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身體微微一頓，而後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撲到了殘滅身上，手中的狩獵短刀精準地捅入了殘滅胸口的血洞。
「你…不可能……」
殘滅目光呆滯，他的黑暗力量竟沒對少年造成哪怕是一丁點的傷害。
「呃啊啊啊……」
少年猛地拔出狩獵短刀，又狠狠捅了回去，口中發出如同厲鬼般的嚎叫，又似受傷的野獸在嗚咽。
興許是受到了疼痛的刺激，殘滅的眼瞳中再綻凶芒，干枯的右爪抓住少年的手腕，黑暗之力的幽芒順著右爪向少年身上蔓延而去。
殘滅黑暗使作為六大黑暗使中攻擊力最為強大的存在，其力量有著極強的腐蝕特性，一旦沾染殘滅施展的黑暗力量，若不及時切割受到沾染的部位，其肉身、力量都會在黑暗之力的侵蝕下迅速消亡。
當年雷元素使秦雷殘滅重創之後，耗費了七八年的時間才擺月兌了黑暗的殘蝕，又用了一年多才將肉身的傷勢與損耗的力量徹底恢復。
強如接近巔峰皇尊的秦雷尚且如此，更逞論眼前這個小小的連五級未踏足的少年。
然而，殘滅緊緊盯著少年被幽芒覆蓋的手腕，心頭的不安如潮水起伏。
「啊啊啊，給我去死！」
少年繼續嘶吼著，仿佛沒有察覺到手腕上那道可輕易侵蝕任何皇尊的黑暗之力。
哧！
他掙月兌了殘滅的鉗制，短刀才剛剛拔出，又以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刺了回去。
殘滅僵硬地低下頭，看著輕易穿透護體玄氣，在自己胸口進進出出的短刀，以及少年黝黑卻沒有絲毫傷痕的手腕，一陣失神。
「黑暗……本源？！」
他想到了唯一的一種可能，掙扎著擺出了跪姿︰「主上……」
殘滅猛地噴出一口暗血，生命的氣息已衰如風中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少年不為所動，手中的短刀依舊在不斷地進出，短刀的每一次拔出都會帶起零碎的血肉，將殘滅胸口的血洞生生攪大了一倍。
「主上……吾等並未背棄您……」
殘滅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少年的短刀第一次調轉了方向，直接捅進了他的喉嚨。
看著那雙盈恨的陰暗眼瞳，殘滅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瞳陡然放大到極致，口中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你……不是……」
最後的話未說完，少年身上騰起幽暗的黑暗之力，這股力量竟比殘滅先前展現的黑暗之力更為精純。
力量灌注于短刀之上，手腕一轉，殘滅的喉嚨處血如泉涌。
「呃……呃呃……」
他雙手般緩緩抬起，如來自地獄的厲鬼咬住了少年的脖子。
胸口被洞穿、喉嚨被攪爛，換做是王者也早已氣絕，然而巔峰皇尊的強大生命力竟讓他依舊吊著最後一口氣，而且還能在臨死發起反撲。
少年的臉色微微漲紅，忽然，他的身上傳出一股吸力。
「呃啊……！」
殘滅目露驚恐，雙手青筋直冒。
然而他的雙手像是被遠古異獸咬住，任憑他如何掙扎，都無法將雙手從少年的脖子上移開。
殘滅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眼瞳失去了色彩。
這名擁有著最強攻擊力的黑暗使，大陸上最為強大的存在之一，在這個偏移的角落，被一個默默無聞的少年終結了輝煌的生命。
然而還沒完，殘滅已干若枯骨的身體從下往上開始收縮，到最後，連他的殘軀也徹底消失，不留一絲殘渣碎屑，仿佛他從未來過這個世界。
少年怔怔地看著前方，心頭卻沒有一絲復仇的快意。
「桀桀桀，江塵小鬼，到最後還不是得依靠本座的力量。」
他的體內忽然傳出陰冷的笑聲。
江塵沒有理會，轉身離去。
某一處隱秘的山谷，鳥語花香、風景優美，四個小土包一字擺開。
其中一個土包上的土還是新的，土包前立著一個木碑，上面刻著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婆婆之墓。
江塵不知道阿婆的名字，也不知道該如何寫墓志銘，所以一切從簡。
看著阿婆的木碑，他的腦海中一幕幕畫面不自禁閃過。
他看到了被嚇得癱坐在地的阿婆，身邊散落著零零碎碎的羚羊肉以及切肉的菜刀。
他看到了阿婆見到自己時眼里露出的恐懼，她早已被恐怖的力量嚇傻，卻不知從哪里生出的力量，竭力呼喊著讓他趕快離開。
他看到了黑暗之力降臨，將阿婆連帶整個公廚徹底夷為平地。
而他，從始至終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什麼也做不了。
過去的世界支離破碎，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在晨獵之後，帶著一大塊肉到阿婆的早點攤上叫一聲‘婆婆’，然後阿婆露出那慈祥和藹的笑容，溫和地回一句‘小塵來了’，再等阿婆端上一大盤熱騰騰的肉包子，美美地飽餐一頓。
他想過阿婆年事已高，早晚會有離開世界的一天，他也想過自己為了變得更強，早晚會有一天離開聖淵鎮、離開阿婆，去往更加繁華的縣城、郡城，但他沒想到這一天，竟會以這樣殘忍的方式到來。
雖然他手刃了殘滅，但黑暗的種子早已發芽，他的世界已徹底陷入黑暗，因為阿婆再也回不來了。
「小鬼，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殘酷，沒有實力你拿什麼保護自己的親人。」
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這一次卻帶著循循善誘的意味。
「所以去殺戮吧，殺戮會讓你變得更強，桀桀桀，本座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嘗嘗鮮血的滋味了。」
說到最後，還是暴露了它陰暗邪惡的想法。
江塵的身體顫了顫，依舊沒理會它。
他知道阿婆不會希望自己殺人，所以他也沒告訴阿婆自己手刃殘滅一事。
「小鬼，我能感覺到你對力量的渴望，不要再壓制自己的了，趕緊走吧！」
那個聲音不耐煩地催促道。
江塵還是沒理會它。
「桀桀桀，小鬼，你不是一直想擊敗那個叫吳暝的小鬼麼？」
聲音的主人換了策略︰「若不是那個小鬼激發了本座的力量，又豈會引來殘滅的攻擊，所以你的仇還沒報完。」
江塵眼瞳劇顫，雙手一下子攥緊。
「他是光明之子，能掌握元素本源的力量，七大元素本源的力量自然是比不上本座的黑暗之力，但本座當年分化出了六大分源，力量大損，如今雖收回了殘滅分源，但還是遠不如從前，你若是想擊敗甚至是擊殺他，必須先尋回其余的黑暗分源。」
「不過黑暗使個個強大無比，又擁有自己的意識，以你如今弱如螻蟻的力量，就算有著本座賜予的黑暗免疫，依舊不可能收回其余五大分源。」
「以你平庸的天賦，要想成長到足以收回五大分源的地步，不知得何年何月，本座的力量雖然因為分化而有所減弱，但吞噬的特性依舊存在。」
「所以……」
聲音再次發出令人脊背發寒的邪笑︰「殺戮吧，將愚昧的凡人化作你成長的養料，當黑暗重新臨到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你會擁有至高無上的力量與權力，到那時再沒人敢忤逆的你意志，你所珍視、所愛的人也不會再受到任何傷害。」
江塵的胸膛劇烈起伏，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在阿婆的墓前靜默許久，最後深深鞠了一躬。
「婆婆，我走了。」
做完最後的道別，江塵轉身走入樹下的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