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他鄉

「米津桑,久仰大名。」

邱洋跟著神宮寺仁來到索尼音樂,走進某一間小會議室,一個蓬亂劉海遮住幾乎全部視線的男子正盤腿坐在椅子上,看起來似乎是正冥想著什麼。

听到他招呼,米津玄師以一個奇怪的動作節奏收攏起雙腿,站起身來微鞠了一躬,頗是謙遜的樣子讓邱洋有些意外。

「哪里哪里,我才是久仰大名,邱洋桑,初次見面。」

只是微微一握手,就能感覺到面前這個男人的真誠。

「先前的事情,請先容許我道歉。」

幾人坐定,米津玄師開口的第一句話,才讓邱洋明白過來,對方似乎是抱有歉意的緣由了——是在說之前不放心由他來演唱主題曲的事。

「不不不,我確實也沒有唱那首歌的水平,這首《釣魚池》只是因為比較熟悉、而且有其他因素的加持罷了。」

本意其實是說緋聞的事,但這話說完,邱洋才反應過來說得比較容易讓人誤會。連米津都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樣子,他也懶得解釋。

「邱洋桑謙虛了,在我這個音樂人看來,邱洋桑的確稱得上是一塊璞玉。」

米津玄師擺擺手,像是在驅趕掉什麼八卦的氛圍,格外認真地盯著邱洋的眼楮說道。

「上一次我有這樣的感覺,還是在認識Sudashi的時候。」

「……Sudashi?」

「——啊,抱歉,叫順口了。是俳優菅田將暉桑,我們是合作過多次的好友。」

「啊,我知道的,是那個各方面都很活躍的前輩。」

邱洋是知道他的名字的,別人是演而優則唱,或是唱而優則演,而他作為假面騎士特攝劇出身的青年俳優,在演員和歌手的道路上幾乎是同時爆火,同時和兩個圈子的不少青年才俊甚至是前輩都有不淺的交情,在現在算是最火的幾位男藝人之一了。

「能與菅田前輩相比,是我的榮幸。」

他也不多客套,畢竟米津玄師這麼一說,他也才稍有些意識過來,自己這出道的半年,軌跡還真算是個低配版的菅田將暉。

「哈哈哈哈,該說是因為文化不一樣嗎,邱洋桑的性格果然與眾不同。」

米津玄師的笑點似乎有些奇怪,他這份不謙虛,反倒引得他開懷大笑起來。

「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這次想要和邱洋桑見面,我也請神宮寺桑轉述了,是想有一次合作。」

「說是合作……是指像《灰色與青》那樣,合唱一番嗎?」

邱洋稍有些緊張,米津玄師的歌,key可不低啊,合唱的話,怕不是要高下立判了……

「不不不,是我根據邱洋桑的嗓音,一天寫好的歌。」

「……一天?」

「對。」

眼前的男子嘴角微微上咧,滿溢著的都是天才的自信。

「只是,詞暫時還沒有寫好,正好听說邱洋桑是高材生,不知道文筆如何,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填個詞?」

「……誒?填詞?」

……

……

倫敦的夏天,大抵是因為海洋氣候的緣故,還是溫熱潮濕得很。

「真是的,明明是鴿子廣場……卻完全沒有鴿子啊。」

齋藤飛鳥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百無聊賴地踢踏著腳上的漆皮皮鞋,自言自語地吐槽著。

「——美麗的小姐,我能給你變一個魔術嗎?」

魔術師打扮的金發小哥,端著只腳踝上系了根細線的鴿子,也不只是見她美貌、還是看她是孤身一人的外鄉游客比較好騙,總之是踏著浮夸的步子,前來搭訕了。

「啊?噢……」

齋藤飛鳥的英語沒那麼好,但「美麗的小姐」這種稱贊的話還是听懂了,下意識地就點了點頭。

魔術師便開始了他的表演,鴿子放進了帽子,再拿了出來,變成了一支玫瑰。是很傳統的戲法,也算不得是多高明的手段,小鳥都能清晰看到一處穿幫的細節。

不過,看著他自信的樣子,她想著,就不要拆穿了吧。

他帶著自以為優雅帥氣的笑意,把玫瑰硬塞進了她的手里,手還不安分地微微停留了片刻。

「——給我補握手券啊混蛋。」

齋藤飛鳥臉上是帶著和煦的笑意,心里卻好像是個月復黑死宅一樣地吐槽著。

見對方面對著自己攤開了手,她才明白過來是沿街表演謀生的藝人,害怕他糾纏,她索性多給了些,打發他離去。

「非常感謝。」

僅僅是維持了一秒的優雅微笑,立即變成了見錢眼開的油膩笑意,齋藤飛鳥不知怎麼地就是不適得很。

魔術師轉身離去,她看著那只停留在他肩上的、腳上系著細線的鴿子,始終回著頭看向她的方向,好像是戀戀不舍的樣子。

「——別羨慕我啊,我可比你好不到哪去。」

小鳥自嘲一樣地喃喃自語,癱回到長椅上。

倫敦,是她很想來獨自旅行的城市,自己在不同的場合都說了很多遍。只是真的到了這里,卻發現這里好像沒有那麼好。

也可能是體驗過兩個人的日子之後,就再難習慣獨處了——其實未必有喜歡獨處的人,只是沒體驗過相契的靈魂罷了。

「洋醬,現在在做什麼呢……?」

經紀人可以管束自己的行程、可以管束邱洋的行程、甚至管束許多乃木阪成員的行程,但是卻管不住自己的思念和想法——不如說她還希望能被管束住一些。

點開熱搜,不出意料的又是熟悉的名字霸了榜。

「不愧是洋醬啊,做藝人也是那麼優秀……」

她一條條地瀏覽著網上的評論,看見夸獎的她會跟著感到自豪、看到批評的,她甚至想用自己社交媒體的大號去評論反駁。

「唔……?原來洋醬還上了《閑聊007》嗎?上田叔的節目誒。」

刷到了一個綜藝的剪輯視頻,她戴上耳機,點開看了起來。

「——邱洋桑,最近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嗎?」

「嘛……我想想……」

「當然,除了偶像之外。」

見邱洋一副思考著的樣子,上田忽然出聲調侃道,引起全場陣陣起哄聲。

鏡頭也適時地推到了西野七瀨臉上,她微紅著臉眯著眼笑著,就是最完美的對應了。

「……」

齋藤飛鳥關掉了窗口,沒有再看下去。

正準備起身離去,忽然被熟悉的吆喝聲叫住了。她抬起頭,是剛剛的魔術師小哥,只是,身後又跟了幾個相同裝束的人——顯然是看她出手闊綽又好騙,拿她當搖錢樹了。

「你們……想做什麼?」

齋藤飛鳥稍有些慌張——光天化日之下,總不至于明搶吧?

「沒什麼,只是想著,能不能請這位美麗的小姐喝杯酒呢?」

他越靠越近,最後得寸進尺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畢竟,你都接過了我的玫瑰了吧……?」

「——你放開!」

語言不通,再加上手腕處吃痛,齋藤飛鳥心里的恐慌一下子到達了頂點。隨之產生的另一個念頭,她幾乎完全無法抑制。

「——要是洋醬在的的話,就好了……」

「——喂!你們在干什麼!我要報警了!」

一旁傳來高聲的叱罵,用的是相當標準的英語,一下子就鎮住了幾個「藝人」——說到底他們也只是小混混,來個普通的管理者就足夠把他們嚇跑了。

見眾人作鳥獸散跑開了,齋藤飛鳥揉著通紅的手腕,還有些愣神,甚至反應不過來去道謝。

「——沒關系叭?看你的裝束,是……霓虹的游客嗎?」

這時候,從剛才的方向傳來的,居然是日語。

「——是嚇著了嗎……還是說不是霓虹人……?——誒?」

對方走到他的身前,對上目光的瞬間,兩個人都愣住了。

「——齋藤桑?」

眼前的男人,居然是邱洋在東大的前輩,筱田蒼真,兩人曾見過幾面,算是有一面之緣。

或許是他鄉遇故知的感慨,又或許是、什麼其他的復雜情緒,兩行眼淚,不受控制地就流了下來。

「——喂,蒼真,你英雄救美演上癮了啊!怎麼還不回來!」

一旁傳來女子的埋怨,待她走近了些才讓小鳥認了出來,是女優能年玲奈桑——看說話的語氣,應該是筱田的女友了。

「哇,你這就把人家弄哭了嗎……誒?是……齋藤桑?」

「不是我弄哭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見她掉了眼淚,筱田蒼真也手忙腳亂起來,一邊找著紙巾一邊安慰著。

「是被嚇到了嗎……別怕,我們都在這里……」

「——不是的。」

齋藤飛鳥稍有些狼狽地、胡亂地抹著眼淚,含混地說著。

「只是,忽然之間……好想回東京啊……」

……

……

臨進錄音室前,邱洋突然收到了來自筱田的訊息。

「這家伙,在度蜜月還不忘給我發狗糧嗎……?」

一邊吐槽著,他點開內容。

「From筱田蒼真︰在倫敦踫到了阿蘇卡,你知道嗎?」

「……」

邱洋一下沉默了,不知道如何回復。只是米津玄師已經站在門口,眼神無聲地催促著了,他也來不及思考,只能趕緊回信。

「不知道。」

接下來又是下意識地,補了一句。

「一個人?」

補完了才覺得好笑,盡管筱田那邊從不插手自己和娜娜敏還有阿蘇卡之間的糾葛,告訴他這件事也只是尋常的分享,他還是會下意識地在意。

「一個人,詳細的晚點說吧。」

「好。」

簡單地回復完訊息,盡管還沒有整理好思緒,他還是跟著米津玄師走進錄音棚,听他哼唱的小樣。

旋律乍一听不很抓耳,是相對舒緩低沉的曲風,帶了一點點好像是雷鬼風格的反拍,又顯得帶了些無謂的隨意。

進入副歌了,曲調進行忽然從款款敘述,轉為了高亢的呼喊,可又不顯得那麼聲嘶力竭——總像是有所保留一般,好像是伸出又收回的手。

盡管很抱歉,但邱洋承認,至少此刻,他完全沒有任何關于詞作方面的靈感,阿蘇卡的事已經完全佔據了他的腦海。

——她是被迫放的長假嗎?她獨自旅行的愉快嗎?她那麼憨憨的,英語也不太好的樣子,一個人真的沒關系嗎……?

只是這樣想著,他閉上了雙眼,阻止它們自說自話地變得干澀。

……

「——如何?有想法嗎?」

一曲終了,米津玄師摘下監听耳機,一臉希冀地望向邱洋的方向。

卻驚訝的發現,邱洋桑的臉上,清晰地掛著兩行清淚。

「……」

這般場景,一下子讓他不敢出聲催促了——不如說,是被這樣的反應所震撼或是感動了。

「——有的。」

良久,邱洋才睜開眼,摘下了耳機,定定地看向他。

「就叫、《他鄉》吧。」

「《他鄉》……」

米津玄師細細咀嚼著這個詞,忽然覺得很是精妙——和旋律的氛圍相合是其次,畢竟邱洋桑自己就是個異鄉人嘛,說不定會有獨特的視角與體驗。

「好,那就叫《他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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