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垠如同一個放蕩不羈的少年，坐在洪荒巨獸的頭頂上。
他歪斜隨意的靠在巨獸頭頂的護盾發生器上，嘴里還叼著一根不知那兒撿起來的野草。
怎麼看都是一個鄉野少年。
但是整個北方聯軍幾十萬人，沒有一個人敢輕易的直視這個「人」。
不論他是什麼模樣，他已經快要近乎于雲靈的神了。
一言可以滅國，一言可以屠城。
洪荒巨獸龐大而堅固的鋼鐵腳掌，在神都的街道上輕易的就踩塌了不少房屋。
而巨獸龐大的身軀就算在駕駛者的努力下，依然無法避開所有的大樓。
很多樓宇，就在無垠眼前，被撞得傾倒歪斜。
整個神都以北，幾乎淪為了一座空城。
逃難的民眾，基本上都已經去了南面，還在繼續南下。
也有一部分不願離開的，許多就淪為了洪荒巨獸踐踏下的冤魂。
無垠知道那些樓宇里還剩下著極少的人嗎？
他當然知道的，但是他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更別說去想這個問題。
這種事，還不如他嘴里的草有感覺。
這根草是他爬上巨獸前，剛好看見巨獸腳掌間的一珠野草。
它叫官司草。
順手就拔掉了。
「原來叼著草是個感覺，這個味道啊。」感受著口腔里傳感器傳來的青草的味道和觸覺，無垠有些感慨。
官司草在雲靈，漫山遍野，無處不在，是最為低賤的一種野草。
之所以叫官司草，是因為這個草在頂端端分了幾支，稍微彎折，便可以將兩根官司草的頂部糾纏在一起。
然後兩人分別手持一根草的末端，同時發力一扯，便總有一株草的頂部會被扯斷和主睫分離。
手持斷株的那位便是輸了。
這是雲靈的大部分小孩都玩過的游戲。
不論城市鄉野，這種草都在。
無垠最近對此格外留意的是，他調動科恩以前的資料，發現科恩小時候和布萊恩在莊園背後的小山上，特別喜歡玩這個游戲。
和布萊恩喜歡奔跑不同，科恩更喜歡叼著草，坐在山坡上靠著一棵樹看著斜陽思考。
正如現在的無垠一樣。
「噗！」
無垠將口中的官司草一吐，坐直了身子緩緩說了一句︰「無趣。」
穿過無數的大樓和繁華現代的街道後，無垠眼前豁然開朗。
洪荒巨獸已經進入了神山方圓兩公里的核心圈。
這座圈里，沒有一座非常高的建築，全是歷史悠久的園子和大宅。
其中最著名的自然是天影家的天影域和星芒家的星光園。
天機塔和摘星樓自然就是期間最高的建築，剛好齊平神山的山頂，也就是夜神宮的地基。
此刻天影家的三人也已經聚齊了，法心‧天影、遠計‧天影和啟光‧天影。
剛好是天影家的三個年齡段的人。
三人都無比的狂熱而激動。
那座天機塔都已經不重要了，他們都目光都落在了神山頂的夜神宮。
今日之後，夜神宮就要易主了！
天影家，從此就要成為帝國之主！
就算輔助無垠治國，那又如何？
再無夜家了！
從此，就只有天影‧法心！天影‧遠計！天影‧啟光！
似乎玉京‧天影的死，也不那麼重要和心疼了。
他沒有福分。
法心如此想到。
最顯眼的，當然是那座白色堅石的神山和它上面那座雲靈最為恢宏的宮殿。
北方聯軍的大軍如潮水一般漸漸匯聚在了這座神山的周圍，剛好站在兩公里絕對禁飛區的邊緣。
密密麻麻的機甲、狂獸、機械步兵和機械犬，從神都周圍的摩天大樓間穿出，都按照無垠的指令，靜靜的列陣在神山兩公里外。
這些大軍的陣列，在禁飛區邊緣，形成了一道厚厚的金屬環。
無垠有些無聊的看著神山上兩個皇家裝甲師的機甲。
這點兵力，最多在北方聯軍面前堅持半小時。
只是禁飛區邊緣，就有整整十台洪荒巨獸。
而神山那邊什麼都沒有。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爭，若不是天空上帝國的全部空軍還在頑抗，十艘空天母艦激光主炮的齊射，立馬就會湮滅整個夜神宮。
「就讓這一切結束吧，去！踏平夜神宮，活捉夜章！」
無垠看了一眼從洪荒巨獸頂端被風吹起，不斷向下面墜落的官司草終于下達了總攻的命令。
于是整個神山外兩公里的邊緣處，那些列陣待命的軍隊立即動了！
圍繞在禁飛區外的那道厚重的銀色圓環，開始分裂，像是伸出了一根根觸角，向夜神宮蔓延而去！
十幾道銀色的洪流開始向夜神宮突進！
同時無數的遠程火炮機甲早已經在銀色圓環處進入速射狀態，只要夜神宮的兩個裝甲師敢反擊，立即就會被瘋狂的炮火覆蓋。
那些銀色觸手中沖得最快的，就是天影家控制的帝國北方軍團的裝甲師。
一來是因為那座皇座的吸引，已經讓整個天影家為之瘋狂。
二來，再見天影域的天機塔，讓這些天影子弟想起了之前被血洗的天影域。
那一波大清洗，誰身邊沒有兩三好友被殺？
這自然又添了一把復仇的怒火。
夜神之手的兩個皇家裝甲師，靜靜的站在神山下。
這次黑鐵卻是沒在，他被夜章留給了夜歌。
統帥兩個裝甲師的則是另外一位叫做無名的教頭。
乃是夜神之手黑甲多年的統領，地位在夜幽之下黑鐵之上。
黑鐵常年跟著夜歌，無名則常年守著京畿，護在夜章左右。
為了將自己徹底的奉獻給夜神之手，無名干脆連原名也忘了，就喚作無名。
為夜神之手奉獻一切。
「兒郎們，你們可害怕？！」無名機甲長矛一抬，指著外面如潮水般驚濤一般向神山涌來的銀色機甲問道。
「不懼！不懼！不懼！」一眾夜神之手的機甲師紛紛回答，聲音穩定而洪亮。
「好！那就讓這幫反賊看看，夜神之手的厲害！」無名大聲喝到。
「皇家裝甲師，全體都有！目標，帝國北方軍團第二師、第十三師、第六師！」無名下令！
于是皇家裝甲師立即變陣，短短兩分鐘，便形成了裝甲沖擊陣型。
兩個裝甲師合成了一個加強師，這一次，無名不打算分兵了，也沒必要分兵了。
一往無前，直至戰死。
無名所指的這幾支前帝國北方軍團的裝甲師，正是沖得最快的天影家的裝甲師。
「先斬反賊，再殺外敵！殺！」無名大喊！
一條黑色的鋼鐵長龍，從神山下殺出，雖然只有兩百來台機甲，卻一往無前的向銀色的敵軍海洋反攻而去！
每一台機甲都換裝了黑色的長矛，陣型極快，速度驚人！
雙方都是精銳，這點距離甚至沒有遠程開火的必要，轉瞬即至！
無垠覺得甚是有趣，這夜神之手的兩個裝甲師竟然還敢主動攻擊，實在令他有些意外。
整個神山為中心，兩公里為半徑沒有高層建築的禁飛區里，已經密密麻麻的布滿了銀色的無垠大軍。
數量多到在外面圍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鋼鐵銀環。
這是一個甕中捉鱉的必死局面。
夜神之手竟然還敢反擊。
「真是有意思，人類有時候的想法，就是這麼沖動而毫無意義。」無垠搖搖頭。
但這並不妨礙無垠覺得很有趣。
當黑色的那道洪流撞上第一支銀色的觸手後，雙方立即迸發了血腥的戰斗。
夜神之手黑甲的強大，超過了天影家精銳的想象。
那一根根黑色的長矛，在沖擊作戰中的威力更是發揮得淋灕盡致。
列陣的長矛在撞擊的瞬間，就穿透了至少十台帝國北方軍團的機甲。
這些機甲幾乎全部被貫穿，運氣差的直接座艙穿透當場橫死。
運氣稍好的，則被尖銳的長矛穿下來一根機械臂或者一塊覆蓋裝甲。
各種零件和碎片，在兩軍交戰的一線凌空亂飛。
在遠處的無垠看來，這些碎片竟然形成了一道類似于霧氣一樣的東西，激蕩在兩邊機甲撞擊的最前線。
可見戰斗之慘烈，撞擊之凶殘。
許多天影家的機甲都被撞裂了，甚至重新刷上的銀色漆，也被撞得裂紋密布，露出了之前帝國的涂裝。
夜神之手的皇家機甲師們，看見這些天影家機甲露出的帝國涂裝，更是分外眼紅，下手更是凶殘。
而天影家的機甲師，基本上都是天影子弟，雖說比夜神之手弱上不少，但是也是精銳，並且還有著復仇的怒火。
雖然被夜神之手撞得有些慘，但是依然舍生忘死，以死相搏！
那些機甲被穿透並未死去的天影家機甲師，有不少都握住了黑甲的長矛，然後舉刀相向，往黑甲砍去！
如此一來，兩軍交匯的鋒線上，更是血腥無比。
雙方真的是撕扯在一起，不死不休！
無名見狀喊道︰「連環沖擊！」
軍令一下，被天影家機甲糾纏住的黑甲全部調整了步伐，一邊纏斗一邊讓出了空隙。
只見後面的黑甲再次加速！
並且排成了幾道長蛇。
第二輪黑甲剛好從那些讓出來的空隙里繼續向後面的帝國機甲沖擊。
這一次的沖擊則格外的不同。
當第一波黑甲的長矛撞上對手的時候，根本不等動手，第二波黑甲的長矛又到了，並且是繼續向前穿鑿！
如此一來，這長蛇陣的長矛一波接著一波，竟然很快就鑿穿了三個天影裝甲師的陣型！
那無名的黑甲穿過了所有的天影家機甲，帶著十幾個黑甲來到天影家的戰陣之後！
「隨我，殺回去！」無名的機甲高舉長矛，大聲喝到！
十幾台黑甲隨著無名的黑甲立即調頭，功率全開，長矛直舉，向著天影家的機甲後背猛然殺去！
這一下，便殺得天影家的機甲手慌腳亂，戰陣鑿穿，月復背受敵不論是在原始的騎兵時代，還是在現在的機甲時代，都是兵家大忌。
機甲當然也是正前方的裝甲最厚，最堅固。
于是這十幾台精銳機甲在無名的帶領下，勢如破竹，很快就將一個天影家的裝甲師擊得潰不成軍。
無垠微微皺眉，這黑甲的戰斗力實在有些驚人。
這樣下去會浪費我拿下夜神宮的時間，無垠便有一絲絲不爽了。
拿下夜神宮，是無垠滅掉一國的標志，也是雲靈兩大強國都被無垠收入囊中的標志。
現在已經近在咫尺，誰也不想再久等。
「北方聯軍，所有火炮，目標，夜神之手的黑甲，火力全開，不必考慮誤傷。」無垠淡淡的說道。
法心‧天影收到命令後立即緊急聯系了無垠︰「主上，這，可不可以再給天影子弟一點時間？」
在場的三個精銳裝甲師，幾乎就是天影家剩下的所有的底子了。
在龍門峽天影家已經割掉了一大塊肉，包括玉京都死了，在神山下無垠又要割掉天影家剩下的所有肉。
難怪法心很是肉疼。
無垠看了一眼法心說道︰「夜神宮就在眼前，你願意等，我也不願等了。」
看著無垠那冷冽的眼神，法心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如今的天影家，在無垠龐大的軍力面前，就是待宰羔羊，若不是沒有比天影家更好的傀儡來控制帝國，只怕無垠不介意立即拋棄法心。
一個沒有兵權的天影家，才是最好的天影家。
無垠如此想到。
這也是無垠發布炮擊命令的第二個原因。
無數的炮彈，從包圍著神都禁飛區的鋼鐵圓環里飛去，全部的落點都在中央的戰場。
那里的低矮建築早就被雙方的機甲夷為平地。
而如今的重炮如雨，更是頃刻將那一大片區域炸成了白地。
不論夜神之手的黑甲還是天影家機甲，在這樣的炮火之下都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只是天影家的機甲師先崩潰了，夜神之手的黑甲卻無一人害怕。
在無數的爆炸和火焰地獄中，人們看見，那些銀色的天影家機甲在徒勞的東躲西藏，而天影家的黑甲，則是頂著烈焰和爆炸，舉起長矛繼續屠戮！
這一幕讓巨像里的人，讓所有能看見的人，都深深地震撼。
以至于很多很多年以後，渾身燃燒著浴火奮戰的黑甲，依然是第二次智能戰爭中不屈與頑強的象征。
夜章雖然面無表情，但是面容早已經被淚水濕透。
當炮擊停下後，五個裝甲師消失人間。
這是開戰以來，創下的最高的火力密度。
滿地沒有半台機甲是完好的。
一地碎片，滿目狼藉，已經分不太清誰是誰的機甲了。
夜章悄然走進巨像的控制器，雙手落在控制桿上，輕聲道︰「現在該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