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丟失的黃金

作者︰紅豆八寶飯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瞄準的頭。」

宋徽之听明白了,難怪他今晚怪怪的,都不敢跟她單獨相處。多好的述衷腸的機會啊。

他走哪,他跟到哪。

現在噴灑福爾馬林和消毒水,也跟著。

「那可真沒治了。」宋徽之清楚義莊這泥糊木板牆的強度,比紙糊的強一點,寬慰他,「她現在不是好端端的,連根頭發絲你都沒踫掉她的,她也不知道。」

「可我知道。」

「那你想怎麼樣呢?」

「不知道。」

「你完了。」過來人宋徽之拍了拍他肩膀,「掉胭脂井里,出不來了。」

全副武裝的兩人說笑著,在屋子里噴灑福爾馬林,然後,又沿著通風口可能的方向,走了出去。

與此同時,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在客房里臥榻養傷的白瑞雪,翻著小人書,卻又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卻又像是,一不留神,又掉進了桃花瘴里。空氣里的桃花菌絲超標的多吧,如肉眼不可見的柳絮,被微藍如海的空氣潛流——風,刮得到處都是。

絨絨的。鼻子也癢癢的,可能是那時入了頭,入了腦子,入了心。

時間在她眼前緩緩退卻,如海的潮汐,而她一半是清醒卻醒不過來。

就像被夢魘住了。

天亮時,又下起雨來,淅淅瀝瀝的。

白瑞雪早早起床洗漱,去祠堂給老太太上一炷香。出來時,正打算去跟大太太請安,順便告知自己將明日離開。

佛堂內檀香裊裊,神明慈悲。大太太跪在蒲團上,面對著白玉雕像做著早課,一個年輕男人頷首立在一旁。

「我知道現在不興這些舊玩意兒,但我這個做女乃女乃的,也沒有什麼好東西。」

大太太撥弄念珠的動作停住,嘆了聲氣,起身示意一旁上年紀的婦人從菩薩前取來,「且留給你以後的孩子吧。」

是一個供在菩薩跟前的木頭匣子。打開,里面有一個銀鎖,正面有「長命百歲」四字。

「謝謝母親。」年輕男人伸手接過。手中銀鎖逞亮。

那是她孿生哥哥的。女孩子死死地盯著,一刻不敢置信,她也有一個。

銀鏈子系著塊長命鎖,微微地擺動。

正面有「長命百歲」四字,背面鏨麒麟駝著聚寶盆圖案,寓意麒麟送子,金玉滿堂。

雖然這等人家的長命鎖款式都差不多,但她就是知道……低頭的白瑞雪,突然意識到,有些風聲鶴唳吧。

那是她的。卻是和她哥哥的一式模樣,她執意要退婚,她母親便要她把長命鎖摘下來。

原是她母親拿著的。

事不過三。女孩子一刻黯然,這門親事就此作罷。

「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大太太面對菩薩接著說,「你也不小了,先去看看……娘也不求你別的。你表妹娘家世代行醫不假,而她也確是白家這一輩的正經傳人,正所謂醫者父母心,也是她自個兒找上門去的。醫生也請了,郎中也看了,都說是要她自己保重……現在鬧成了這樣。這親戚還好上門嗎?」

說著,緩緩轉過身,看著來人。

那人只得回道︰「大太太,表小姐來給你請安了,就候在門外。」

「母親——」

「你去吧。」大太太也想到了吧,剛剛鬧了一場。白家讓白亭西那混世小魔王上門抬走嫁妝,是有些……針鋒相對的意思。

這親戚就上門了。

不過,佛堂這種地方只有一個出口,至少白家是這樣的,謝家也是這樣的。

還是在門外遇上了。謝瑾軒腳步一頓,隨即一聲不吭,匆匆而去。

白瑞雪抬腳,邁過門檻。案上燭火通明,紅燭滴淚,爐中線香冉冉,青燼如霜。

進門的女孩子規規矩矩給大太太請安。

「你這孩子。」大太太輕聲念了句她的名字,壽珠兒,又念了句佛。

听她緩緩道明來意。

「你母親卻要給老太太上了墳後才會走。」大太太重新跪了下來,就在她身前的蒲團上,敲著木魚接著做早課。

伴著嗒嗒有聲的木魚,她慢條斯理地接著說,「該說的,我都已經向你母親說明。你也無需來菩薩跟前陪著我贖罪,你的心意菩薩知道了,請回吧。」

「菩薩自是以慈悲為懷,見不得眾生受苦。我輩乃凡人,紅塵里來去,七情難斷。只為居士一句不知是戲言還是實情,而夜不能寐,胸悶欲狂。居士如何能置身事外,不聞不問。」

「戲言?」大太太手中的木魚停了下來,並隨之緩緩起身,睜眼看向身後的她,精光乍現,「出家人不打誑語。你的意思是,我在同你母親說笑,拿我那未見天日可憐見的三輩人玩笑?」

白瑞雪一時啞然。

大太太頓了頓,又說,「親上親,打斷骨頭連著筋,謝家和白家結的不是一輩親。若要按著族譜來,你喚我一聲姑姑卻也使得,遠是遠了些。」

說著,她撥弄念珠,語氣見緩,「壽珠兒,既壽永昌,掌上明珠,白家這一支三輩傳人是你不假。一筆寫不出兩個‘白’字,我也只同你母親說了,老太爺老太太那里要領的罪,我自會去領。言盡于此,信與不信,就在你自身參悟了。」

她那時剛滿了十三歲,差一點就淪為妒婦,毒婦。爭風吃醋在這樣的人家不算什麼,妨害子嗣則是家丑。

這門親事,也是不得不退。

白瑞雪兀自請了一炷香,到菩薩跟前參拜。禮畢,便跪在了大太太身旁的蒲團上。

隔了一會兒,見她還跪著呢。大太太便也跪了下來,敲著木魚接著做早課,「你還年輕,何苦這麼執著。」

「今日是去大少女乃女乃家相看的好日子,本不該掃太太的雅興。只是事及生死,又關乎家風,為防無妄之災,還是盡早提點太太為好。」

大太太的臉龐隨著微微低下的頭而黯淡了下來,陰影遮著眉如青雲。

「沒有做過的事情,我不認。而太太既然能看出來,又自承同出一脈,我會的,太太自然都會,我不會的——」

頓了頓,才接著說,「如此一來,豈非人人可疑?一葉障目,敢問居士,七情難斷,欲壑難填,到底是入了魔障,還是造的業障?菩薩面前,我俯仰無愧,問心也無愧。」說完這句話,白瑞雪這才起身告退,退了出去。

一而再的。

現在想來,也不是不委屈……司然哥哥說,「你真的是這麼想?說起來,我也有嫌疑的。」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一直沉默的她淚如雨下,懷疑入心,便看誰都有嫌疑。

但若只是她自己不當心呢。

一路舟車勞頓,人生地不熟的,兼之內宅人人側目……而孕中敏感多心易怒。女孩子後來想到了,一開始就被她不識得幾個大字的女乃媽一語道破︰

「——我琢磨著,都不用費心,她成不了氣候。」

這就是真相。但就像她的不甘,謝家大太太一樣心有不甘。

這卻是後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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