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淵並不知曉身後的老者此時心境的變化，他心中的思緒也在不斷地翻轉。
也難怪他會心懷忐忑，畢竟先前自九天之上按下的那蒼天一掌至今都令其記憶猶新，白玉京城里面穩坐虛空的那位，他並沒有親眼見過，可從先前至此的遭遇卻無一不告訴他，那位大能對于他們並沒有多少善意。
不，或許只是漠然，在那種存在的眼中，他們幾人比起螻蟻高不到哪去，一位行走九天的巨人豈會對路邊蟲豸產生惡念？
只是視人命如草芥的漠然罷了……
然而即便再怎麼不將他們放在眼里，若是萬一觸踫到了那位大能的底線，她絕對不會介意伸手將他們幾人碾死。
特別是他們此時還正往人家府邸里面走去，依那丫頭的話來說，是去偷東西，做主人的又豈會給他們留下好臉色？
楚淵這個時候再去看腳下那碎成千百份的王府牌匾，瞬間便覺得腳下的殘骸似乎略有幾分熾熱，甚至隱約間給他幾分燙腳的錯覺。讓他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思量著︰要不尋個借口就不進去了，先在外面躲一陣子？
然而還不待他心中的胡思亂想徹底成型，他的手臂便被人猛地一把拉住，身體雖然稍稍一晃，但是經歷了先前的種種變故，卻也未有太過狼狽的姿態。
「想什麼呢？」
楚淵定楮望去，拉他的人顯然正是那名自先前就與他一直相伴同行的神秘少女。
「你該不會是想逃跑吧？」
此時女孩臉上的神情也談不上什麼愉悅，微微皺起的眉頭，似乎也代表著幾分焦慮之意，其目光望著楚淵的眼楮，似乎有些不滿。
聞言楚淵的神情微微一僵，下意識地便搖了搖頭︰「怎麼會？」
看著女孩眼中明顯含著幾分懷疑的神情，他也微微有些不太自然，不過好在他有玲瓏之念，天生善于操縱自己的精神，雖然思緒萬千，但也只是剎那間便收拾好了情緒，不動聲色地轉守為攻︰「倒是你，這一路行來從不曾與我說起過你的目的，現在到了這里還不想說些什麼嗎？」
女孩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卻也並沒有正面回答楚淵的問話，同樣是含糊其辭︰「這些東西……要不了多久，你會知道的。」
「你到底要偷什麼東西？」
女孩的氣勢一弱，楚淵卻是步步緊逼，明顯沒有想要善罷甘休的模樣，他現在可還記得先前女孩兒初來此地之時所說的「偷竊」之言，雖然明顯有著幾分不太正經的模樣，但在他看來卻也並非玩笑之語。
在天王府這殘破的王府大門之前，少年和少女便這般無言地對望著，楚淵的神情十分執拗，雖然有幾分借題發揮的意思，但他實在不願意再這麼稀里糊涂下去了。
畢竟接下來的道路是要與大能為敵，憑他的修為可謂是「步步斷崖，時時絕壁」，一步走錯便是萬劫不復。
這般生死一瞬的抉擇，他自然想要弄清楚一切的原委。
而女孩的神情卻也十分的微妙，從始至終，這個女孩兒一直都有些不太著調的模樣，即便是在那地牢之中，隨時都有傾覆身死的危機時刻，她也能笑著拍拍楚淵的肩膀，嘲諷老頭的愚蠢，魔猿的丑陋，仿佛一切都無法讓這看似稚女敕的少女慌亂無措。
她那份隱藏在嘲諷奚落之下的平靜，也是楚淵願意相信她，與她聯手謀求這一線生機的緣故。
只是現在女孩的臉上卻出乎意料的正經，平日里作為偽裝的神情仿佛在這一刻分崩離析了似的，就仿佛終日沉睡的另外一個人，終于從那軀殼之中蘇醒了過來一般。
之前因為背著一個人的緣故，楚淵始終比女孩落後了幾步，此時的少女已經登上了台階的頂端，在其身後便是那座破敗的王府大門。
天王府中彌漫的氤氳毒氣，還有朦朦朧朧籠罩的幻陣，即便大門再怎麼破敗，其中也不是以他們的修為所能夠看清的。
故而在楚淵看來，站在高處的少女微微低頭望著他的樣子，映襯著其身後那彌漫著氤氳之氣的王府，這一幕不僅沒有絲毫的別扭，相反融洽的讓人有幾分不太舒服的感覺，而女孩的神情落在他的眼中，也讓他升起了幾分陌生疏離之感。
漸漸卸下了平日的偽裝嗎………
二人間這份窒息一般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太久，倒是女孩先一步移開了目光，拉著楚淵的手腕向王府之中走去，而她的聲音也透著幾分壓抑的沉悶。
「世間生靈皆有命數，唯有我是孤魂野鬼……
我只是……
在尋找我自己存在的意義罷了……」
「什麼？」
楚淵听聞此言似乎微微有些詫異，再度追問之時，女孩卻緊鎖了雙唇，一個字也不願再多吐露了。
楚淵見狀，雖然微微有些皺眉，幾次欲言又止，卻最終打消了繼續追問下去的念頭。
他有一種感覺，即便自己再怎麼詢問，恐怕都不會得到任何想要的答復。
他們一行人本就站在天王府的大門之前，雖然因為遠方的神戰被牽扯了不少注意力，可此時那片戰場已然出現高下之分，自然令人意興闌珊。
故而楚淵雖然未曾得到想要的答復，卻也並沒有甩月兌少女緊抓著他衣袖的玉手。那由御魔關兵將匯聚而成的大軍已現頹敗之勢，雖然還未曾徹底潰敗，但顯然已經支撐不了多久。
沒有了他們作為制衡，坐擁護城大陣的天王無人可擋，當其空出手來的時候，必然會來對付他們這群敢于闖其府邸的小魚小蝦。
到那時，即便他與女孩分道揚鑣，駐留于王府之外，也不可能有半分生還之理。
既然如此，倒不如賭上一切，和這神秘的女孩一同與這命數拼上一拼，或許能有一線生機。
不多時，他們便已經來到了王府大門之前，距離那道阻攔了萬千蠱蟲的朦朧結界也僅有一步之遙了。
而在此時，趴在楚淵背上，許久未曾出言的歐陽承卻仿佛大夢初醒一般開口，蒼老的聲音略含幾分蕭瑟的氣息，宛如風燭殘年。
「你們……想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