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這名氣息融入天地的老者眼角微微一顫，緩緩睜開了雙眼。
老人的眼中早就已經沒有了一般武者的精光，他的神念契合天地，一身修為早已圓潤如一，一生的打磨已經讓他的道行沉澱到了骨子里，能夠做到身隨意動，一念法隨。
這樣的境界在武道之中被稱作返璞歸真，在整個寒羽王朝之中，也只有寥寥可數的武道名宿，耆耄老祖能夠做到。
「這是‘念合天地，魂游太虛’？這不是宗門新立之時的景象嗎？」
老人的神念似乎被收攏了回來，但他的眼中卻流露出一抹疑惑之色。若是葉寒在這里，恐怕立刻便能夠認出這名灰發老者的氣息和剛剛蜉蝣之海中顯化的雪龍山影的氣息十分想象。
「怪哉，若是上古之時留下的傳承，在天道之中必然有著一席之地，哪怕封山沉寂萬年，也不應該重新開闢法域，神念遨游天道啊？」
老人的眼楮已經睜開，但他瞳孔所映照而出的，似乎並不是這一片玉閣之影，在他的眼中似乎透過了天地的阻隔，看到了那條遨游在蜉蝣之海中的金色神龍。
「這方宗門，實在怪異，氣運凝練法相雖不及一品道宗，但也差之不遠……」
「能夠在封山萬萬年重新開啟山門，氣運重聚之下一舉便達到這種境界，不知有些多少底蘊，這個宗門不可小覷啊……」
雖說神念遨游天道應當是宗門新立之時的情景，可是這位老人卻並不認為這方凝聚金龍氣運的宗門會是剛剛開闢的道派。
若是一方宗門新立，便可將氣運凝練到這種程度，那世間宗門品階的晉升便不會如此困難了。
宗門品階，乃天時、地利、人和之匯聚，需要一方玄門付出上千年的歲月來打磨，差之毫厘，便相隔千里。
若非如此，這天地之間能夠令氣運凝化形體的一品道宗，也不會只有十方之數。可演化洞天法相，鎮壓一方虛空的聖地玄宗也不會只有三山之數。
灰發老者眼中映照著金色的神龍之影，眉頭微皺，不知在想著什麼。
可是很快，從那金色神龍軀體之上所幅散而出的金光又歸攏到了它的身體之中，那是神游天外的元神回歸本尊的模樣。
看到那從九霄雲外緩緩匯聚而來的金色光輝，老者的眼中，也不由得浮現出一抹羨慕之色。
神游天地，念合太虛。
這是唯有開宗之祖方才能夠獲得的機緣，宗門執掌立下道統玄門之後，匯聚氣運之形，元神便可憑借氣運的護持游走于天地之中。
一念之下便是千百萬里，幾個呼吸的時間，便能夠游遍整個中天大陸。而且元神之力與周天大道共濟同游，對于全心感悟大道的武者來說，簡直是絕無僅有的機緣。
他季無塵雖然貴為聖地之主，可雪龍山傳承到他手中已不知到了多少代，自然不可能有這神游天地的機緣。
在那蜉蝣之海中陷入空明之境的葉寒似乎開始了蘇醒，剛剛那種感覺十分玄妙，就仿佛沉睡在夢境之中。可神念游走神山大川，觀摩千宗百派的感覺卻並未像夢境一般散去。
玄天道宗的太虛玉神界中，葉寒盤坐在九耀通玄塔的琉璃頂蓋之上，那條龐大的金色神龍就這般環繞著他的身軀不斷地游走，遠遠望去，就仿佛龍盤神塔一般，威勢駭人。
蒼龍抬首，一雙金色的眼楮望著那個盤坐在寶塔之頂的少年，在無聲無息之間張開了它的巨口，卻並沒有像野獸一般將其吞下，而是從其口中揮灑出一道道金色的光輝，融入葉寒的體內。
葉寒的身體本來便在這九耀通玄塔的映照之下，顯化出神光，此時在這金龍之影的相助之際，通體幾乎化作了黃金所鑄。
過了一會兒，他身上的金光便仿佛流水一般滲入了他的皮膚之下，順著他的奇經八脈匯聚到了他胸口之處的神丹之內，有的更是散入了他的四肢百骸，再無痕跡。
隨著他的手指微微顫動，葉寒的眼楮便在金光散去之時緩緩地睜開，其中依然是那抹虛空般的色澤，只是在隱隱之間，卻多了一抹蒼茫之感。
一念游太虛，一息行天地。
這神念融入天道之中的感覺實在是神妙異常，在這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里，他那本就異于常人的元神之力又有了大幅的增長，就連心性都越發堅韌了起來。
不過對葉寒來說，這或許還並不是他最大的收獲。
神念遨游天地，也有著強弱之分。宗門氣運越是強盛，遨游太虛之時，所獲得的好處自然要更加豐厚。
這種差距，在無數歲月里面也沒有人察覺，哪怕是一方聖地，在剛剛立宗之時，也是氣運無形的小門小派之狀。
又有哪方玄門能像葉寒這樣，在開宗立派之時，直接承襲了一方半步聖地的福澤。
這所謂的宗門福澤，可並不僅僅是那一縷縷殘存的氣運。玉神宗滿門盡歿，宗門底蘊之中除了那些能夠用以對敵的禁術玄陣，其他的寶物並沒有耗損多少，尤其是功法典籍幾乎保存完好。
而葉寒來到這里，更是直接煉化了洞天核心，將這整座洞天福地連根抱走了。
哪怕在中天大陸萬萬年的歲月之中，又由哪方玄門開宗立派之時，能有葉寒這樣的機緣？
即使有這機緣，沒有系統這樣的逆天神物，又有幾人能夠消化的了？即使是入道二境的獨孤劍王都折戟沉沙，世間強于他的又有幾人？
隨著少年輕輕探出手指，在他指間的虛空之中似乎游走著一抹微不可擦的玄妙氣息，隱隱之間，寒氣逼人，冰冷刺骨。
那玄之又玄的力量，只有觸及了道境的武王才能夠感知得到，只是這股氣息實在是太過弱小，與其說是道蘊，倒不如說，更像是一種極寒的意境。
葉寒看著自己的指尖，目中流露出一抹滿意之色。
雖然這極寒意境和獨孤劍王那種斬天滅地的霸道劍勢不可相提並論，但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好的開始。要知道，世間可是有著無數王道武者哪怕修為到了絕巔之境，卻遲遲觸模不到這一抹玄之又玄的氣息。
若是讓人知道，葉寒在武師境界便感悟到了這一絲意境，只怕會讓無數人驚掉下巴。
收回指間的玄妙真意，葉寒的目光投向了這座仙山之外依然奔涌不休的黑色氣息，眉頭微皺，倒不知在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