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心意

邱洋再驚醒的時候,只看到蔥綠色的天花板和刺眼的日光。偏過頭去,床邊趴著個小小的腦袋,一撮呆毛翹了起來晃蕩著,好像還有輕微的呼嚕聲。

「這就是猝死後的天堂嗎,猝死前做善事果然是有好報的,還緊跟我最近的心緒變化,給我安排了一個阿蘇卡陪著。」邱洋這樣想著,心說自己這二十三年的人生就這麼毫無建樹地結束了,還有些遺憾。

他艱難地伸出左手,輕輕揉了揉小鳥的頭毛,心里也逐漸柔軟安寧了起來,逐漸接受了自己猝死的事實。

「如果天堂是這樣的話,倒也真的不算差了。」

「唔——」被異動驚擾,齋藤飛鳥發出一聲輕哼,晃悠著腦袋抬起頭,揉著惺忪睡眼,「早上好」

「早上好呀。」邱洋坐不起身,只能半躺著側著頭打招呼。

「誒、誒——??」齋藤飛鳥一下子驚醒了,「我沒在做夢吧、邱洋桑真的醒了?」緊接著又是揉了揉眼,一系列風雲變幻的表情搞得邱洋都有些莫名其妙了。緊接著就看著她高呼︰「醫生——!邱洋桑醒了!」

隨著醫生走進病房,邱洋這才慢慢明白過來自己沒死,這里也不是天堂,自己只是因為過度勞累、加上天氣寒冷凍感冒了有點發燒,所以那天在極度緊張又放松的反差下,一下子幾個因素疊在一起、直接暈厥了。

——既然不是天堂,那阿蘇卡桑

邱洋向床側的齋藤飛鳥投去疑惑的眼神,目光將要對上時,小鳥卻撇過頭去,留下一個通紅的側臉。

「邱桑可是艷福不淺哦。」醫生不顧齋藤飛鳥一副要殺人的目光,眨巴眨巴了眼楮,自顧自地打著趣。「這位齋藤小姐,昨天可是一下了班就沖過來陪著你,到醫院的時候都是深夜了,頂著個黑眼圈也要陪在床邊」

「你們關系真好呢!」醫生最後下了定論,齋藤飛鳥的臉也隨著漲成了番茄,一副「你干嘛要把我做的事說出來這不是讓他暗爽了嘛!」的表情。

覺得有些意外之余,邱洋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詞。

「昨天?那現在是幾號?」

「現在是12月25號的上午七點五十五分,邱洋桑您已經昏迷了34個小時了。」醫生很平靜地說著讓邱洋震驚的話,「怎麼樣,除了餓以外有沒有感覺哪里不舒服?」

「34個小時??我感覺很好!」說著邱洋就著急著要坐起身,「——我的手機呢?!」

昏迷這麼久,且不說學校里、家里的一些事務耽擱了,會讓人擔心——他可是答應了和橋本前輩一起去旭川的,自己這樣的突發情況,豈不是放了人家鴿子?

「如果你是要擔心橋本桑那邊的話。」就算有了預想,但是真的看到邱洋著急的樣子,齋藤飛鳥還是有點克制不住地酸溜溜,「我已經都幫你回復好了,她自己先去旭川了,說是回來會過來看望你。」——本來娜娜敏的原話還有一句「旭川見也可以」,小鳥私心地把它沒收了。我是想讓邱洋桑多休息休息!才不是別的意思!小鳥理直氣壯地想。

「不僅橋本桑,你學校那里、家里人的問詢,還有蒼真君,我都有回復了。你那個蒼真君好像也在哪里哪里調研,不在東京」

齋藤飛鳥就這樣坐在床邊絮絮叨叨說著,邱洋就歪著頭看著她。看著小鳥晃著腦袋邀功一樣念叨著自己有多辛苦,可是又會忽然做出一副毫不在意、只是舉手之勞的樣子。早晨的冬日暖陽斜斜地打進病房,打在她的黑色羽絨服上,平靜地被吸收去了光亮,邱洋感到自己剛剛的那些與世隔絕的焦躁與擔憂,也漸漸的被吸收而平復了。

不經意間,又瞥見了小鳥妝容都蓋不住的黑眼圈。想起醫生不經意間提起的,辛苦的工作之余,還要深夜趕過來看看自己,只因為自己在霓虹唯一的依靠就是她了。見她無怨無悔的接下這份莫名的責任,在心疼與內疚之余,邱洋更多了些有所依靠的安定與感動。

——有沒有滋生的什麼別的情緒?邱洋也不知道。

這時候邱洋才突然反應過來,聖誕節!今天就是聖誕節啦!那頓想和阿蘇卡桑一起度過的聖誕晚餐也泡湯了

「禮物禮物」邱洋突然開始坐立難安地左右打量著了。

「哼!」齋藤飛鳥氣不過,一個爆栗打在邱洋腦殼上,「你還想的起來姐姐我的禮物哦!怕不是一醒過來滿腦子都是橋本桑了!」

「嗚——好痛!」邱洋捂著頭,「阿蘇卡桑我錯了!那個禮物不會被我丟了吧!我明明有超小心保管的!」

「誰知道!你自己找!」齋藤飛鳥其實是知道的,當時自己接到由邱洋手機打出的電話,急匆匆趕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在整理邱洋的衣裝時告訴她,有個小盒子揣在風衣的懷里,捂得都有些溫熱了。

她接過那個小盒子,只瞅見了一個「To asuka」,就塞回了原處的衣服口袋里。

——她才不要以這個形式收到禮物!她要親手收到!還要收到遲到的補償!

說起來,剛到醫院的時候她還嚇了一跳來著——聯系自己的那個少婦,說什麼邱洋是她孩子的救命恩人,現在昏迷了,雖然和她沒有直接關系,但是超級自責什麼什麼的、希望自己不要太過擔憂bla bla……認真解釋的模樣,儼然是把自己當成了邱洋的女友。

而且,似乎是一副認出了自己,不過完全沒有把自己的偶像身份當回事的樣子,讓齋藤飛鳥也舒了口氣——畢竟聯系自己的人是從邱洋的手機里找到自己的聯系方式的,如果是好事者發現了,搞不好又是個大新聞。

臨分別前,少婦還眨巴了眼楮對小鳥說︰「齋藤桑,這個秘密我幫你保守住哦,你可要加油呀!也要小心別被別人發覺了!」

「加什麼油嘛」齋藤桑想起這個大姐姐當時說的話,不由得又開始胡思亂想了——不過,這個姐姐好像很眼熟的樣子只是一下子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了

「齋藤桑?」邱洋的聲音又把她拉回到現實,「我哪里都找過了都是沒有,你幫我把那邊那件大衣拿過來吧,要是沒有的話我真的快急哭了」

見邱洋額頭上都滲出著急的汗了,弄得小鳥心里又是有點捉弄人之後的小小自責,又有被人重視的滿足感。

「喏!你自己找吧!」裝作沒好氣地樣子,把大衣丟到床上,齋藤飛鳥也順便借著起身的機會伸了個懶腰。「我要去上班了,你正好仔細找找吧,我要你親手送給我!要是丟了的話,哼哼」說著在鳥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做了一個威脅的手勢。

「我走啦!今天晚上要加班到很晚才回來,可能就住公司了!」今天還有第二天fns生放送的收錄,之後連著慶功聚餐,可能就要住在其他成員家里那邊了。

說著就搖搖晃晃地走出門了,看起來這段時間她真的是很辛苦,也沒有休息好。

小鳥走了以後,邱洋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小盒子,他打開來檢視,一個形狀奇特的小掛件,好像是一把鑰匙、或是一塊虎符——是他三四年前在華夏的木工坊里自己做的,也是一直隨身放在身邊的幸運符。這一次他把它拿出來,去本地的木工坊一分為二。然後,在準備給橋本桑禮物的時候,又去琉璃工房簡單加工了一下,在準備送給小鳥的那一半上面雕了一小片晶瑩羽毛,算是加了個個性化的標識。

他想把這個小小的、卻是純親手設計制作的幸運符送給她,另一半則留給自己——畢竟,他覺得小鳥就是他霓虹留學生活一開始最大的幸運了。

邱洋這才想起,當時阿蘇卡要求雙份的禮物,自己第二份禮物還沒頭緒呢…

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將盒子放在右手邊的床頭櫃上,意外地卻觸踫到一片毛茸茸的柔軟,他不由得偏過頭去。

一條紅綠格的圍巾靜靜地躺在那里,上面放了一張小卡片。

「——聖誕快樂洋醬!總是看你很冷的樣子,就決定送這個!我不會織圍巾所以只能買一條給你!不要嫌棄!From 你的阿蘇卡姐姐」

「紅綠格子是什麼鬼審美啦…」邱洋嘴上吐槽著,心里卻甜滋滋的——被人在意到心中所想的事情與需要,總是令人雀躍的。

邱洋想象著小鳥寫下這行祝福時的模樣,又聯想起,她拿著這條圍巾,在家里左等右等等不到自己回去,也打不通自己的手機,該有多著急啊

「這次的昏迷意外,或許不是壞事。」邱洋忽然這樣想到。

他想起剛才還在這里的小鳥嬌俏的模樣,雖然一副慍怒的模樣,但是遮不住的對自己關切的神情,還有她為自己做的那一系列事情,漸漸地,他覺得自己心意確定了下來。

——下一次的見面,一定要把這份心意傳達!

邱洋是個腦回路很簡單的人,這樣的想法甫一出現,就再也打消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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