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索、安東尼和秋圖並沒有去打斷西奧多的行為，安安靜靜的看著西奧多擦拭完了那張陪伴他幾十年的龍血木書桌。
西奧多弄完了一切，這才拿起一張毛巾擦了擦手，有些抱歉的說道︰「不好意思，現在都得自己動手了。幾位請坐吧！」
黑索三人點點頭神色嚴肅的在西奧多的書房里坐下了。
三人的眼楮看透了多少世人，見過了無數悲歡，但是現在渾然有些看不明白西奧多了。
不知道如今的坦然和平靜到底是真的習慣了這樣的日子，還是演戲給幾人看。
秋圖微笑著說︰「西奧多族長，看來您最近似乎反而輕松了不少啊。」
西奧多灑然一笑，端起桌上的溫水壺給三人各倒了一杯水，三人倒也不虞有它，為了防止西奧多自殺，這里的一切飲食起居都是聯安局在負責，甚至，連開水都沒有提供，只提供了溫水。
三杯水倒完，西奧多看著秋圖溫和而認真的說︰「實不相瞞，這些年我每天每夜都有操不完的心，整個家族上上下下多少萬人的興衰榮辱我都要負擔著。這一點，想必秋圖家主和安東尼家主是深有體會的。」
安東尼哈哈一笑︰「那是自然。」
西奧多接著說道︰「自從我們亞當斯家族月兌離了聯邦，我這反而是沒事一身輕，終于過上了一種和從前完全不同的日子。也算是別樣的體驗，雖然，簡樸了一些，但是勝在清閑。」
安東尼搖搖頭︰「西奧多，現在只怕你想清閑都不行了。」
西奧多神色微變︰「你們這是打算趕盡殺絕？亞當斯可什麼都沒有剩下了。」
秋圖深深的看了一眼西奧多，搖頭道︰「你想錯了，我們不是要趕盡殺絕。」
由于軟禁和隔絕，西奧多並不知道外界已經發生了滄海桑田般的巨變，于是秋圖將整個聯邦在聖山前線的戰況一五一十的說給西奧多听了。
黑索則盯著西奧多，一邊听著秋圖的話，一邊觀察著西奧多的反應，連任何一個微表情都沒有放過。
西奧多一邊听額頭一邊又出現了一層細細的蒙蒙汗，手指也漸漸握緊了玻璃杯，腦袋也微微搖了起來。
「怎麼會？諾大的聯邦，怎麼會打成這樣？」西奧多連連搖頭，好一陣都在消化秋圖的話。
黑索終于口開了︰「本來以聯邦的實力，是不至于打成這樣的，就算星守要塞失守，也不至于如此被動的。你和布萊恩轉移了如此多的資源去平原州，依然不至于這樣的！」
西奧多轉過頭看著黑索說道︰「那，又是為何？聯邦竟然到了如此山窮水盡的地步？！我竊以為，最差的結果，也是和帝國打個平手！何曾想象過帝國的鐵蹄竟然能夠踏入聯邦的土地？！」
黑索盯著西奧多的眼楮，看著西奧多說出每一個字，想要穿透西奧多的雙眼看進西奧多的內心。
是真，還是假。
「因為聯邦除了你們之外，還有碩鼠！」黑索突然大聲說道。
西奧多為之一震，抬頭看著黑索有些吃驚的說道︰「還有碩鼠？？什麼情況？」
黑索刷的站起來，進一步靠近西奧多快速而大聲的說道︰「西奧多！你到底要裝到什麼時候？亞當斯的每一筆一千噸以上的原料采購，都有虧空！每一筆一百萬星元以上的開支，都被分流！每一筆原料每一次開支都去了它最該去的地方，但是獲取的回報層層截流，最後回到聯邦的，總是少一些！就像那香腸切片一樣，每一根聯邦國庫所購買的香腸，都被切去了幾片才端上餐桌！客人並不會那麼容易察覺對嗎？！西奧多，你們這個手法之高明，耐心之可怕，持續了整整二十幾年！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西奧多瞪大了雙眼，震驚的抬頭看著黑索，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黑索繼續采用這種攻心之術，想突破西奧多的心防︰「這二十幾年來，僅僅是亞當斯一家從聯邦切去的香腸就達到了一個極其恐怖的數字，西奧多啊西奧多，你們轉移去平原州的資產，只怕都比不上這二十幾年的積累吧？這才是聯邦虧空的最大的大頭！這筆天文數字般的財富，到底去了哪里！！？」
西奧多搖搖頭︰「沒有，我們沒有。」
黑索怒斥︰「沒有？！亞當斯管理亞當重工上百年，你告訴我你作為族長你不知道這件事？我告訴你，不只是亞當重工，聯邦的制造業，至少有十之六七，存在這樣的吸血行為！你都是搞制造的，你可以算算，這筆錢，有多麼的可怕！現在就算胡安去了平原州，你已經給他留夠了足夠的資產！這筆巨款，你留在聯邦還有任何用處嗎？！聯邦馬上都要被帝國的鐵蹄踏破了！你這些錢，留著也只能給帝國做嫁衣！！」
西奧多張著嘴，看著須發皆張雙目圓睜的黑索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接著頹然的往後一靠，躺在靠背上喘氣。
西奧多的反應，讓黑索三人略微有些意外，黑索的話基本上都是事實，但是許多都沒有完全取證，只是八九不離十的推測。
但是就算如此，西奧多做了這些事，也不至于有如此頹廢月兌力，甚至有些害怕的表現。
一直過了好一陣，西奧多才平復了心情，端起桌面的水杯喝了一口。
當水杯放在會客區的茶幾上時，西奧多已經恢復了完全的平靜，甚至不在看起來像一個做家務的老頭，而是又成了那個寵辱不驚，慣看人間的亞當斯家主。
西奧多對黑索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先坐。」
黑索默然坐下。
「我知道，在你們看來，聯邦出了如此碩鼠，我和布萊恩的嫌疑自然最大。這一點，我完全理解。」西奧多平靜的說。
黑索三人知道西奧多有許多要說的，所以便安安靜靜的听著，沒有發出一點的聲音。
西奧多先是看著安東尼說道︰「不錯，事到如今我們也沒什麼不可以說的，亞當斯和布萊恩，確實是轉移了很多資源去平原州。但是也正如黑索所言，還不至于對整個聯邦傷筋動骨。不至于影響到整個聯邦和帝國決戰的勝負。」
安東尼點點頭，示意認可。
接著西奧多又轉過頭看著秋圖︰「所以，現在我認為，也許我們也錯了。我和前總統布萊恩，都錯了。」
秋圖皺眉，有些不解。
西奧多繼續說道︰「你們發現了聯邦存在碩鼠，懷疑是我們。想必在黑索局長找出這些證據之前，你們都已經懷疑我和布萊恩在鯨吞聯邦的財富了吧？或者，我換個說法，你們已經察覺到了聯邦暗流洶涌。」
秋圖這才點點頭︰「不錯，所以為了聯邦，我們不得不壓制你們。」
西奧多無奈一笑︰「那你們有沒有想過，我們也是這樣認為的？我們也認為你們就是那股暗流！」
安東尼和秋圖瞬間瞪大了眼楮，一種涼意突然間就籠罩了整個屋子。
是啊，聯邦三大家族和總統，百年來總是維持了一個平衡，雙方得失之間，並沒有去做那種魚死網破你死我活的斗爭，總是輪流坐莊，算是默契。今年你多分一些，明年我多分一些，總之蛋糕還是越做越大的。
但是現在，似乎表明雙方受到了一股陌生勢力的挑撥，導致最後走到了魚死網破的這一步，受損的，自然是星雲聯邦這個大蛋糕。
現在看來，不但蛋糕變小了，甚至還可能被人掀桌子，掉地上誰也吃不成！
黑索也是背脊發涼，一想到星眼大樓里那個證人莫名在最高等級的安全屋里被毒死的情況，就更加的恐怖了。
半晌，秋圖才喃喃說道︰「就算大家彼此有誤會，那也是這十年來多次佐證的結果啊。怎麼會這樣呢？」
黑索搖搖頭︰「如果西奧多族長說的是真的，那麼這些他們和你們所獲得的對方就是那股暗流的事件和證據，也必然是假做的。」
一時間，整個屋子都很冷。
西奧多微微皺眉看著黑索問︰「只是，事到如今我還有一事不明，實在想不出答案。」
黑索開口︰「請講。」
「既然這件事已經發生了十幾年，這股暗流有如此強大的能量，在聯安局監視下，瞞天過海，一邊吸取聯邦血肉，一邊挑撥三大家族和總統，試問在星雲聯邦，各位以為還有誰，有如此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