑容,那股怪異的微笑,卻比面無表情還要令人心寒。

謝蘊冷笑道︰「你真以為就拿捏我們了?倘若不是一直在等你一個解釋,你以為你能困住我二人?」

蘇如鶴放聲大笑,聲音又一下子低沉,就像幽深的山風在山谷里回蕩,他的喉嚨里緩緩吐出字來︰「困不困的住,你們大可以試一試。」

謝蘊抖擻衣襟,沉默片刻,他的發絲輕輕飛舞,就在一瞬間,他又變成了一柄銳不可當的劍。

一旦一名劍客心中有劍,不管他再如何饑寒交迫,身心俱疲,只要心中有劍,就有了信念,他的精氣神在一瞬間還是能達到巔峰。

這種巔峰,足以殺人。

但他沒有動,羅深卻動了。

「好,我試試!」

霎那間,羅深蠟黃的面色染上了一層金光,他瞳孔中的顏色,是一只猛虎,絕不是一只病怏怏的惡虎,他雙臂一擰一扭,只听砰砰砰數聲,扣在他身體四周的鎖鏈齊聲炸斷,他雙臂捶胸,厚實的胸膛就發出如洪鐘一般的聲響。

羅深整個身子撲向鐵籠,雙手抓住鐵門,怒吼一聲,整個暗閣都在晃動,就好像天要塌陷一般。

他雙眼血紅,猛吸一口氣,對著蘇如鶴一聲長嘯,使出的是佛門的獅吼功,頃刻間山崩海嘯,撲面而來,光聲音就要把蘇如鶴震碎。

墨丁已捂住耳朵,被洶涌而來的氣浪,直逼退到牆角,他的全身都被音浪刺出了血絲。

蘇如鶴面容一肅,雙手抱圓,低喝一聲,內力支出,在周身化為一道屏障,正是道家的太極功,三清陣。

獅吼功狠狠撞擊在蘇如鶴的內力屏障上,蘇如鶴撐起雙手,嘴中緩緩念叨,接著兩臂推移,竟將羅深的獅吼功整個搬挪到了一邊。

羅深大口喘氣,狠狠瞪向邊上的謝蘊,問道︰「剛才你怎麼不出手?」

謝蘊的眼楮,手,腰月復,此刻已經連成了一條線,他整個人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劍,雖沒有羅深那麼大的動靜,但扣在他身上的鎖扣,早已被他身上散出的內力和殺氣震斷。

羅深朝他喊道︰「趁他沒緩過氣,快出手!」

但謝蘊還是沒有出手,他原本凝聚的鋒芒,足以讓他和蘇如鶴生死立分的鋒芒,突然暗淡了下來,他整個人也變得松弛。

謝蘊緩聲道︰「但我還是想听解釋。」

「為什麼!」

蘇如鶴道︰「我只是希望你們,不要多管閑事,這也是為你們好。」

謝蘊厲聲道︰「你暗算我們,甚至將我兩人關押在暗無天日的牢籠,這些我們都不在意,權當是另類的做客,但你是否知道,還有一位少年人等著我們去營救!這是我們約定好的!」

蘇如鶴淡淡道︰「這個不勞煩你們操心,林潛好的很,已經有人救了他。」

羅深突然插嘴道︰「你說我們多管閑事,可……明明不是你叫他來……找我們的?」

蘇如鶴道︰「我叫他去,只是不想你們之間,決斗分出個生死,但銀月刀魔的事情,並非我所願。」

「銀月刀魔……」

談起這四個字,無論何時,都會讓人不由自主的寒顫。

謝蘊皺眉,冷聲道︰「銀月刀魔,即使是我和羅深聯手,也未必敵的過他,你一人要如何對付?」

蘇如鶴道︰「你們不是對手,不代表我也不行。」

他說完這話,整個人忽然發散出一股幽深的氣息,這股氣息一直內斂在他的體內,此刻迸發出來,讓整個暗閣的溫度都驟冷。

謝蘊瞳孔微縮,滿臉驚訝說不出話來。

他終于知道自己錯了,蘇如鶴退隱江湖,他的修為和內力不減反增,他身上的那股幽暗的氣息,絕不是從前的蘇如鶴擁有的,他恐怕又練了另外的功法。

看上去,好像是魔功。謝蘊細思極恐。

倘若剛才他隨著羅深攻殺出去,一開始他以為有五成的把握,現在開來,機會不到兩成。

蘇如鶴說能困住他們二人,並不是空口大話,他真的有把握。

「在滄瀾江畔,你遇上銀月刀魔,不是險里逃生,拼死才苟活下來?」,羅深不屑道。

「那是假的!」

謝蘊冷聲道︰「憑他的功力,根本不會如此狼狽,也許他就沒踫上銀月刀魔!」

蘇如鶴盯住謝蘊,冰冷的聲音,就像是喪鐘在低鳴,「還是你比較聰明,看來我把你藏起來,選擇是對的。」

「你既然沒有踫上銀月刀魔,為何制造這樣血淋淋的假象,你在暗算我們之前,人在哪里,又做了什麼?」

蘇如鶴道︰「這些,就不稍你們知道了,管好自己的嘴,填飽自己的肚子。」

說罷,他的目光移向了地上的兩盒飯菜。

「老東西,你該不會在里面下毒吧!」

羅深狠狠瞪了蘇如鶴一眼,但他面前的那盒飯菜,已經一半落入了他的肚子。

「五天,最多五天!你們好好待著,墨丁會伺候你們,等事情結束,我會向你們賠罪。」

蘇如鶴說罷,轉身走了出去。

墨丁嘿嘿道︰「兩位老爺,飯菜不夠,或者不合胃口,都跟小的講,老爺的命令就是要我伺候二位。」

謝蘊道︰「便就在此處待上五日,飯食有勞了。」

羅深抬起手,嘴里含糊,揮舞道︰「那個……給我再來一份,剛剛活動餓了……」

銀雕轉動,銀鶴口中發出一聲清脆的低鳴,它美麗縴細的額頭旋轉,暗門打開,蘇如鶴已走了出來。

他整個人突然一頓,那股陰森的氣質頓時一掃而空,他微微一笑,臉上又重新帶上了和藹,他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功成身退,名滿江湖的老輩大俠。

走進去時,閣樓內沒有人,等他再出來,昏暗的閣樓中,簾幕的陰影下,緩緩現出兩個人影。

一人還如雕像一般立在那,帶著斗笠,就好像是閣樓外根種的修竹。

另一人已款款而來,笑意相迎,抱拳道︰「蘇老先生,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蘇如鶴眯著眼,端詳此人的面孔,輕聲道︰「任奇康?」

任奇康拍手稱贊道︰「蘇老先生不愧是赤天白鶴,多年前教中一見,端的是好記性,現在竟還記得我的名字。」

蘇如鶴笑道︰「當年時候,年輕一輩的教徒里,要數你最出色,最得賞識。」

任奇康指著簾幕中一動不動的人道︰「那是沈追,剛入教三年,是右使麾下的,性子有些古怪,不喜歡和人交流,你可以完全把他當作石雕木頭。」

蘇如鶴點頭,問道︰「二位來找蘇某,有什麼事?」

任奇康道︰「蘇老先生雖離教多年,卻一直心系聖教,這次在余龍鎮中,可多虧了蘇老的謀局布置,這才有了後面聖教的行動。右使派我專程來感謝蘇老。」

說罷,他身形一閃,走到另一側簾幕後,猛的掀開,地上擺了兩個沉重的箱子。

「這是黃金白銀各千兩,是右使贈給蘇老的養老錢。」

他又從懷中掏出一物,輕質菱形,遞交到蘇如鶴的手上。

兩箱沉甸甸的黃金白銀,如此大的贈禮,蘇如鶴卻眼楮都不眨一下,但他模到手中的那一物,神色卻一瞬間大變。

「這是……」

任奇康笑道︰「蘇老先生雖然離教,但這個東西一定還記得!」

蘇如鶴失聲道︰「應作如是觀,這是如是令!「

任奇康滿面羨慕之色,盯著這塊令牌,鄭重道︰「不錯,這就是如是令!」

「手持這枚如是令,全教上下,除了教主,左右使,四大護法,其他人都要听從如是令的調遣,這要以這枚如是令發布一個要求,整個聖教都會幫你達成心願。」

任奇康補充道︰「這是教主遣右使帶給你的,這才是對你做的事情的嘉獎。」

蘇如鶴道︰「我知道了。」

任奇康又從懷里模出一封信來,雙手遞到蘇如鶴的手上,道︰「這是右使給你的信,請過目。」

蘇如鶴立刻反問道︰「右使也到這里來了?」

「他在這里,但是不方便露面,畢竟正道的眼線多,現在不是我們聖教出山的時候。」

蘇如鶴點頭,將信抽出,從頭至尾仔細看了一遍,道︰「右使提醒的事情,我知道了,必要時候,我會下殺手的。」

他又問道︰「關于銀月刀魔,你們可布局好了?到底何時出手?」

任奇康道︰「一切就緒,就在這幾天了,只等那小子實施咱們的計劃。」

在他們看來,那把鳴鴻刀,以及刀中暗藏的混天紫極功,已經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一切都在聖教的謀劃之內,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這一盤棋,已經到了收尾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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