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失控

「——不行,不對……不能這樣。」

邱洋抬起手,面色很是痛苦,主動叫停了表演。

「邱洋桑,你不要緊吧……?」

和他對戲的金村美玖顯然是被嚇到了,一臉擔憂、卻又稍稍有些恐慌地看著他。

「——各單位,先休息半小時。」

而一旁的河合勇人也是關切地走了過來——對于前段時間邱洋所經歷的風波,他心下也是有數的,盡管現在文春炮的余波已經徹底平息了,但另一波風潮又再度涌了上來。

「我……我想先一個人靜靜,抱歉。」

邱洋朝兩位點了點頭,逃也似的走向了休息室——而另一旁待機的齋藤飛鳥,則是目光復雜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這第二波的、看似是積極的風潮,對邱洋個人來說,其實更為可怕︰他千算萬算沒算到,自己好不容易捱過了文春炮,卻又被國人給坑了……

那個廣泛傳播的所謂分析,使得他一下陷入了一種騎虎難下的局面︰于電視劇來說,和阿蘇卡綁定在一起的輿論,是有利于收視率的,他只要曖昧裝死就可以了。

而另一方面,現有的劇集,本就是真真切切地往兩人現實的藍本上去靠近,只要按部就班地演下去,給出一個讓輿論和制片方都「滿意」的結局。

就像那個分析里說的,是「前所未有的劇集」,然後帶來「國民cp的狂潮」。

只是,皆大歡喜的結局,總有犧牲者的存在,第一個就是與田祐希。

——明明都已經公開了戀愛的事實、甚至措辭都是和祐希精挑細選共同決定的結果,卻還是落得了個為他人作嫁衣裳的結局。

女孩估計是一時氣結,從昨晚開始,就再沒回過自己的訊息和電話了。

而邱洋盡管自知理虧,卻也根本沒有好好哄回自家女友的時間,下一集的放送迫在眉睫,他們很快又開始了下一集的拍攝。

——然而正是這下一集的拍攝,又進一步成為了他現在痛苦的全部來源。

「洋醬……」

從休息室門口,傳來了齋藤飛鳥的輕喚。

邱洋抬起頭,小鳥正一臉關切地看著他,但同時,卻又沉默著找不到合適的言辭——畢竟,現在的輿情,女孩是知道的,所以對她來說,這時候再來安慰他,立場總有些微妙。

可是,現在邱洋這樣痛苦的樣子,卻又讓小鳥委屈極了。

「……只是和我上新聞,就這樣不願意嗎……?」

喉頭滾動,齋藤飛鳥稍有些哽咽地說著,眼圈都有些發紅了。邱洋有些哭笑不得,心里也清楚,是女孩誤會了。

「不是因為這個……」

為了讓小鳥信服,他很勉強地扯出了一個笑臉。

「不是因為那個新聞的緣故啦,雖然,那個新聞也讓我很難面對你和祐希,但我……說起來還有些不好意思,我到底是承受過這麼多緋聞的人了,這點小事倒還打不倒我。」

「那是因為什麼呢……?」

听到他的解釋,小鳥是有些模不著頭腦了,如果不是因為緋聞,那邱洋狀態這麼差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呢?

問出了口,齋藤飛鳥才明白是自己多管閑事了,再加上之前的自作多情,羞惱的情緒後知後覺地涌了上來,讓她有些想要奪路而逃。

「那個,不說也沒關系的,我……」

「——阿蘇卡你不覺得……」

邱洋並沒注意到女孩情緒的波折,只是低垂著腦袋,自顧自地說道——他潛意識里不知怎麼的就覺得,如果有一個人可以听取自己現在的煩惱,這個人,或許只能是眼前的小鳥了。

「你不覺得,現在的劇本有些失控了嗎?」

「……誒?」

男人說出的話題,是齋藤飛鳥小腦瓜里從沒有想過的,一時間也有些懵懵的,只能听邱洋一個人慢慢地說著。

「就好像,上一次阿蘇卡你在樓道的那場戲……到最後也情緒崩潰了一樣。或許阿蘇卡醬還沒有意識到,我們演的所謂劇情,和現實的界限越來越模糊,導致深深地入戲實在是難以避免。我也看得出來,我和你、都不止一次的陷入到分不清是戲里還是戲外的局面……」

「雖然就像那個分析里說的一樣,或許這樣的電視劇是前所未有的,大家磕著我們劇里的糖、又磕著我們劇外的故事,簡直是天作之合!」

頓了一下,邱洋繼續說道,看向阿蘇卡的眼神也有些閃躲。

「可是對我們來說,不是這樣的啊……如果劇里和現實的感情模糊了,阿蘇卡不會覺得你對我的情感,摻雜著劇里的情緒嗎?我又怎麼能分清,如果有一天,我對你……滋生了情感的話,到底是劇里的需要,還是……」

「……」

他說不下去了,齋藤飛鳥也默然不語——她也是稍稍听明白了,男人話語中的動搖。就像她所正遭受的煎熬一樣,或許,邱洋心底曾經對她抱有的感情,也正在不停地折磨著他的內心,只不過是意味不同罷了。

她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感情正在被消費;而邱洋所擔心的,是已經無法確定自己的感情,是否是「真實」的情緒了。這一種被動的入戲,成了兩人共同的夢魘。

「而且……」

小鳥看著邱洋低下頭去,抱著腦袋,痛苦地拍打著自己的腦殼,像是要把什麼東西驅散開去一樣。

「——好像啊……」

「……誒?」

「和她,好像啊……」

像是感覺到了什麼,齋藤飛鳥側身看去。

一旁的電視劇個人海報上,金村美玖笑得很甜的樣子,臉上的法令紋都深了幾分。

……

……

「我听說了……秋山君你、你要去應募嗎?」

「嗯。」

秋山點了點頭,眼前的少女紅了眼圈,但他的心意已經決定了。

「這或許是我唯一能接觸到桃子的機會了,如果選上‘東大先生’的話,或許就有機會能參與地上波番組,然後成為一名藝能界邊緣的人物,到時候就能……」

「——可是只是為了她,真的值得嗎?值得你退出社團、退出偶像廚的坑嗎?」

森終于是忍不住眼眶里的淚水,委屈、不舍、嫉妒……各種復雜的情感混雜在了一起。她並不清楚兩人相識的事,在她眼里看來,秋山就像是個為了不切實際的目標、而撲火的飛蛾。

而且那姿態,是自己永遠也體會不到的,自己永遠也成為不了他的火光。

「抱歉,森醬,這次是我任性了……以後我們也還是可以一起聊天玩耍的,你是我永遠的朋友,這一點不會變。」

「朋友嗎……」

女孩氣極反笑,輕哼了一聲,努力維系著聲音不過分顫抖。

「那如果我說,我不喜歡藝能界的人,秋山君還會堅持嗎……?」

「……」

秋山沉默了,「不喜歡藝能界」什麼的,他還是第一次從森的嘴里听說。

只是,他已經決意了,很艱難地從唇齒間擠出了兩個音節。

「抱歉……」

「——我真的不喜歡!」

森的手朝前伸了伸,搭在了秋山的手上,很認真的看著他的臉。

「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抱歉、抱歉……」

秋山狼狽地抽開了手,從喫茶店里奪門而出,努力忍耐著一種想吐的感覺。秋山面對不了森,而他也有他所不能面對的東西。

他一個趔趄,感覺兩腿發軟,並沒能像劇本上計劃好的那樣,跑出鏡頭外。

邱洋頹然坐在了喫茶店的門口,心亂如麻,一時間竟忘了還有無數攝像機對著自己,狠狠地扇了自己兩個耳光,掩面號泣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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