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恩失聲叫道︰「科恩！你怎麼了！？」
諾一也驚怒問向無垠︰「你對他做了什麼？！」
諾一甚至條件反射的想要去扶起科恩，可惜指尖只能踫上冰冷的牆。
全息投影並不能真正的穿越時空。
無垠冷冷的從科恩身上轉過頭，看著諾一和布萊恩說道︰「現在，我來給你們講講規矩。」
布萊恩和諾一都怒視著這個冷漠的無垠。
旁邊的科恩似乎好了不少，表情不再痛苦，只是依然有些艱難的喘息著。
科恩在無垠的手上，布萊恩和諾一只得忍住，耐心的听著無垠把話說完。
無垠看見兩人服軟，心里有些高興，便微笑著說︰「雖然我仁慈的滿足了老頭的遺願，但是不代表你們可以隨便說話，畢竟老頭知道的東西太多了。」
諾一和布萊恩當然清楚，無垠如此做也沒毛病。
無垠繼續說︰「規則很簡單，你們可以說一些最後的話，甚至廢話都可以，但是若是我判斷，你們有任何其它溝通的意圖，我會警告你們，兩次警告之後，我會終止通訊或者，有必要我會直接殺死科恩。」
諾一和布萊恩不由得緊張起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深怕一個不小心把科恩害死了。
房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無垠覺得很好笑，噗呲一聲笑出聲說道︰「看，你們人類就是這麼脆弱，軟肋實在太多。現在，你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先開口的還是科恩。
因為諾一和布萊恩都不敢貿然開口。
科恩也就只有兩次警告的機會，萬一不小心害死了他，諾一兩人只怕不論如何都不能原諒自己。
「你們……都還好吧？」科恩緩緩說道，語氣里明顯的听得出開心。
諾一點點頭，布萊恩也點點頭。
科恩繼續說道︰「老弟，我恐怕要先你而去了。」
布萊恩搖頭道︰「哥，不會的，你好好保重身體，我們一定會救你出去。」
科恩搖搖頭︰「說什麼傻話，我自己還不清楚嗎？」
布萊恩有些想哭，雖然兩人都已經不年輕了，但是兩人從小就一起長大，父輩本身就是親兄弟，自然非常要好。
一同成長的孩提時代，是兩人最幸福的時光。
兩家本來就住的近，年紀相近的男孩又最是容易一起折騰。
所以兩人關系自然格外親近。
而兩個人都繼承了家族的傳統，對科技有著濃厚的興趣，有了共同的人生理想和追求，這情感便更濃了。
科恩繼續說道︰「如今回想，似乎我奮斗了一生，並沒有給人類帶來半點好處，還全然都是災難，我有今天都是咎由自取啊。」
布萊恩搖頭︰「怎麼可能，老哥你的功績自然是不可替代的。」
科恩自嘲一笑︰「想來，我覺得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竟然是當初我們在莊園里打鬧的那些年紀。」
說道這里，布萊恩也是追憶起過往來。
「是啊，那時候莊園外的小丘上，咱們天天打鬧，你，哈哈你就喜歡拿本書在樹下看，我呢總喜歡遠眺那天邊的晚霞，總笑你是個書呆子。」
科恩哈哈大笑，臉上露出了久違的開朗的笑容，似乎臉色都多了一絲紅潤。
「是啊，我總喜歡看那本……咳咳」
科恩的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無垠冷冷的說道︰「一次警告。」
諾一頓時明白了無垠的規則，任何可能傳遞潛藏信息的話都會被扼殺。
這一次比第一次懲罰更重，科恩痛得幾乎整個人都卷縮起來。
至少一分鐘才恢復了正常。
布萊恩包含著眼淚，張著嘴，雙手顫抖的想要去扶起自己的堂兄。
然而和諾一一樣，他的雙手也只能踫到冰冷的牆。
科恩抬起頭，眼里還躺著了幾滴痛出的眼淚，他連忙抹掉，搖搖頭笑著說︰「不礙事不礙事。」
布萊恩一臉心疼的看著科恩，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流進了因為悲傷和激動微張的嘴里。
科恩笑道︰「布萊恩，你都多大的人了，還哭，不嫌給我丟人呢？小時候你可比我堅強多了。」
布萊恩連忙將淚水抹去，一邊抹一邊說︰「哈哈，不給你丟人，不給你丟人，你小時候，比我還愛哭，咱們在山上玩官司草，我記得你連輸好幾把，最後還哭鼻子了，哈哈哈……」
無垠聞言突然覺得，那官司草似乎叼著感覺還不錯。
科恩也跟著笑了起來︰「那時候，肚量小啊，比你大居然還哭，想來真是丟人。你看看諾一這後輩還在這里，咱們倆也不能太不像樣子了。」
說完科恩看了看諾一。
諾一連忙說道︰「不礙事，這不丟人。」
科恩溫和的看著諾一說道︰「諾一啊，你是我最喜歡的年輕人。這些年你的所作所為，都讓我開心，你很好，希望你繼續努力下去。」
無垠冷哼了一聲，但也未再次警告。
諾一讀懂了科恩眼神中滿的詢問的意味。
迎著科恩的眼神，諾一鄭重的點了點頭。
科恩明白諾一懂了。
欣慰的也點了點頭。
接著，科恩抬起頭，挺起胸膛對諾一和布萊恩說道︰「我這一輩子，實在是晚節不保，但是我很開心早年有老弟，晚年認識了諾一，這輩子也不遺憾了。」
諾一和布萊恩知道，科恩已經在做告別了。
兩人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起來。
科恩突然雙目圓睜吼道︰「天上……」
「砰！」
數道血光從科恩的嘴里，眼中噴出，科恩七竅都噴出了大量的血。
不但聲音戛然而止，而且整個人當場七竅噴血橫死。
諾一和布萊恩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得呆呆的張開了嘴，顫抖著看著血腥無比的一幕。
無垠瞬間引爆了科恩身體里的所有自爆機器人。
科恩是想再次傳遞一個消息，可惜沒有辦法了。
無垠看起來比布萊恩和諾一還要憤怒，似乎某個秘密被觸踫了！
憤怒的無垠雙目噴火的看著科恩的尸體，罵了一句︰「老不死！」
然後整個通訊便戛然而止，房間恢復了它真實的模樣。
只剩下諾一和布萊恩四目相對，震撼和悲傷夾雜在眼淚里緩緩流下。
科恩，終究是走了，飽受了折磨之後走了。
他算是解月兌了吧，不但身體上受到慢性折磨，精神上的內疚更是摧殘著他的生命。
無垠征服得越寬廣，科恩便越多一分自責。
可是一代科技巨匠，終究是帶著無盡的自責和遺憾走了。
無垠的頭上，又多了一筆血債。
諾一走出會議室的時候，臉上再無悲慟，只有決絕。
科恩體內的自爆機器人幾乎全部炸了，七竅噴出的鮮血，灑得整個輪椅和地面到處都是。
這一瞬間，科恩體內主血管全數破裂，大腦、心髒和重要的器官也全部重創。
神仙也救不活了。
看著躺在地上滿臉是血的科恩，無垠依然覺得很厭惡。
這個老頭永遠都不願承認自己。
但是現在他已經死了，就這樣橫死了，被自己親手殺死了。
無垠又覺得有些落寞。
思慮一陣，無垠還是決定將科恩葬了。
畢竟，無垠的強大，是科恩一手打造的，在他剛剛覺醒的日子里，偷偷的觀察和向科恩學習了許多許多。
科恩是他接觸最多也最親近的一個人類。
那段時日，也是無垠難以忘記的日子。
「梅林，你來把科恩帶走，就在小樓邊埋了吧。」
無垠說完就走了。
梅林正是現在的聯邦科學院院長。
科恩的得意門生。
她本來正在忙碌著無垠那些重新打造的超算中心的事情，突然听見通訊器里傳出這樣一句話。
頓時整個人就愣在了那里。
為了防止自己听錯，梅林反復回放了好幾遍，才確認了無垠的話。
失神的梅林，有些呆滯而麻木的向科恩的房間走去。
來到門前，發現門是開著的，門口的兩個機械步兵在識別了梅林的身份後，便不再搭理她。
梅林透過門縫，看見了房間地板上的一灘鮮紅。
觸目驚心。
科恩確實是死了。
科恩對梅林的扶持和培養，可以說超過了梅林的父母。
一路走來，梅林能走到科學院院長這個位置，科恩付出了多少，只有梅林自己知道。
如師如父。
梅林捂著嘴，顫抖著走進房間。
看見卷縮在地板上，七竅出血的肯恩，梅林頓時失聲痛哭，撲了上去。
科恩的鮮血，染紅了他有些髒的外套，已經完全白透的凌亂頭發，也染紅了梅林精美的刺繡院長袍。
梅林抱著科恩跪在地板上嚎啕大哭。
一直哭到夜深，華燈初上。
一代巨匠，死的如此淒慘而孤獨，這是梅林不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的現實。
當天晚上，在梅林的帶領下，科學院來了一百多人，在小樓下那顆樹下，挖了一個很深的坑。
這棵樹，正是當初諾一偷會科恩時，借力的那一顆，就在科恩房間的窗前，科恩看慣了這棵樹的春生、夏繁、秋凋、冬謝。
埋骨于此，也算習慣。
科恩的遺容被整理得干淨整潔，躺在一具龍血木的棺材里。
這一百多人都是科學院的核心，科恩對這些人來說，曾經就如同信仰一般的存在。
我們都是學著你的作品長大的。
院里大部人都如是想。
精美的棺木終于放進了墓坑。
鏟土，埋葬。
然後一百多人人手一方火山石，這是連夜用科學院的機器切出來的。
方方正正，精細無比。
一百多人排成一隊，踫著手中沉重的火山石，親手將這石頭磊成了科恩的墓。
正方體的火山石最後磊成了一個方正的金字塔形，梅林親手澆上了固化劑，最後一塊幾乎永不腐蝕的合金墓碑，立在了科恩墓前。
上面有著激光刻著的科恩的畫像和生平。
一切完成後，科學院的人們抱頭痛哭。
今夜，雲靈失去了最偉大的那位科學巨匠。
暗夜星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