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木屋

五月初五!

四個公正的大字,清清楚楚寫在拜貼上,仿佛是用劍雕刻。

現在已經是四月見底,距離五月初五,還有不到十天。

這十天里面會發生什麼事,誰也說不清楚。

不過,那些人心里,都是心甘情願去參加的。

詠劍秘典這種秘籍,他們做夢都想一觀,沒想到今日竟然可以分得一杯羹。

方廷將拜貼一一發放,最後卻留了一張在手里。

他將那張拜貼放在了客棧最里邊的桌子上。

雖然那張桌子上還沒有人,但有個人一定會出現。

藏劍!

詠劍山莊莊主邀請藏劍去參加五月初五的聚會。

這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因為他們之間的血仇,已經達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有人說,詠劍山莊莊主宅心仁厚,一視同仁。

也有人覺得,這分明就是一場鴻門宴,藏劍若去,必死無疑。

那藏劍,究竟會不會接下這封拜貼,成了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方廷發放完拜貼,和周圍的人各自寒暄過後,便來到了蘇岑邊上。

而蘇岑看樣子也在等他。

方廷道︰「先生,我家莊主,可總算把你盼來了。」

蘇岑笑道︰「十年不見,趙莊主身體可還好!」

方廷道︰「承蒙先生掛念,莊主一切安好。」

听到這里,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詠劍山莊的莊主,和蘇先生是舊交,難怪可以讓金鳳先生跋涉前來。

方廷談著,不自覺看到地上的那柄金光閃閃的兵器,變色道︰「鳳翅鎦金鏜?」

蘇岑點頭。

方廷注視著鳳翅鎦金鏜,就好像在瞻仰一段傳奇。

他道︰「沒想到先生你把它也帶來了。」

蘇岑微笑道︰「莊主的吩咐,不得不遵從。」

這輝煌璀璨的鎦金鏜,充滿神聖之感,但方廷卻知道,在它上面,沾染過數不勝數的鮮血。

這是一件出現在哪里,哪里就會血流不止的大殺器!

蘇岑似乎看出了方廷的心事,他捋捋胡須,笑著道︰「蘇某還用這鎦金鏜,只因世間不公不正之事,無窮無盡!」

方廷聞言,頓時滿眼放光,被蘇岑的俠義之言打動。

世間惡未除,方有鎦金鏜。

這才是金鳳先生的初衷。

他忍不住向這位一心正義的先生抱拳行禮,發自肺腑的敬佩。

現在他才明白,莊主對他說的話。

「世間公正只一人,金鳳翅展鎏金鏜。」

方廷看了看外面天色,道︰「三位先生,天色已晚,莊主吩咐我帶你們去山莊休息。」

蘇岑,劉洪,陸興三人相視一笑,道了句好,便跟著方廷出去。

外面已經有輛寬敞的馬車在候著了。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聲呼喝。

一人道︰「只招待三位貴客,便把我們撂在這了嗎?」

說話者,正是南天劍宮的年輕師弟,封一清。

方廷聞言皺眉,但轉身看到是常淵,封一清二人,回頭報以一笑。

「原來是南天劍宮的兩位公子。」

封一清揚眉道︰「正是。」

方廷道︰「兩位的住處,莊主尚未安排,不過二位在這里的住宿開銷,我可以做主替兩位報銷。」

方廷這麼一說,自然是給足了南天劍宮面子。

常淵與封一清謝過,便轉身上樓。

不過,這時方廷背後卻傳來幾聲咯咯咯的輕笑,嬌柔動听,听的人心神一蕩。

那瑤光女尹夫人眼波如水,深情款款的看著方廷,眨眼道︰「長老,我們二人也沒有住處呢。」

方廷對魔道妖女,自然不與理睬。

尹夫人臉上嫣紅,嬌羞道︰「沒地方住,我只好和長老你一起睡了。」

她說這話,也不顧丈夫的感受。

青樂散人也早習慣了她的浪蕩樣子。

方廷怒斥一聲,甩袖離開。

多听那妖女一句話,對于正道長老的他而言,便是恥辱。

只是,方廷離開後,又傳來一個輕佻的聲音。

「我給你銀子,你陪我睡怎麼樣。」

瑤光女皺眉,但她回頭,卻見說話的是個俊俏的年輕男人,頓時笑靨如花。

但她低下頭,扭捏道︰「恐怕不行,我丈夫還在邊上呢。」

說罷攬住青樂散人的腰。

但青樂散人就像是一個冰冷的物件,絲毫沒有反應。

「這樣啊,那就算了吧。」年輕男人懶散道。

尹夫人攬著丈夫的腰上樓,但又回頭朝年輕男人眨了眨眼楮。

好像道︰「我丈夫不在,便隨你來找我。」

年輕男人卻看也不看她一眼,他站起身,徑直往門外走。

但周圍的人,卻直直盯著他的背影,不敢出聲。

因為他的腰上,掛了一把狹長的環首刀。

又是一個佩戴兵器入鎮的人。

但從未听過他的名字,更不知道他的來歷。

不是詠劍山莊請來的,便是來尋仇的了。

因為這把環首刀的出現,客棧中再次掀起了波瀾。

年輕男人走出客棧,天已經很暗了。

他身上那把環首刀,泛著寒光,掛在他的腰上。

但他腰桿挺的很直。

年輕男人好像對這里十分熟悉,他只是低頭走路,根本不去看走到了哪里。

很快,他就消失在無聲的夜幕里。

那一排的木板屋,還在風中獵獵作響,隨時都會坍塌的樣子。

最西邊的那間,是一片昏沉沉的黑暗。

而藏劍,就坐在這一片黑暗中。

他依舊帶著斗笠,哪怕是在屋內。

他心向黑暗,便不願暴露在光明。他是一尊復仇的傀儡,是一柄無情的利劍。

從來沒有人,可以真正認識他。

但此刻,他也只是一個人,在普通不過的凡人。

藏劍閉目養神,仿佛只有在這片黑暗中,他才能做回自己。

因為一旦走出這間屋子,他便是藏劍,冰冷無情的藏劍。

這個時候,屋外忽然傳來陣陣腳步,夾雜在風中。

藏劍立馬屏息凝神,一把劍緊緊捏在手中,他在流汗,滾燙的汗水顆粒般落下。

在這座小鎮,他背負的太多,仇恨,血債,殺戮……無論哪個,都可以輕易致他于死地。

他沒有朋友,卻遍地都是仇家。

但他依舊要來,因為他別無選擇。

藏劍堅硬如鐵的心髒猛烈跳動,他的頭上青筋凸起。

機敏的反應讓他能夠提前預料到來的危險,他現在如同一只蟄伏許久的野獸,只要那扇門被推開,他就會如餓虎撲食一般撲上去。

他的劍,隨時都能刺出去。

但,門並沒有被打開,卻傳來了兩聲咚咚的敲門聲。

一人輕輕道︰「有人在嗎?」

藏劍猶豫片刻,還是站起身子,去將門打開。

清冷的月光灑了進來,照進了那一片孤寂的黑暗中。

藏劍不喜光亮,他將斗笠拉的更低。

但面前站著的,卻是一個看上去清純可愛的女人。

她穿著淡綠色的衣裙,手上有一個玉鐲,她的臉蛋精致,她的笑容親切,她身段縴細,皮膚白皙,簡直是個完美的女人。

但這樣的女人,往往最是危險。

對于這樣一位獨一無二的女人,藏劍已猜出了她的身份。

她便是雛陽鎮客棧老板的女兒——朱伶。

藏劍道︰「你找我作什麼?」

朱伶笑道︰「無事便不能找你?」

她款款走來,坐在藏劍的邊上,她身上,有一種酥人的香風,一聞便要沉醉。

但藏劍還是道︰「若沒有什麼事,請你離開!」

朱伶微微一笑,她縴細的手臂,握住了藏劍的臂膀,她湊起嘴唇,停在藏劍的耳邊,剛剛好能夠感受到她呼吸的距離。

朱伶軟軟地在藏劍耳邊嘀咕了幾句。

藏劍臉色大變,朱伶只是盯著他。

她笑道︰「現在你不會趕我走了吧?」

這種明知故問的話,本來毫無意義,但听在藏劍耳中,卻如同一陣冷風,讓他心神不穩。

幾個字在藏劍心中不斷重復︰她為何知道……她怎麼會知道……她究竟是誰……!

朱伶挨藏劍挨的更近,她柔軟的身子,已經要貼在了藏劍的肩上。

但藏劍卻沒法將她推開。

因為朱伶剛剛說出了他心中最深的秘密。

朱伶輕輕道︰「你現在,相信我了吧。」

藏劍點頭。

他不得不信。

朱伶移開身子,捋了捋身上的衣裙,正色道︰「所以說,你還要等,必須要等。」

藏劍臉色呈現痛苦之色,道︰「還要多久……」

朱伶道︰「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一時的痛苦,可以換來報仇雪恨!」

藏劍面有難意。

朱伶看著藏劍掙扎的神色,神色變得柔和起來,她把自己的臉貼到藏劍的臉上。

用她的溫度,去緩解藏劍內心的刺骨冰涼。

藏劍突然有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我會好好補償你的……」朱伶輕聲道。

她的一雙縴細美麗的腿,已經纏到了藏劍的腰上。

藏劍痛苦的思索,但上的接觸,讓他一瞬間失神。他一把抱起朱伶,將她抱在懷里,藏劍的頭,埋到了朱伶的胸口。

他心中的壓抑痛苦,他背負的一切,都化作,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他發出了一聲如野獸一般的嘶吼。

但朱伶卻拒絕了他。

她一把推開藏劍,將藏劍甩到冰冷的床上。

但她又扶住藏劍的胳膊,用自己的身體去靠近他,溫暖他。

朱伶喃喃道︰「現在還不行,等我們的計劃成功,我一定會和你在一起的。」

她說這話,眼角竟流出了絲絲熱淚。

仿佛藏劍的痛苦與折磨,她不僅全都清楚,而且自己比他更加難過。

朱伶將手搭在藏劍的額頭上,她還想要繼續安慰他。

但這個時候,她突然面色巨變,一下子閃開。

她听見了遠處的腳步聲。

藏劍當然也已听見。

朱伶面有歉意,她抱歉道︰「我得立刻離開了。」

說完這句話,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屋內,就好像從未來過。

只有淡淡的香味可以證明,她真的來過。

腳步聲陣陣,很輕,但也很沉穩。

藏劍已坐起了身子,他的臉上一瞬間恢復了冰冷,他手中的劍,至始至終都握在手上。

門是開著的,門外那人徑直走了進來。

藏劍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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