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回春堂小伙計怕是也沒想到會有人出來戳穿他，心里頓時慌得不行。
他眼珠子咕嚕一轉，見到說話的人是個女人，心中便安定了不少。
他雙手叉腰，揚著脖子，居高臨下地對著姜如大聲道︰「兀那婦人，你不要信口開河誣賴我們回春堂！我們回春堂在這鎮上開了沒有百年也有八十年了，鄉里鄉親都是認識的，大家伙誰不知道我們回春堂信譽最好，怎麼可能做出調換人參這種黑心之事？」
他說起這話便一臉自豪，只是在姜如眼里，卻只看出了他那浮夸的虛張聲勢。
伙計的話一出，周圍過來圍觀的人頓時附和。
「是啊，是啊，回春堂一向講信譽，平時最是仁善不過。我們平素里買藥的時候還會給我們賒賬，有些窮苦人家來看病，秦大夫還給他們免費看，甚至還倒賒藥給他們，不要錢。這樣的好大夫，可是百年難遇哦。」
「可不是嘛，我上次摔斷了腿，家里頭緊巴巴的，根本沒有那麼多銀錢給我接腿。秦大夫知道了，特地上門來給我正骨接了腿，還讓我放寬心養病，讓我慢慢還錢就是。如今我都還沒有把那帳還完，秦大夫都不曾說過什麼。我家里人看病的時候，他也不曾催我們還賬。秦大夫絕對是好人！」
「是啊！你們可不要隨便誣賴回春堂，不要以為秦大夫家里沒人，就可以隨便欺負，我們可都是站在秦大夫一邊的！」
「是啊是啊！秦大夫是最好最好的，肯定不可能調換人參！」
回春堂在這鎮上聲望不低，那位秦大夫更是受歡迎。
所以那伙計的話一出，周圍的人無一不附和著，幫他說話。
那伙計一看，頓時得意洋洋，心里更是鎮定，甚至膽子都大了許多。
「那婦人，我看你們是不是一伙的，特地來訛我們回春堂的？我們回春堂最是心善，就不追究你們的責任了。你們還是早早離去為好，不然等我報了官，你們可吃不了兜著走！這些街坊鄰居可是都可以為我作證的！」
「是啊，是啊，我們為你作證！這女人拿的就是蘿卜。」
「她拿著個蘿卜就想來回春堂換個人生回去，這膽子也忒大了。」
「估計她男人摔斷了腿，他也是沒了法子，想方設法想搞些體驗會去。」
「那也不能這樣子呀。」
「回春堂也太心善了。」
……
那女人听見周圍議論紛紛，又听見這伙計冷嘲熱諷的話，頓時瞪大了雙眼，眼角幾乎要裂開，如同一只被激怒的母老虎。
她把背上的背簍往地上狠狠一摔，又把手上的白蘿卜一把摔碎在地上。
然後大聲吼道︰「虧得他們還說回春堂是我們這兒最好的醫館！沒想到竟然也是如此的黑心！那人參是我男人用半條命換來的！如今他還躺在床上！正等著這個人參換的錢回去救命呢！你換了我的人參，不怕上面有我男人的血嗎？！你還說要報官？那你盡管去報！今日我便一頭撞死在這里！我倒要看看那縣官是站在你這邊還是站在我這邊！到時候冤魂日日都跟著你！讓你一輩子不得安寧！」
說著她不等眾人反應，就面色狠厲地往旁邊的柱子上撞去。
她是下了決心要撞死在這里，一點兒力氣也不省。
眾人嚇得膽寒，都忍不住捂住了眼楮。
這要是撞實了，絕對是血濺當場，大羅菩薩來了都救不回來。
有些人想救人，可是根本來不及反應。
瞬間，那伙計被這陣仗嚇得目瞪口呆，雙眼發直。
眼看著女人就要撞在柱子上，他更是面色慘白，汗如雨下。
整個人軟綿綿的，一下便跌坐在地上，害怕地手腳並用地往後縮了兩步。
古人最是敬鬼神。
如果這女人真的死在這里，伙計只怕夜不能寐。
不過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姜如出現在柱子跟前，順勢抱住了女人的腰，轉了一個圈卸下了力道。
她另外一只手還抱著聞人空。
聞人空眼楮閃閃發亮地望著姜如，竟是一點兒也不害怕，反而滿是崇拜。
眾人等了半天都沒有動靜，便偷偷模模地從指縫里看了看，正好就看到姜如把女人攬在懷里。
「呀！沒死！這位女俠太厲害了！」
「被人救下了！被人救下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這要是真的撞上去，只怕秦大夫沒罪也變得有罪了。」
「這女人竟然連死都不怕，該不會他說的是真的吧？？」
「不可能！回春堂怎麼可能？做出那樣黑心的事情？」
「要說啊，秦大夫自然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但是別個可說不準了。」有心明眼亮的人悄悄咪咪地說。
「你這話倒是有些意思，難不成秦大夫這幾個徒弟……」
「你心里知道就好。」
「可是請大夫這樣好的人，他徒弟怎麼會……」
「這一樣米養百種人，何況就算請大夫再好，也沒法改變那起子心眼壞的人。」
「你們誰看到是怎麼把人救下來的？」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跟你們說！她剛剛就這樣，然後這樣這樣這樣……就把人給救下了。」一邊說他一邊比劃，滿臉興奮之色。
他們這兒只是一個小鎮，平常鎮上來來往往的人少有武林中人，女俠更是少見，想不到今日竟然能夠親眼見到一個女俠救人！
這事兒夠他們吹噓許久了。
……
「這是怎麼回事？」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是秦大夫！是秦大夫回來了！」
「秦大夫，你可回來了！你再不回來要出人命了！」
人們口中的秦大夫是一個白須白發的老人家，看起來已經有五十歲了。
不過老人家盡管白須白發，面上卻保養得很好，並沒有多少皺紋，可以說是鶴發童顏。
「出人命了？是誰受傷了？是重病？」秦大夫下意識地把自己的藥箱打開。
「沒人生病，只是……」旁邊的人連忙給他好生解釋。
秦大夫一听，目光便看向了自家的學徒伙計。
待看到伙計臉上的心虛，還有那不敢與他對視的樣子，他就知道了答案，心中忍不住升騰起一股怒火。
他一拂袖，便上前對著人參的主人鞠躬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