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野桑,又見面了……」
節目開場前,在邱洋身旁落座的,恰好就是剛才有過一面之緣的河野玄斗。
「……」
河野只是點了點頭,也沒有多余的寒暄。倨傲的形象,和剛才初遇時的溫暖和煦判若兩人。
「就這麼現實的嗎……」
不過,有了剛剛秋山燿平給自己打的預防針,他也並不覺得那麼意外就是了——天才的怪癖總是會被世人包容,河野發展成現在這樣的偏執,也並非全是他自己的責任。
「——還有30秒!」
一邊傳來監督通知倒計時的聲音,他也收斂起心思,等待本番的錄制。
……
「——秋刀魚的東大方程式,現在開始!」
女主持似乎換了個人,念著邱洋所熟悉的開場白,宣告著收錄的正式開始。
「呀……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呢……」
明石家秋刀魚的目光掃過台下的眾人,神情不像是在錄制節目,倒有些像是參加校友會的老教師,頗是欣慰的樣子。
「總感覺,幾年的收錄下來,大家都看起來滄桑了不少呢啊……」
說著就指向了一旁一個已經完全禿頭了的學生嘉賓,無情地打趣著。
「你這家伙,上次不還有些頭發呢嗎?這次完全就變成了禿頭大叔了啊!記者的工作有那麼忙嗎?」
「——那個是因為,遺傳啦……」
「哈哈哈哈哈……」
「……」
仿佛是老友見面的調侃一般,番組就在這樣歡樂的氛圍中開始了,秋刀魚也開始介紹起了到場的嘉賓。
「——下一位……最近風頭正勁的當紅女優,西野七瀨桑。」
「——大家好。」
介紹到西野七瀨的時候,邱洋很自然的向她看去——久違了的她,今天是一襲素雅的白色長裙,恬靜地對著鏡頭,甜甜笑著,顯得純粹而美好。
「——說起來,西野桑和在座的一位,也是頗有淵源啊……」
明石家秋刀魚壞壞地笑著,把話題往邱洋身上引——雖說接到了監督的要求,盡量不要讓兩人產生不必要的交集,但兩人的電影才下映不久,要是不提到才顯得奇怪吧?
「啊,是的、很榮幸能與邱洋桑共演,先前承蒙關照了。」
「我這邊才是承蒙照顧了……」
「……」
邱洋也忙站起身,朝著西野的方向微微欠身,盡了該盡的禮數。兩人的對話顯得禮貌而疏離,好像真的只是普通的同事那般。
——說起來,本來也就只是普通的同事吧?
只是從頭至尾,她都沒有與他對上目光,一直是朝著秋刀魚桑的方向在說著。
「……嘛、接下來,就是學生這邊的介紹環節了。」
見兩人之間並沒擦出什麼火花,甚至有些小小的冷場,秋刀魚也就知趣地繼續推進著流程。
听到「學生介紹」的字眼,邱洋明顯感覺到,身旁的河野稍稍坐正了些——也是啊,作為首席的他,總是習慣被第一個介紹到的吧。有過不少綜藝經驗的他,也立刻覺察到了,攝像機的鏡頭開始聚焦了過來。
「下面就從第一個開始叭……」
緊接著,他就看見秋刀魚桑,目光投向了這邊——只是,落點好像是……
「——來自都市工學部的修士二年級,邱洋桑……邱洋桑你不知不覺都二年級了嗎?……」
他好像都听見了,河野拳頭捏緊的關節彈響聲。
……
……
「——感覺還不錯誒!就是沒有表演我們乃木阪的歌曲……」
VTR里播放著,上一次乃木阪46為自己錄制的短片。短片里的賀喜遙香紅著臉,有些羞澀地、說著「請多多表演乃木阪歌曲」的請求。
邱洋愣愣地望著她的紅臉,有些難把屏幕上的身影,和現在稱兄道弟的女孩聯系在一起。
——說起來她現在,也應該已經在後台候場了吧?
「邱洋桑上次上我們節目之後,從此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啊……」
秋刀魚桑這時候的表情和他差不多,也是一臉的感慨——畢竟這大半年來,邱洋真的是從一個無人知曉的路人,一躍而成了炙手可熱的新生代藝人。話題度和躥紅的速度,和菅田將暉、米津玄師、西野和樹這些人已經是一檔的了。
偏偏,這幫怪物後輩,互相之間關系都還不錯的樣子,該說是惺惺相惜嗎?
「——那還是托了秋刀魚桑的福啊……應該不用補收中介費吧?」
「你這家伙!這麼說出來了,我不收都不好意思了啊!」
「……」
相比上一次的青澀和冷場,現在的邱洋,已經宛如是一個綜藝老油條了,接梗造梗和時機的把握、都不是那些素人學生所能比的。
秋刀魚也是會心一笑——之前就覺得他算是個好苗子,反應也很快,之後看他上的幾個綜藝存在感都是十足,不禁也動了些,把他挖到自己節目來做常駐MC的心思。
另一方面,听業內的一些風聲,他很快就要恢復了自由身、也拒絕了所有的橄欖枝——那麼是不是,可以招徠的訊號?這一點,也算是他這次一定要親自下場,去邀請這個後輩來這次節目的原因。
「——那家伙,雖然不是搞笑藝人,但我們吉本,也不是不能招徠一下試試。」
他又想起自己所隸屬的、吉本興業的社長,跟自己喝酒閑談時提起的建議——最近幾年,吉本也在積極把觸角伸向搞笑界以外,或許,邱洋就是能決定次時代走向的新星也說不定。
更不用說,松本人志那家伙也對他贊不絕口了。
……
「……邱洋桑算是在座各位之中,變化最大的了吧?甚至,連我這個孤陋寡聞的老頭子都能天天看到新聞啊。」
「過獎了,過獎了,還是承蒙業內各位的關照。」
「……」
幾分鐘的交談整理、配合VTR的播放,基本上回顧完了邱洋過去半年的成就——公演、模特、電影、單曲……
也是回顧的時候邱洋才知道,這些時日來,自己被索尼壓榨得這麼徹底。
……
……
「好,那我們就……」
邱洋的介紹部分差不多結束了,秋刀魚正準備介紹下一個嘉賓,按順序,是輪到河野玄斗了——話說,這人怎麼每年都來……
「——那個。」
只是在心里吐槽一下的當口,一旁一直斷電的西野七瀨,忽然舉起了小手,一截藕臂輕輕揮舞著,吸引去了全場男士的目光。
「……西野桑,是有什麼事嗎?」
明石家秋刀魚稍有些不悅——且不說她這突然地打斷,不僅不合禮數、而且也不符合台本流程。本身她所坐的位置,說白了只是一個花瓶位而已,只要負責做做反應、擺擺笑臉就行了,並不需要像她這樣刷存在感。
這樣想著,他背對著鏡頭看向西野的目光嚴厲的幾分,似乎是一種無言地警告。
「上一次,邱洋桑表演了一首,我以前所屬的團隊的歌曲,也以粉絲自居……」
讓秋刀魚有些意外的是,眼前女子的目光澄明而堅定,聲音雖然是柔柔弱弱的、卻完全沒有被自己震懾到的感覺。
「——所以不知道……這一次有沒有準備呢?」
「……」
這樣的突發情況,讓秋刀魚都有些吃不準主意了——要說節目效果的話,這兩個話題人物的踫撞是肯定有利于節目效果的,只是突然加入的環節,在放送的時候能不能播,就是另一碼事了。
「什麼情況……」
同樣因模不著頭腦躊躇的,還有坐在台下的邱洋。
總是被牽著鼻子走的他,第一反應是,自己是不是又被坑了?可是眼角的余光看到,在場監督和staff桑也都稍稍騷動了起來,心里大概也明白了過來,多半是娜娜賽的自作主張。
——那自己要如何回答?要等監督叫停嗎?
「啊、這一次的話……」
他抬起眼,正對上了,西野七瀨遠遠地看向他的目光——這目光太過灼熱,他下意識地撇開,又恰好對上了監督舉著的紙板,很簡單地寫著一個字節。
——「唱。」
捏了捏有些發痛的眉心,在藝能界混了這些時日,邱洋也隱約明白過來了監督的意思——機會難得,先錄著,能不能用之後再說。
「——今天是準備了的,是……」
清了清嗓子,他一邊在腦海里飛速運轉著唱什麼歌——要不就唱新曲?正好也拉一拉單曲銷量的後勁了?
「……那個,我能提一個請求嗎?」
他的話語,再次被西野七瀨打斷了。
「我可以點一首歌嗎?」
邱洋隱隱感到,局面有些失去控制了——這時候,西野七瀨的眼里顯然已經沒有錄影棚在場的其他人了,他可不能不顧上啊。
只是為什麼還沒有人叫停,連秋刀魚桑都是一副下了線的樣子?他投去求助的目光,秋刀魚桑隱晦地沖著看板努了努嘴,上面又是簡單的兩個大字。
——「繼續。」
見在場沒有人接茬,西野七瀨自顧自地說著。
「《釣魚池》可以嗎?也是收錄在邱洋桑新單里的。」
「……可以吧。」
邱洋心想,橫豎都是一刀,不如趕緊錄完這一段早些收工——反正,也肯定是用不上的片段,隨便他們怎麼錄吧。
活動活動脖頸,他站到了舞台中央。
「——還有一件事……」
「我說,你這家伙啊……」
盡管監督有過囑咐,可這後輩也有些太過超過了吧?明石家秋刀魚感到自己的忍耐已經到了限度,到了忍不住出聲的地步——就算是天然派,也該有個底線吧?
可是,他卻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叫西野七瀨的女演員,自說自話地站起了身來——這過于大膽的舉動,一時間,竟是讓他和監督都沒有反應過來。
「……這家伙,就不怕丟飯碗嗎?」
從業了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踫到,錄制現場徹底失去自己控制的情形。第一次有一個藝人,在自己面前仗著有幾分利用的價值,就公然無視規則和監督的存在。
「……誒?」
而另一邊,等邱洋反應過來的時候,西野七瀨已經走到了自己身邊站定。
「——我可以和邱洋桑,一起唱嗎。」
她臉上的微笑,好像讓他回到了久違的淺草寺、或是輕井澤?
——那種久違的、不摻雜任何患得患失,沒有多余顧慮的、坦然的笑顏。
陰差陽錯間,他好像也忘了自己置身何處。
「……好。」
……
……
「讓我什麼也別想、暫時放下對你的愛……」
「……」
到底是合作過三個月朝夕相處的拍攝,再加上近一年的交情,邱洋和西野七瀨的對唱堪稱是默契十足,完成度也非常高。
兩人不時的對視、一些細節的小動作、整個合唱的氛圍感,都是相當不錯的綜藝素材。只是……
「……胡鬧啊、真是太胡鬧了!」
一曲終了,控場的監督在一旁臉色鐵青。
盡管這一段話題度很高,「元偶像唱元曲」這回事本來就是足夠的噱頭,再加上兩人又有著種種的羈絆,這期節目基本是熱搜預定;商業價值上,又能帶動電影光盤和邱洋桑單曲的銷售,從利益至上的角度來說無可挑剔——前提,是這一段能用的話。
但是,這樣的胡來,帶來的副作用也是極大的。影響最大的就是收錄時間被浪費了一大段,後面的環節只能請秋刀魚桑加快進度了。
盡管倒頭來,是自己貪圖了兩人可能帶來的話題度,沒有及時叫停。但他還是覺得西野七瀨的舉動太過不理智了——即便是有恃無恐,也不能這麼胡來啊。
這樣一來的話,豈不是……
……
……
「——真是的,我都在干些什麼啊……」
回到座位上,邱洋回過了神來,完全是一副狀況外的樣子。
這樣的環節,對他來說一點損失都沒有,放出來了是自己現成的熱度和利益、沒放出來自己也不會掉塊肉——甚至沒有任何肢體接觸的這種尺度,連到娜娜敏吃醋的程度都沒有。
可是對于娜娜賽來說,就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已經了解一些藝能界規則的他深知,哪怕這期節目成功到,是歷期收視率最高,等待西野七瀨的結局也只有一個——活動自肅。嚴重起來,說不定等待她的會是綜藝的出場NG、甚至是雪藏。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在富士電視台、又是在明石家秋刀魚這種咖位的大物前面,搞這不明不白胡來的一出,後果只是這樣都算是好的。
反過來想,如果沒有這樣嚴厲的懲罰,以後台本什麼的,還不就是一張廢紙?
他也明顯能感覺到,盡管秋刀魚桑表面上笑嘻嘻的,甚至還稱贊了他們兩個幾句,但從忽然加快的節目節奏來看,鬧的這出亂子,可不是一星半點。
「娜娜賽,你到底想干什麼啊……」
後面的介紹環節,他完全沒有在听了,只是愣愣地望著西野七瀨的方向。
「……放著好好的大物女優路不走,你這不是自毀前程嗎?」
——等等、前程?
腦海里出現這個詞的時候,他忽然醒悟了過來。遠遠地,他看著西野七瀨目視前方,是一副坦然放松的笑顏。
「……你,不會是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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