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近」
西野七瀨局促地坐在邱洋身邊，感覺兩個人的身子都快貼到一起了。
現在小小的居酒屋里一下子擠進了兩伙人，人和人的距離被迫拉近了不少——既然有邱洋桑的母親在，原先在店里的劇組一行人，也就不好意思再讓他們出門了。
「@%#$……」
坐在邱洋另一側的邱洋母親，忽然側身和邱洋搭話——他們之間那道稍稍拉開的不自然的距離，也是他們兩伙人的分割線，以這條線為界，兩邊人各聊各的。
「如果你要和我們說話的話，麻煩說日語吧？反正你們劇組的人當中，你的日語算最差了，大家都听得懂。」
邱洋看都沒有看自己的母親一眼，悶頭喝了口酒，用日語頗是不客氣地回道。
「洋君……」
西野七瀨有些憂心地拉了拉邱洋的衣袖，他這一句有些生硬的話，讓兩伙人都有些沉默了。
邱洋的母親倒也不惱，俯在剛才領頭的那個男人耳邊低語一番，男子便充當了他的翻譯。
「我們是華夏來的話劇劇團，來做巡演的，今天是最後一站的收尾，明後兩天自由活動之後，就準備回國了，所以今晚來放松放松。」
「……我們是《堀與宮村》劇組，好巧，也是今天殺青了之後來這邊慶功——您兒子、在電影里擔任的是男主演。」
西野七瀨代表大家做了介紹，還刻意介紹了一下邱洋的地位。回頭看向邱洋，他依然是一副眼皮都懶得抬一抬的樣子。
「這樣啊……」
听了西野七瀨的介紹，邱母眯了眯眼，一副捉模不定的表情看向自己的兒子，卻也沒有得到回應。
「……你叫什麼名字？」
邱母低頭看向兩人幾乎是貼在一起的身子，忽然輕聲親自問道，讓西野七瀨一下子就局促起來。
「我叫西、西野七瀨。」
「——啊，西野桑啊、我知道你的……」
讓她意外的是，女人露出了一個稍稍驚訝的表情，緊接著，忽然眉開眼笑起來。
「啊，感謝夫人抬……」
「——別說多余的話。」
一直沉默不語的邱洋忽然開口，西野七瀨還以為他是在責罵自己，有些小小的委屈。
「怎麼能說、是多余的話呢……」
听到邱母接過話來，西野這也才知道，原來邱洋是在警告自己的母親——真是的，這對母子的關系是怎麼回事嘛！
「西野桑、不論是做偶像還是做演員時候的經歷，我都有听說哦，真的是個非常優秀、非常努力的人呢……」
盡管說的斷斷續續，西野七瀨還是听懂了邱母對自己的褒獎，有些受寵若驚。
「過、過獎了。」
「……你這又是吹得什麼風？」
第一次的，邱洋側過腦袋，和自己的母親對視。
「偶像什麼的、你不是最討厭了嗎？」
「——那是之前哦。」
眼前的女人得體地微笑著，過于完美的表情，讓人難以分辨是不是演技。
「上一次，我可是去看了你最喜歡的乃木阪的演唱會、叫什麼夏巡，好像還是第一場。」
邱洋的瞳孔微震——夏巡第一場？那自己豈不是也在場？
邱母沒有覺察到自己兒子的動搖，自顧自地說著。
「……看了以後覺得，真的是一群不錯的小姑娘呢，很有青春活力……難怪會有這麼多粉絲。」
西野七瀨見邱洋露出了稍顯迷惑的表情，顯然是陷入了和自己一樣的懷疑——女人說的到底是正話還是反話？
「然後，鄰座的小姑娘還給我推薦了西野七瀨桑，我這兩天還抽空在補《輪到你了》呢！不錯的電視劇哦……」
好像是為了自證一般，她拿出手機劃了幾下，把下載好的劇集給兩人看。
「呀，真的是感謝支持……！」
西野七瀨都有些感動了，一方面又有些小小的興奮——雖然不太清楚原因，但是邱洋的母親，看起來對自己很有好感誒！
「……」
邱洋倒是沉默不語了，又低頭看向酒杯，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個、說到這個，明天也有演出的吧、北海道？」
邱母在包里翻翻找找，忽然拿出兩張票。
「我還托劇團承辦方的關系，要到了兩張關系席的票來著，要不……你們去看？」
「……誒？」
西野七瀨一下子騰地紅了臉，有點想法一旦冒出來就收不回去了。
——哎呀呀，這算是什麼？家長的欽定和助攻？難不成邱洋母親說的看好自己……是那個方面的意思？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應該不勞費心了。」
還在躊躇著如何回應的西野七瀨，忽然听到邱洋冷冰冰的話語，和從他包里掏出來，拍在桌上的兩張票。
「我也有關系席的票、而且，我已經約好了一起去看的人了。」
盡管知道這番話是針對他母親的，她還是覺得有些心寒——不過，作為別人的男朋友來說，這樣的拒絕也是理所應當把？
「這樣啊……」
邱母好像是招牌性地眯了眯眼，將西野七瀨有些失落的小表情盡收眼底。
「那，還真是可惜了呢……」
……
……
「……所以，你到底有完沒完？」
看清來人的一瞬間，相比憤怒和驚訝，邱洋更是一種無奈——他哪里想得到，四張票的位置恰好連在一起？下意識地，他拉緊了坐在左側的橋本奈奈未的手。
「——你好像有點過分了吧？自己不要我的票，還不讓我來看？」
邱母掛著招牌的笑容，一邊向橋本奈奈未點頭示意，看得她一陣緊張。
「好久不見，橋本桑。」
「伯母，好久不……」
「——娜娜賽，來這邊坐。」
還不等橋本奈奈未伸出手打招呼，邱母就扭過頭去和身後的同行者說話了，場面一度有些尷尬。
——等一下，同行的人是……
緊接著，邱洋就看見西野七瀨在他身旁，紅著臉落座了。
「洋君，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邱洋一听這明顯是刻意的稱呼對比，自家母親這擺明了就是來搞事的——瞬間，自己就變成了被兩個娜娜夾在中間的局面。
overtune的樂曲聲響起，趁著live還沒開場，邱洋悄悄地給自己的母親發著訊息。
「——你到底想干嘛？」
「……什麼想干嘛？」
對方明顯是知道自己會這麼問，回復得很快，裝蒜的樣子讓邱洋隔著屏幕都能看到那個令人不爽的微笑。
「還娜娜賽娜娜賽的叫著，你和她有這麼熟？」
「我好心邀請她來看live，她也同意了，這不就熟起來了嗎？」
「你少給我扯這些。」
听著overtune已經進入了尾聲，橋本奈奈未也明顯投來了疑惑的目光——還好打的是中文，不然還頗有些左右為難，這聊天內容，對兩邊的女孩來說都不太能被看到。
「——如果一定要找偶像，我也只允許你找最優秀的那個。」
「……什麼鬼邏輯。」
熄滅屏幕前看到的最後一句話，讓邱洋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仿佛回到了那個在舞台上練台步的兒時夏天。
「——洋洋，我要你做最優秀的話劇演員。」
他小時候是喜歡過話劇的，只是，母親對于「精益求精」的過高要求，讓他在很小的時候就放棄了這一份愛好，也失去了本該擁有的母愛。
……
「——旭川巨蛋的大家，還嗨得起來嗎！！！」
開場的高呼打斷了邱洋的回憶，很意外的，是由北海道出身的北野日奈子和金川紗耶來做開場，奇妙的組合讓台下歡呼連連。
邱洋不自覺地看向了左側的橋本奈奈未，她的眼楮里，已經閃爍著感慨的淚光了——旭川巨蛋是剛剛落成的場館，舞台效果各方面都是頂配。
如果她有的選的話，她也很希望能在這里畢業的吧？就像西野七瀨在京瓷巨蛋那樣，衣錦還鄉、風風光光的。
「……沒關系的哦。」
他攥緊了身旁人的手，指了指觀眾席，開場的時候，大家不約而同地將手燈調成了綠色，場館里仿佛點亮了一片綠海——看來旭川這個地方，在粉絲心中依舊佔有難以磨滅的地位。
「你看，這一片綠海，就是大家仍惦念著娜娜敏的證明。」
……
……
全場演出可以說是平淡地結束了，不知不覺地就進入到了安可的環節。
——難道，阿蘇卡那麼一本正經地、想要自己和娜娜敏到場，真的僅僅只是因為這是在旭川的第一場夏巡？
「——那麼，大家都知道，這次夏巡的第一場，我們送別了一名成員……」
看著在台上拿著話筒的齋藤飛鳥，邱洋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濃了。
「最近發生的很多的事情，我想，作為粉絲的大家、還有我本人，都對再見的意義有了更深的理解吧……」
「——阿蘇卡加油！」
說到這里，齋藤飛鳥稍稍有些紅了眼圈，也哽咽著有些說不下去了，粉絲也此起彼伏地出聲鼓勁——不知不覺地，一期二期都走得差不多了，現在連和她對位了許久的堀未央奈也離開了。即便沒有問過，邱洋也能明白，現在獨自支撐的齋藤飛鳥有多感傷。
「——那麼，大家請听吧，《再見的意義》。」
巧合的是，邱洋听了兩場夏巡，這首歌都是作為安可曲目登場的。不過，他也並不算意外——在旭川這個地方，不如說不唱這首歌才是意外。
全場再次化為了一篇綠海，橋本奈奈未也輕聲哼起了前奏，眼楮里有星星點點的光。
燈光熄滅又亮起，齋藤飛鳥站在隊列的最前端，低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是想到了娜娜敏？還是想到了剛剛離去的堀未央奈？還是一路走來、逐漸奔向新生活的大家呢？
……
「……無論始于何時終將歸于何處
再次緊擁著你問你的真心
不願失去化為守護之愛。」
……
全曲終了、鞠躬致謝、響起的《乃木阪之詩》、安可的落幕……按部就班進行的live流程，反而讓邱洋逐步放下心來。
「——本場表演已經全部結束、請觀眾……」
觀眾正準備散場，慣例的提示背景音忽然被切斷了，緊隨其後的，是一陣刺耳的嘯叫。
「……誒？」
已經站起身來的邱洋一行人，也是微微怔住了。
一束追光，頗有些孤零零地打在了場地中央，沐浴其中的，是仍穿著安可時衣裝的齋藤飛鳥。
「誒！！！」
全場觀眾沸騰了——這是什麼？因為是旭川這個特別的地方，所以有完全打破慣例的返場表演嗎？
——只有邱洋，心里的不詳預感越發濃重起來。
音樂響起，是……《制服人偶》的前奏？
「……戀愛的話是不可以嗎？
飛向我的懷抱吧……」
這首歌的編舞，是適合群體表演的模式，現在由小鳥一個人在舞台上起舞，顯得格外單薄——不知怎麼的，邱洋覺得這仿佛是唱給他听的歌詞。
「……太過年輕、只是因為這樣而已……」
偏頭看向橋本奈奈未，她表情平靜地看著這一出返場，與另一側籠著嘴難掩驚訝的西野七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難道、是指這件事……？」
邱洋忽然想起兩人曾有過的單獨對談，看橋本奈奈未的樣子，怎麼樣都像是提前知情的樣子。
「……只是身穿制服的人偶。」
單手比出一個帥氣的V，架在眼楮旁邊，齋藤飛鳥的臉龐、在大屏幕上顯得格外英氣逼人。
全場掌聲雷動——盡管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跳起了這一首選曲、還是solo版的，不過有額外的表演，大家總是滿足的。
「——那個，抱歉突然給了大家這樣一個驚喜。」
演出結束之後，聚光燈居然也沒有熄滅，齋藤飛鳥站在舞台中央，一邊平復著呼吸，一邊款款發言，作著收場詞。
成員們也紛紛從後台涌上，只不過看她們的神情，也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WOW……！」
粉絲們也高呼著捧場。
「那個，其實今天突然加設的表演，也是因為我個人有很重要的情報要告訴大家，其實也是我個人的任性。」
看著齋藤飛鳥有些故作坦然的微笑，邱洋心里的動搖到達了頂峰，甚至已經有了最壞的猜測。橋本奈奈未也微微加重了手上攥緊了他的力道，像是在渡給他勇氣。
「對了，大家應該知道吧，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她這樣一說，邱洋才想起來，對啊，明天就是8月10號了。他來霓虹的時候是九月底，這算是他和齋藤飛鳥相識後的、遲來的第一個生日。
「旭川這個場合、《制服人偶》這首歌、還有最後、這樣的形式，都是我設想已久的樣子。」
她對著鏡頭輕輕笑了一笑，眼眶紅紅的，顯得格外淒美。粉絲、還有台上的大家，都已經逐漸騷動起來，隱約有了不好的猜測。
「——我，齋藤飛鳥……」
她長舒了一口氣，終于還是說出了口。
「將在這場夏巡之後，就從乃木阪46中畢業。」
「……欸？？？」
全場所有人，除了齋藤飛鳥本人、和邱洋身旁的橋本奈奈未，都是陷入了巨大的震驚——原地畢業？不給任何所謂畢業單、告別握手會、最後番組等等一系列的機會？？
——都說堀未央奈狠心，原來最狠心的在這兒？
……
邱洋靜默地看著舞台上的齋藤飛鳥，隱約已經感受到了，即將到來的血雨腥風。
「——娜娜敏你……是知道的嗎？」
他輕輕問著身側的橋本奈奈未。
「硬要說的話，算是知道，只是沒想到這麼決絕。」
看著她一臉苦澀的笑容，邱洋也明白過來，她對齋藤飛鳥的倉促畢業，多少也有些別樣的情緒。
簡單的對話過後，就再也無言。
……
……
「呼……」
齋藤飛鳥輕舒了一口氣，閉上了眼楮。全然不顧在燈光熄滅之後，把自己團團圍住的、甚至已經開始抹起眼淚的成員。
——在娜娜敏想要畢業的場合、唱著自己最想要唱的歌、以miona醬想要的方式。阿蘇卡我的畢業，真的是很完美呢。
她睜開眼，兩行眼淚終究還是沒抵擋住重力的牽引，遠遠地，她朝著邱洋和娜娜敏可能在的方向，綻放出了一個最最自信的笑臉。
「——對于娜娜敏的那番話，這是我給你的答復。」
「戀愛的話，過去可能是不行。」
「但現在，我會全力奔向你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