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單戀一枝花

作者︰紅豆八寶飯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沒事的。」夏舒航以為她在擔心腳的問題,「這里好像有輪椅,我去找找看。」

「阿壽,是你那時候……」後面的話,白瑞雪沒有再說了,又或者是因為他湊巧帶關了門。

阿壽。

夏舒航靠在門上,他一早知道了她的乳名,壽珠兒。

那時的白瑞雪,身邊眾星捧月般圍聚著女乃媽僕人,人見人愛的,成日里笑盈盈。

時間瞬間回溯了六七年,夏舒航仿佛回到了他無憂無慮的孩子時代,在白家祖宅里,看她舞劍。

六歲的白家二小姐白瑞雪,正揮著一把桃木劍,在池邊假山練劍。

假山邊幾株桃杏開得好,池畔垂柳也是鮮活,花紅柳綠的。卻是白家大少爺一身紅衣,灼灼其華,二小姐著著綠。

天有些悶熱了,裙衫的長袖也換了池水青的綢紗。

白家二小姐梳著雙花鬟,眉心點上的朱砂襯托臉如剝了殼的鴨蛋般白淨細膩。正一筆一劃,和她的孿生哥哥白亭睿過招,你來我往,煞有其事。

「真沒勁。」白家長子的獨子,同樣六歲的白亭西,拿著個小彈弓,躲在假山後面。他一面偷窺堂哥堂姐的招式,一面指使身為伴讀的夏舒航去摘些酸甜果子來。

「誰打架,跟老爺爺練太極似的?一招一式,比劃著連環畫來。啊呸——」大概是酸倒了牙,白亭西吐出口中青梅,卻突然萌生壞心眼。

他拾起一粒果核,上彈弓,作勢瞄準著對招的堂哥堂姐,最後不管了,發射。

果核迎面而來,女孩子有所感應般,後退一步,側身看了過來。

朱砂下晶晶然的星目,顧盼間,當真是粉妝玉琢,眉目如畫。

伴隨著她兄長一聲呼痛的慘叫,女孩子手中的桃木劍忽然月兌手,「媽呀——」緊隨其後的是白亭西的一聲慘叫。

他被桃木劍砸到了背,一個趔趄,彈弓掉落草叢。

年長兩歲的夏舒航眼疾手快撿起掉落地上的彈弓,扯著白亭西就跑。

「不許跑。」女孩子撿起她哥哥的桃木劍,喝止住他們,「阿福,再跑放狗——」

于是,扯著白亭西的夏舒航回頭偷看一眼,白家長孫亭睿捂著額角,揉得都頭角崢嶸起來。

不遠處的白亭睿伴讀阿福沖他翻個白眼,卻是學的月下野狼叫,就像是說︰

「啊嗚」——你個蠢材!

從那以後,白家的這兩位孫少爺就結下梁子,卻也不想一起去罰跪祖宗祠堂。二小姐白瑞雪出人意料地沒有事,白老太爺還夸她了。

下人私底下紛傳,因為二小姐已經是別人家的人,要跪也不是跪白家祠堂。

只有阿福,挨了罰就見他一次打一次,夏舒航一直記得。這張臉在他眼里,除了欠揍,還是欠揍。

只不過這張欠揍的臉在他面前晃悠著,晃悠著,突然轉過身來成了白家二小姐。

「我爹是怎麼死的……都死了。他們說,我爹是最後死的,一槍爆頭……是尋仇。海外蠻人的神槍手?」三年前,她曾在她父親的墳前偏過頭來,就算看到是他,抬起的手腕也沒有放下,「阿壽,你就沒有什麼想要跟我說的嗎?」

她在哭。而夏舒航沉默良久,只吐露一句,「對不起。」

她的母親也離開了。他知道,不能帶上她,所以,她來了這里。

而彼時的夏舒航也清楚,白瑞雪手腕上的並不是一般的樂器笙簫,里面暗藏的箭針涂抹著白家特制的蛇毒。

也就是,這里山民所說的吹箭排管,又名蛇牙獠。

白家自己就是制毒的行家,白家蛇毒只此一家,別無分店。白家蛇牙獠的毒箭細若毫毛,一不留神就像被蚊蟲叮咬一口似的,難以察覺。

藥不倒人。但江湖亦有傳言,暴雨梨花針,這九九八十一難,凡人根本避不開的。白家也是據此鎖定了凶手,乃至幕後主使。

事情一早結束。但,人死不能復生。

他上前緊緊握住了白瑞雪的手。她試圖掙扎,卻終于只是不斷地顫抖。

「我爹死了,哥哥死了,表哥不要我了……現在,我娘要嫁人。」他輕輕抱住她,她終于在他肩頭小聲啜泣,手中緊緊握著那蛇牙獠,「我什麼都沒有了。」

他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她的發絲惹得他也想哭。她的聲音突然清冷,「阿壽,你始終軟弱可欺。」

字字都像從嗓子眼擠出來的一般,如針,似釘,扎進心里,「這樣的你,得不到什麼。」

她好像突然就長大了,意識到了自己的尷尬處境,大顆的淚珠如斷線的珠簾滾落,一雙手揪住他衣。

周遭驟然而靜,他們臉的距離很近,彼此的呼吸都感覺得到。

不,不是的。

夏舒航的頭微微向旁傾斜。他想告訴她,他定能給她一個同樣恣意的人生,一輩子平安喜樂。

這是他給的承諾,也是他唯一能給她的答復。他那時就在她父親棺材前發過誓的。

但與她目光相對的一刻,夏舒航突然意識到,她也可能是在說她自己。

和以往一樣,夏舒航還是不敢面對,面對她的眼楮。現在,還有後腦勺了……正面不可以,背對著,還是不可以。今天又勾起了他心底的一些回憶和傷痛。

這一日回去得比平日里要晚,夏家的大人尋了來,正好背白瑞雪回城。

夏舒航提著一盞燈,跟宋先生告辭。宋徽之站在門前,目送漫漫山路上,那一星燈火漸行漸遠。

夜色深沉,山高路遠,像是挑著一顆星辰走在天上。

大概便是進了城吧。

時光如流水,波瀾不驚的,轉眼間,也過了三四年時間。白瑞雪從小姑娘長成了個大姑娘,市井里的孩子,好看也就是別人口里豐年巷白家二姑娘。

跟漫山的桃花似的,開得再好,也就是個好看。

這一日夏家母親和兒子夏舒航在自家香燭鋪,遠遠地瞧見白瑞雪打著傘從巷子口進來,也就遠遠地看見了。

晚間夏家母親想了想,去跟兒子說︰「咳,隔壁白家的小雪,出落得真好。」

話里的意思夏舒航懂得,于是低頭微笑著說︰「嗯。」

夏家母親輕舒了口氣,看著床頭新領的蜃樓衣服,穿上說是像巡捕房的巡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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