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歸來

作者︰硯池洗筆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雖軍糧案案情明朗、證據確鑿,但因茲事體大,背後又牽連著英王、宸王,故而進展緩慢。

徐家、馬家的人,自是多方奔走。

天家也不平靜。

嘉妃罕見地親往關雎宮拜會貴妃。

十月,英王妃辦了賞菊小宴,特意給宸王妃下了拜帖。

透出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英王有意和貴妃、宸王聯手,保住靖海侯,也保下徐家。

這樁交易,對英王來說很合算。

對英王來說,軍糧案最大的作用不在于扳倒徐家,而在于瓦解皇帝對貴妃和宸王的信任。

近年來,西北軍務在皇帝心里是頭等大事。

皇帝把軍糧生意給徐家做,既是天恩,也是信任。

徐家辜負了這信任……

可徐家有什麼打緊?

英王要的是,皇帝對貴妃和宸王失望……

至于徐家……

徐家這些年在世人眼里雖聲勢浩大,不過是根基淺薄的紙老虎,掀不起大風浪。

靖海侯便不一樣……

他手里握著閩、浙的兵權,府里還有位出身甘家的侯夫人坐鎮,要權有權,要錢有錢。

是外臣里英王最得力的倚仗。

所以,英王並不急于徹底扳倒徐家……

用無足輕重的徐家保住靖海侯,在英王看來這樁交易很合算。

他也有把握談成。

因為,宮里上下皆知,貴妃極看重她的娘家人。

這些年徐氏族人招搖過市、胡作非為,倘若不是貴妃看重他們,而皇帝又極寵貴妃……

那麼,那些人早已不知被問了多少回罪。

只是,這樁在英王看來十拿九穩的交易……

最後並沒有談成。

壽康宮里,嘉妃忿忿然地回稟太後︰「徐月娘那個賤人!」

「徐氏族人這些年在外頭闖下多少禍事,她總裝作沒事人般,偏聖上……要說她一點兒也不知道徐家人的德行,誰人能信?!」

太後身邊的老嬤嬤親自給嘉妃倒了杯茶。

嘉妃喝了口茶,愈發不忿︰「這回更是離譜!」

「聖上抬舉他們,把軍糧生意給他們,可他們竟連軍糧都敢糊弄!」

「咱們不計前嫌,主動相幫徐月娘,她倒好……」

嘉妃想起關雎宮里貴妃雲淡風輕、客氣疏離的態度,恨得咬牙切齒︰「還是那副矯揉造作的做派,不知好歹,不識抬舉!」

嘉妃冷哼一聲︰「她以為她還是當年的徐月娘,使些狐媚手段,就能把聖上勾得……」

太後開口打斷了嘉妃的話,語氣低緩卻威勢極足︰「好了!」

嘉妃心中一凜,忙起身向太後告罪。

這些話,她在永福宮發發牢騷無妨,卻不該當著太後的面說……

太後是她的姑母,也是皇帝的母親、她的婆母。

沒有哪個母親,樂意听見媳婦在自己跟前說兒子的不是……

何況,太後的兒子是當今皇帝。

太後看了看嘉妃,吩咐嘉妃坐下,語氣緩和了一些,道︰「這麼多年了,那婢子是個什麼性子,你還不清楚?有什麼可氣的!」

「哀家早已想到,那婢子不會輕易答應……」

「她不信任馬家,又怎回與咱們聯手?」

「再有,咱們想得到徐家和侯爺孰輕孰重,她難道就想不到?」

「她看重娘家,卻更看重她兒子的前程……」

「退一萬步說,便是她有心做這樁交易,乾玨會同意嗎?」

太後冷然說了句︰「乾玨難道就不想做皇帝?」

嘉妃把太後的這番話想了幾遍,想明白後,先是連聲道太後英名,然後焦急地問道︰「依您看,咱們該如何應對?」

應對……

太後沉吟不語。

她出身寒門小戶,嫁給先帝前連大字也認不得幾個……

她能想出什麼好的應對法子?

無非就是向皇帝求情……

求情……

太後突然想起許多年前,那個清雅堅毅的男子曾對她說,「娘娘,情分是用一回少一回的東西,若非萬不得已,最好不用。」

如果那個人願意幫她,願意幫乾璋和馬家,那麼,時局定然不是今日這般……

可是,他定然是不願意的。

而她,也不願再叨擾他。

他護著她的兒子順利即位,又給馬家指明從軍從政的出路。

他已經幫了她、幫了馬家很多。

馬太後看著殿內熟悉的陳設,眼神逐漸黯淡。

這殿宇,和她那年搬進來時似乎沒有什麼差別……

她就坐在這殿里,青絲漸成白發。

而那個人……

她心里的那個人……

現在也老了吧?

可她連他老了是什麼樣子也不知道……

這樣荒唐而不合適的一段情愫……

連她自己也覺得可笑……

世上竟有她這樣的人……

成了婚、生下兒子後,見到兒子的授課先生時,生平第一次心動。

即便是尋常人家鬧出這樣的事情,想來也是件稀罕的丑聞……

又何況是她?

生前,她母儀天下,當為天下女子表率。

死後,她會與先帝合葬,靈位配享太廟!

她並沒有資格擁有這些……

這從不曾宣之于口、深埋心底的隱忍情意,騙得了世人,騙不過先帝亡靈,騙不過諸天神佛。

太後嘆了口氣,對嘉妃道︰「哀家會尋機問皇帝,你們暫不要輕舉妄動。」

嘉妃恭敬地應了,見太後似是乏了,便低著頭、彎著腰退了下去。

太後又出了一會兒神,問身邊的嬤嬤道︰「乾璟有一陣兒沒來了吧?」

嬤嬤回得滴水不漏︰「端王殿下已出宮開府,依例得召方能進宮……殿下行事最是禮法周全,故而未能常來……」

「但殿下心里定然是時時念著您的……」

「便是殿下在外頭的那幾年,也總是殷勤問候……」

「不枉您疼了他一場。」

太後嘴角掛起笑意。

她當然偏愛乾璟……

因為乾璟,她和那個人,仿佛也有了一些關聯。

倘若沒有乾璋……

不,即便有乾璋……

即便她有再多孫子、孫女……

她最偏私的,永遠是乾璟!

嬤嬤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太後,問道︰「您看是否……」

太後搖了搖頭︰「罷了……多事之秋,哀家若是召見他,徒然惹人猜忌……」

……

因上頭對軍糧案的態度不明朗,九邊官員便都互相觀望,拖拖拉拉地辦著案。

直到十一月,桐城知府馬知禮率先呈案進京,其後九邊官員聞風而動,陸續把案卷、證物和證人呈至御史台。

案卷尚未收齊,御史中丞便稱病告了假。

接管的御史大夫雷厲風行,除催促各地上呈案卷,還上了道折子,請召九邊軍政官吏進京,協同作證。

這很好理解︰軍糧案就是個燙手山芋,誰辦誰倒霉……

若想不被秋後算賬,就務必要辦成鐵案,拉越多人下水越好……

皇帝準了奏。

至此,風向終于明朗。

十一月中旬,邵北城背著行囊,帶了幾個親隨,和穆臨淵一道啟程回京。

他此行乃是代表桐城官吏回京作證……

除了桐城,其余邊塞派的皆是小吏……

作證而已,用不著封疆大吏親行……

但,邵小將軍親行的理由正義凜然︰他要親自為兵甲進言!

別人避之不及的差事,這位爺卻主動接了……

任誰听了,都會覺得邵小將軍正氣浩然!

可是,穆臨淵不這麼想。

他看了看身邊策馬疾馳的少年,那叫一個春意盎然……

休憩時,穆臨淵看了看邵北城的大行囊,忍不住勸他︰「你這行囊可務必捂嚴實了……」

「如今人人都當你是回京作證的,以為你這行囊里裝著證物……」

「若是叫人知曉……」

穆臨淵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色令智昏啊……

若非親眼所見,他絕對想不到,邵北城竟會裝這樣一袋東西,千里迢迢從桐城背回京都……

一袋羊拐……

邵北城不以為然︰「叫人知曉也無妨……」

「她年紀小……我回京作證,給她帶些玩具也很尋常。」

提到她,他忍不住多說幾句︰「你不知道,她聰明又懂事,小小年紀,說話處事卻像個小大人……」

「我卻寧願她能做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就像桐城的那些孩子一樣,每日嘻嘻哈哈地湊在一起玩羊拐……」

他又想起一事,特意叮囑穆臨淵道︰「你不要對她提起這些羊拐都是我親自打磨的……」

「否則她知道了,或許便舍不得拿出來玩……」

穆臨淵無語地望著天,心里在吶喊︰蒼天啊,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為什麼這貨會想到給容鈺帶一袋羊拐回去?!

而且,他不僅不擔心會氣到容鈺,反而覺得容鈺會舍不得拿出來玩?!

幾塊羊骨頭,有什麼好舍不得的?!

他也是個倒霉的……

听邵北城念叨了一路,他現在腦子里全是「羊拐」兩個字,連方子都忘了……

他很想對邵北城說︰「容鈺那個小人精,是一般的孩子嗎?!她會喜歡玩羊拐?!」

可是,誰讓他打不過邵北城呢?

于是,穆臨淵真誠地對邵北城說道︰「你這禮物選得極好,既滿含心意,又不流于俗……」

邵北城用一種「好兄弟,你懂我」的眼神欣慰地看著穆臨淵,繼而又有些遺憾︰「可惜你尚未定親,不然我倒是可以教你磨羊拐……」

又用過來人的口吻感慨︰「不過,將來你定親,還是不要找年紀太小的……」

邵北城的語氣甜蜜又惆悵︰「你不知道,照顧一個小姑娘要費多少心思……」。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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