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消失

這也是一個意料之外的面孔。

他是星辰君陳徽。

藏劍冷冷的看著陳徽,道︰「你來做甚?」

陳徽笑呵呵道︰「當然是來找你。」

藏劍道︰「我沒空,請回吧。」

陳徽笑道︰「好歹也是共飲一壇酒的朋友,沒必要這麼冷淡吧。」

他接著道︰「美人總是薄情,但朋友卻值得托付。」

藏劍道︰「我沒有朋友。」

陳徽點頭道︰「朋友確實可有可無。」

他看向藏劍,道︰「不介意我坐你床上吧。」

他話未說完,人已經坐了下來。

星辰君總是那麼隨便,對自己,對別人都這樣。

藏劍冷冷的看著他,他的目光,比手中的劍更加逼人。

陳徽忽道︰「你一直都這個樣子?」

藏劍道︰「從來都是。」

「很好!」

陳徽很高興,他覺得藏劍也是一個孤獨的人,一個和他志同道合的人。

所以他沒有白來。

陳徽道︰「你知不知道,鎮里來了一批人?」

藏劍道︰「都是一些蚍蜉而已,不值一提。」

陳徽搖頭道︰「你錯了,他們中很多人並不比你差,甚至可以要你的命。」

「哦?」

藏劍下意識握住手中的長劍,他的眼中有了光彩。

陳徽道︰「我知道你的劍快,但你知不知道鳳翅鎦金鏜?」

藏劍色變,苦聲道︰「他怎麼會來。」

江湖上,不知道金鳳先生威名的,實在很少。

陳徽點頭,「還有南天劍宮,揚州府判官筆,青雲幫雙虎錘,最出名的已有這麼幾位。」

藏劍道︰「他們都是站劍莊那邊的?」

陳徽道︰「這我不知道,但他們都是為詠劍秘典去的。」

其實這兩句話的意思差不多。

有詠劍秘典在,相信不少人是心甘情願為老莊主賣命的。

藏劍道︰「他們都入莊了?」

陳徽搖頭道︰「沒有。」

藏劍眼神一凜道︰「那我還有機會。」

陳徽道︰「你沒有機會了。」

說罷,他從懷里掏出一封拜貼,藏劍清楚的看見,上面寫著五月初五四字。

陳徽道︰「這是拜貼,詠劍山莊莊主廣邀天下群雄的憑證。」

他突然道︰「那天你一定會去的,是也不是?」

藏劍冷笑道︰「你來告知我,豈非就是要我去的?」

陳徽笑道︰「你又錯了,我今天來,恰好是勸你不要去的。」

他道︰「你或許還不知道,老莊主也給你送了一張拜貼,就放在客棧里,他等你去接。」

藏劍冷聲道︰「虛情假意,故作姿態。」

陳徽道︰「他這是給你布下的鴻門宴。」

藏劍道︰「我並不怕,他要對付我,也要掂量掂量。」

陳徽道︰「你若去,有死無生。你還能當著金鳳先生的面殺他不成?」

藏劍感慨道︰「正是金鳳先生在那,我才一定要去。」

他道︰「公平公正的金鳳先生,不會和他一丘之貉,他的眼楮是雪亮的。」

陳徽嘆了一聲,「所以你一定要去?」

藏劍道︰「一定。」

陳徽指著藏劍怒道︰「我以為你是一個孤獨的人,因為孤獨總讓人睿智,但我看錯了。」

他氣極反笑,道︰「你只是一個倔強,被仇恨蒙蔽頭腦,心高氣傲的蠢貨!」

藏劍冷冷看著他,道︰「你說完沒有?」

陳徽道︰「你去了必死無疑。」

藏劍道︰「我死了也不關你的事。」

陳徽道︰「你可知我為何勸你?」

他臉上突然浮現古怪的神色,看著令人膽寒。

陳徽道︰「我不願你死在他們手里,因為我希望你死在我的手里!」

說罷,他手中寒星一閃,已經朝著藏劍胸口殺去。

藏劍好像早有預料,黑暗中那把長劍,如毒蛇一般狠狠迎了上去。

究竟是藏劍的劍快,還是星辰君的一指星辰更勝一籌?

一定有答案。

那張拜貼,已經放在桌角三天了。

那個身影,卻突然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中。

甚至,在小鎮別處,也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藏劍真的再沒有出現,竟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

一個嗜酒如命的人不再喝酒,不是瘋了便是死了。

後者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

人們不是接受不了藏劍已死的事實,只是他們心中篤定,藏劍應該鬧的滿城風雨,在轟轟烈烈去死。

一個經常殺人的人,被別人所殺,好像是一件唏噓平常的事。

但拜貼不能一直放在桌上,因為死人是不會收下拜貼的,消失的人也不會。

既然他不再出現,那空出來的位置就可以給新的人坐。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是人之常情。

但有人替藏劍收下了拜貼。

是一位漂亮姑娘,她是客棧老板的女兒。

她淡綠色的長裙拖到腳跟,她有一只玉鐲,她一直在二樓的走廊上默默注視那個位置,她相信那個人一定會來的。

所以朱伶替藏劍收下了拜貼,這是藏劍的東西,現在暫由她來保管。

像朱伶這樣的美女,走到哪里,都會引來一片男人的唏噓和目光,她好像早已習慣。

已經又過了四天。

這天,她不再守在客棧,默默看著樓下的人物喝酒聊天。

她今天畫了一個淡妝,描了眼線,畫了腮紅,她看上去比往日更加誘人,就像從畫中走了出來。

因此她從客棧走出來,好多人都忍不住偷偷跟著,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

這里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雖然她離開過一段時間,但小鎮的一切,都變化不大。

在街上走著,她遇到一個熟人。

一個胖乎乎,喜歡裝神弄鬼的家伙。

朱伶道︰「汪不傲?」

汪遜苦笑道︰「錯了,是益謙。」

朱伶道︰「豈非差不多?」

汪遜道︰「天差地別。」

朱伶嬌笑道︰「好吧,但你怎麼來了?」

汪遜道︰「外頭生意不好做,听說小鎮現在風頭正盛,我來賺點銀子而已。」

他還是和原來一樣,一塊指路牌匾,一個小木方桌,紙筆木簽,簡潔隨意。

朱伶扭了扭身子,湊上前道︰「你替我算一卦!」

汪遜頓時後退幾步,他的臉上竟然布滿了恐懼,他道︰「今日銀子已賺夠了,不做生意了。」

朱伶皺眉,道︰「恰好我之前是最後一位?」

汪遜點頭道︰「是。」

朱伶知道汪遜卜卦的規矩,一日十人,不多不少。

但她想做的事,便一定要做,哪怕違反別人的規矩。

她道︰「你卜卦一次幾兩銀子?」

汪遜道︰「十兩。」

朱伶搖手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一下子摁在汪遜的小木桌上。

「一百兩!」

她揚起眉毛。

「這……」

汪遜看著銀票,目露貪婪,這一張票子就能抵得上他一天的工作了。

沒有人可以抵擋金錢的誘惑,尤其是一個極漂亮的女人拿著錢,求著你做事。

但汪遜卻拒絕了。

因為聰明的人都知道,得到的越多,代價也越大。

他硬深深將那股貪婪之意憋了回去,將那張銀票推了回去,他道︰「十人一過,便算不準了。」

朱伶笑道︰「算不準沒事,我不會怪你,我只想听你說話。」

汪遜苦嘆一聲,他自然知道朱伶要問他什麼。

只是有些事情,看破不說破。做他們這行,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里有一把尺。

打破這把尺,對誰而言都不好。

只不過,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他已經回絕不了了。

汪遜道︰「你要問什麼?」

朱伶道︰「藏劍是死是活?」

汪遜沉思片刻,道︰「他還活著。」

朱伶不緊不慢的又道︰「那他現在在哪里?」

汪遜臉上已經有汗水滴落,在那個女人的目光下,他格外的緊張。

他現在在哪里,這六個字,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說。

「藏劍現在在哪里?」

朱伶又問了一遍。

汪遜看著朱伶的臉,道︰「在一個地方,你一定知道的地方。」

朱伶咯咯笑了起來,如同銀鈴一般清脆。

她對汪遜這樣模稜兩可的答案,不僅沒有怪罪,反而相當的滿意。

朱伶將銀票塞到汪遜手中,道了一聲︰「很好!」

當汪遜反應過來,她已經走了。

汪遜默默注視這個女人的背影,多麼漂亮的倩影,光背影就足以讓人沉醉,當她轉過身來,到底會有多迷人?

但汪遜始終清楚,這樣的女人,很可怕。

不僅僅是藏劍消失,星辰君也同樣消失了幾天。

他那雙令無數少女迷戀的深邃眼眸,已經好久沒出現了。

不過,需要星辰君去辦的事,他都已經辦的差不多了。現在有沒有他在,關系不是很大。

詠劍山莊。

因為五月初五已經快了,所以許多人都暫且搬進了山莊。

為首的就是金鳳先生,陸興,劉洪,還有南天劍宮等人。

其他還有許多在江湖上初露頭角的人物。

府內,老莊主趙舊羽負手而立,在他邊上,正是劍莊的三大長老。

趙舊羽遠遠的望向墜落的夕陽,他已年老,他的生命也如夕陽般落下。

不過,他此刻卻是璀璨光輝的,就像夕陽的余暉,熱烈,厚重。

因為糾結在他心中,苦苦折磨了他二十年之久的心事,馬上就要了解了。

藏劍當然是他的心中刺。

但絕不止他一個。

因為他清楚知道,在藏劍背後,還有一批人。

他要借著詠劍秘典的機會,趁著他還未完全老去,將他們徹底根除。

他要將詠劍山莊完整安好的交到下一輩手中。

網早已布好,而收網的日子,也將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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