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3章 彼此算計

林仁肇確實已經來了,而且來的還不慢,他率領的三萬兵馬,已經抵達了成都以東的簡州。

簡州,也就是今天的簡陽,簡州距離成都僅有一百四十余里,已是近在咫尺。

早在李中易進入漢中之前,林仁肇已經接到了孟昶的詔書,命他火速來援成都。

林仁肇感念孟昶的收留之恩,不顧部下們的反對,領著苦心訓練出來的三萬精兵,連夜啟程去救成都。

一路上,林仁肇乘船由夔州出發,逆水行軍,從瀘州轉中江水(沱江),經資州抵達簡州。

漢軍出征在外時,斥喉們的偵察範圍,按照條令的規定,是遠出百里。簡州距離成都是一百四十余里,也難怪漢軍的斥喉們,暫時沒有發現林仁肇的蹤跡。

林仁肇吃過李中易的大虧,他深知李中易是個極其陰險狡詐的家伙,不能不防。所以,在抵達了簡州之後,他便派出了大批的哨探,防備漢軍可能的伏擊。

「稟隊正,前邊的茶山凹傳來消息,發現了蜀國的哨探,一共五人,皆騎馬。」

接到部下的匯報之後,漢軍斥喉營甲都隊正丁盛,不慌不忙的問道︰「可曾看清楚了,蜀軍哨探騎的是什麼馬?」

部下抱拳拱手道︰「隊正,這是咱們的基本功了,已經看清楚了,那五名蜀軍的哨探,騎的是體形小一圈的蜀馬。」

丁盛滿意的點點頭,笑道︰「蜀馬矮小,耐力強,擅馱物,卻不擅奔跑。哼哼,好的很,只要盯上了,他們就跑不掉了。」

「你們三個,分頭行動,趕緊把消息傳回大營,就說已經在簡州以西三十里的茶山凹,發現了林仁肇的哨探。」

漢軍斥喉最重要的職責,是及時的把敵情傳回去,而不是主動出擊消滅敵人。

所以,丁盛第一時間,就命令兩個老部下,迅速的把消息傳遞回去。

「你去告訴前邊的弟兄,只許暗中監視,不許輕舉妄動。違令者,斬。」

丁盛的腦子很清醒,從斥喉把消息傳回大營,到大營里作出快速的反應,需要的時間並不短。

如果,現在就暗中設伏,把那五個蜀軍的哨探,捉住或是殺了,肯定會驚動林仁肇的。

和成都平原不同,蜀東地區被群山所環繞,又是水路縱橫,大軍進去之後,後勤補給也就成了大問題。

更重要的是,漢軍伐蜀,全是精銳的步軍和騎軍,並無得力的水師舟船助陣,恐怕難敵林仁肇訓練多時的水軍。

萬一,讓林仁肇帶著兵馬,乘船逃回了夔州,那就有麻煩了。

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的,丁盛有的是耐心,並不急于斬殺蜀軍的哨探。

實際上,早在合圍成都之前,總參議司已經制訂了三套伏擊林仁肇的作戰方案。

蜀東地區的官道,崎嶇難行,林仁肇又是水師名帥,他只要離開夔州,帶兵來救援成都,就必定會選擇從水路過來。

首先,中江水(沱江)並不流經成都,若是林仁肇從瀘州轉中江水而來,必然會從簡州登岸。

那麼,漢軍在簡州和成都之間,找到合適的地形,提前設下伏擊圈,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其次,若是林仁肇害怕中了埋伏,不敢從瀘州轉入中江水,而是由戎州(宜賓)轉入岷江,經嘉州(樂山)、眉州,繞到成都城的南邊登岸,也有好辦法對付他。

再次,若是林仁肇的部隊一直待在船上,始終不敢登岸,漢軍就只能先拿下成都,再和林仁肇周旋了。

沒辦法,形勢比人強,誰叫林仁肇佔據著水上的絕對優勢呢?

不過,漢軍也不是沒有翻盤的機會。不管怎麼說,林仁肇是從揚子江下游的夔州溯江而上,漢軍則是在中江水和岷江的上游。

哪怕漢軍無力和林仁肇展開水上大戰,也可以利用搜集來的各種小船和漁夫們,大作文章。

只要把簡易投石機搬到小船上,找機會扔出雞尾酒,林仁肇的水師戰船再大,也難逃被大火吞噬的厄運。

夫戰,廟算勝者,得算多也!

在漢軍之中,隨著總參議司及隨軍參議司的組建到位,在群智的助力之下,中高級將領們犯那些低級錯誤的機會,已經越來越小了。

接到林仁肇已到簡州的消息後,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林仁肇雖然十分狡詐,卻也是個知恩圖報的性情中人。

「來人,去告訴廖山河和諸將,林仁肇來了,朕去會一會他。」李中易從小馬扎上起身,在李安國的扶持下,重新騎上了「小血殺」的背上。

在一般的封建軍隊之中,兩軍交戰之時,代表皇帝的大 旗或是金龍旗,若是動了地方,很可能造成軍心大亂,甚至是大敗虧輸的嚴重惡果。

然而,在漢軍之中,李中易經常授權給某位大將,令其全權指揮決戰。

所以,每到這個時候,發起進攻的各支部隊,只需要听從前敵最高指揮官的指揮即可,而不需要去盯著皇帝在哪的問題。

在近衛軍的簇擁下,李中易騎在「小血殺」的背上,向著簡州的方向,疾馳而去。

這時,簡州城里的林仁肇,接二連三的接到哨探的稟報,未發現漢軍的蹤跡。

「林帥,請恕末將抖膽直言,以李賊中易之狡詐,不可能不提防我軍可能的西進。若是從簡州棄船登岸,到了陸地上,咱們可就沒啥優勢了啊。」心月復部將張凱,極力苦勸林仁肇,「如今,我軍哨探幾乎快到了成都城下,竟然還沒有發現漢軍斥喉的蹤跡,末將以為,其中必定有詐。」

林仁肇拈須一笑,說︰「某豈不知,李中易不是一般人呢?成都城高溝深,陛邊又有十八萬禁軍,李中易哪怕是再厲害,旦夕之間,亦難攻破成都。」

張凱有些不解的望著林仁肇,小聲問道︰「那咱們為何……」他想說的是,為何要派哨探出簡州的疑問。

「嘿嘿,我軍哨探往返于簡州和成都兩地之間,卻一直平安無事,其中當然有詐。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李中易此時應該已經知道了,我軍到簡州的消息了。哼,李中易恐怕已經在部署埋伏圈了吧?」林仁肇冷笑道,「我雖然進了簡州,可是,大軍和糧草等物資,依然都在船上。」

張凱听了此話之後,略微想了想,隨即恍然大悟,喜道︰「咱們馬上登船,繞去眉州?」

「痴兒啊,這次倒讓你猜對了。」林仁肇霍的站起身子,大聲下令,「走,登船開拔,去眉州。」

實際上,林仁肇把主力大軍,擺在了瀘州,到了簡州的兵馬,充其量不超過三千人。

林仁肇的心里非常清楚,他的兵馬勝在水上作戰,下船和漢軍正面步戰,戰敗的可能性極高。

揚長避短,方為正確的用兵之道。林仁肇的目的是,率軍從外圍策應成都,全力和李中易周旋。

畢竟,成都城里,尚有十八萬蜀軍,這麼多人還守不住成都麼?

林仁肇就這麼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的走了,義無反顧的走了。

然而,令林仁肇沒有想到的是,漢軍有了百余門火炮之後,取成都不過是探囊取物爾。新世界

由于時代的局限性,林仁肇並不知道何為火炮,更不清楚,火炮的出現徹底的改變了戰爭的形式。

河邊的小樹林里,丁盛靠在一棵大樹的樹干上,手里舉著單筒望遠鏡,死死的盯著河面上的船只。

戰前,丁盛就已經知道,從夔州來的蜀軍,以水軍為主。那麼,盯住水軍的最佳方法,肯定是盯死河面上船只的動靜。

在漢軍之中,斥喉營里的軍官,軍職普遍比一般的漢軍隊伍,要高出一到兩級。

比如說丁盛吧,他雖然只是個小小的隊正,享受的卻是指揮使的待遇。換句話說,若是他現在調出了斥喉營,最起碼也是營指揮使。

之所以作出這種安排,主要是漢軍的養兵成本實在是太高了,一旦大軍中伏,導致傷亡過大,財政收入就會吃不消了。

李中易高度重視斥喉營的預警作用,配備給斥喉營的軍官,全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

在斥喉營里,丁盛被人稱為狡狐,夸的就是他的精明強干。狡狐的名頭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丁盛的本名反而很少有人提及。

單筒望遠鏡里,正在登船的林仁肇,清晰可見,明白無誤。

丁盛暗暗冷笑不已,不愧是被皇上夸過的林虎子,盛名之下無虛士,果然是格外的狡詐。

「劉二狗,那五個被拋棄的蜀軍哨探,就交給你了。死活不論,但要見尸體和首級,若是逃走一個,唯你是問。」丁盛很快判斷清楚了林仁肇的意圖,當即下令,截殺蜀軍殘余的哨探。

雖說為將之道是智信仁勇嚴,但是,所謂無毒不丈夫,仁不掛帥,慈不掌兵。

林仁肇愛兵如子的名聲,早就傳遍了整個天下,卻依然還是做出了拋棄自己人的勾當。由此可見,兵險戰危,絕非兒戲。

李中易離開了成都城下之後,並沒有去簡州,而是領著近衛軍去了眉州以北的楊興集。

楊興集,在成都的南邊,距離成都大約九十里,距離眉州大約一百三十里,距離蜀州大約兩百里。

既然是個集,就說明此地並不大,但是,這里的戰略意義十分重大。因為,楊興集是岷江三條支流的交匯處。

只要林仁肇想從岷江北上,去救援成都,就必須經過楊興集,由此可見,此地是何等的重要?

和楊子江的寬闊無比不同,岷江的楊興集到成都這一段支流,河面最寬也不過是一百二十米而已。

別人也許不太清楚,李中易卻是心如明鏡,運兵船可能吃水較淺,但是,運糧船的吃水卻很深。

換句話說,林仁肇的船隊若想通過岷江的支流去成都,可以使用的航道,最寬也不過八十米而已。

八十米的距離,只要架起在成都沒用上的回回炮,拋出雞尾酒,林仁肇的船隊必定是損失慘重。

途中休息的時候,李中易笑著夸獎隨行的閔子豪︰「若不是寬夫你主動獻策,朕哪里知道岷江的虛實呢?」

閔子豪暗暗慚愧不已,他向趙老太公獻策去捉張雪仙,也很順利的捉到了張雪仙,卻不成想,他和張雪仙一起被漢軍捉了去。

自從進入漢軍大營之後,閔子豪就再也沒有見過張雪仙。這還需要問麼,以張雪仙的曠世之姿,必定是被如命的李中易收用了吧?

被漢軍所擒後,閔子豪非常識時務,有問必答,而且答得極為詳細。

對于閔子豪如此上道的表現,李中易非常滿意,所以,此次出兵楊興集,特意帶上了閔子豪。

「陛下您謬贊了,在下不過是略盡綿薄之力而已,安敢居功?」閔子豪很識相,姿態一直擺得很低。

李中易微微一笑,想當初,老李家面臨破家之危的時候,他壯著膽子去找趙老太公求助。

當時的閔子豪,仗著趙老太公的寵信,根本就沒有把李中易放在眼里。

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如今,李中易成了天下至尊,閔子豪變為階下囚,世事實在是難料啊!

李中易擺了擺手說︰「功就是功,過就是過。有功必賞,有過必罰,這才能服眾。寬夫,你不必過于自謙了。」

閔子豪暗暗松了口氣,他看得出來,李中易的心情很好。

對于心里有鬼的閔子豪來說,李中易的心情越好,他也就越安全。至于,賞不賞的,並不重要。

閔子豪是個明白人,他既不是從龍之臣,又不是李中易的心月復,被俘之後能夠保住身家性命,已經是祖墳上冒青煙了,安敢奢望太多?

盡管閔子豪偽裝得很,但是,李中易還是看出他心懷疑慮。

當年的那點小小的過節,在李中易看來,已是過眼雲煙,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有必要一直惦記著麼?

但是,閔子豪是個心眼子頗多之人,他始終擔心,李中易會秋後算帳。

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閔子豪心里怕得要死,自然是戰戰兢兢的,小心謹慎的伺候著李中易。

「寬夫你雅擅詩詞歌賦,國子監里恰好缺個少監,不知寬夫你意下如何?」

李中易早就琢磨清楚了,新學要辦,而且要大辦。但是,舊的儒學,也不能驟然廢止。

客觀的說,研究孔孟之道的讀書人,在知識分子的群體之中,依然是佔比最大,朝廷總是要給出路的。

新學,包括數理化在內,全面鋪開普及性的教育,尚需要很長的時間,急不得!也不能急!

所以,按照李中易的打算,新學和儒學,新人新辦法,老人老辦法,分別取士。

待時機成熟之後,新學的師資力量也到位了,再徹底廢除獨尊儒術的落後國策。

得了李中易的明示,閔子豪不由大喜欲狂,他原本已經枯死的野心,眨眼間,滿血復活。

依靠趙老太公的提攜,閔子豪混到如今,也不過是個蜀國的太常寺少卿而已。

蜀國滅亡在即,所謂的太常寺少卿,已經變得半文不值。

大漢朝的國子監少監,那可是全天下讀書人的老師啊!

閔子豪激動萬分,大拜下去,畢恭畢敬的說︰「陛下的知遇之恩,天高地厚,罪臣敢不效死?」

李中易微微一笑,就讓閔子豪這個心眼子賊多的高級知識分子,狠狠的折騰全天下的讀書人吧。

此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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