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墜落

等級是很多角色扮演類游戲中,用以評判一個玩家實力高低最直觀的標準之一,《河圖》同樣引用了這個最經典的制度,並以40級作為游戲現階段的最高等級。並且官方表示,最高等級會隨著後續資料片分階段開放。

對于一個世界觀異常龐大的游戲,等級的劃分和DLC階段性的開放都是必要的,它會幫助引導玩家在什麼階段適合做什麼事,同時也限制玩家之間形成難以跨越的鴻溝。

就拿這剛開服的第一周來說,因為在假期期間,玩家的時間相對充裕,第一線的玩家已經到達了十級,並且數量還不是少數,其中自然包括每天按時報到的劉一天。

不過,這小子這兩天怕是要沒時間玩了,劉一天的父親對他從大年初一開始就從不回家的表現非常不滿意,直接威脅劉一天要是再不回家,就直接把他現在住著的房子收回來。

要是以前劉一天還不怕,大不了重新租個新的房子,哪怕環境設備稍微差一點也能將就。但現在的情況可不一樣了,主播的工作停了代表著沒了收入,加上房間里那套全方位自由行動儀剛剛才裝好,重新安裝影響精密度不說,光是安裝費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所以天不怕地不怕的劉一天,還是像生活低下了頭,帶著露露乖乖的回到了東城的父母家中。

「老爸,你說你急著叫我回來干嘛,我最近可忙了。」晚飯時間,劉一天抱怨道。

劉海洋听了,破口大罵道︰「你還敢說?大年初一就跑到外面,一次家都不回,親戚們都快以為你死在外面了!」

「你說什麼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沒等劉一天還嘴,他的母親林琳就先把他罵了一頓,這林琳雖然年近五十,但天生麗質加上後天保養,令她看起來不過三十幾歲,看得出,劉一天精致的五官大多都是遺傳了他的母親。

林琳對劉海洋凶巴巴的,但轉過頭看向劉一天和露露,卻是慈祥的很,笑眯眯說道︰「小天露露,媽媽知道你們忙,但畢竟春節還沒結束呢,有空還是多回來住住。」

「知道啦干媽,我以後一定常帶小天哥哥回來看您。」露露乖巧的回道,劉一天也是故意賣乖似的狂點著頭,看得他爸劉海洋又是一包氣。

「還有,小天你也老大不小了。」林琳繼續說道,「今年過年跟親戚朋友聚得多,我這也給你物色了一個朋友,趁著這兩天在家,你去見見。」

「啥?又要相親?不去不去不去。」劉一天連忙擺著手拒絕道。

「哦?是嗎?」林琳臉上的微笑突然發生一些詭異的變化,修長的十指將手中的叉子緩緩對折,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劉一天咽了一口口水,尷尬的笑道︰「去,干嘛不去?老爸從小就教育我,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還有,露露雖然比小天要小上幾歲,但是男朋友該談還是得談,別老惦記著你那時懿哥,好男人又不止他一個。」

露露本還在偷笑,誰知她干媽突然跳出來這一句,把她羞得臉跟個紅隻果一樣。看著她這個可愛的樣子,劉一天跟父母對視了一眼,三個人一同哈哈大笑了起來。

翌日,劉一天一大早就被露露拖了起來,洗漱、裝扮,為了完成林琳交代的相親任務。

「哥,這次干媽給你介紹的這個姑娘可優秀了,人還漂亮,你可要好好聊聊,別老想著你那游戲。」露露一邊給劉一天整理頭發,一邊跟他媽一樣嘮叨著。

「你跟我媽真是越來越像了,干脆這樣吧,以後你管叫我哥,我管叫你媽。」

「哼,就會貧嘴,真希望以後有個跟干媽一樣的嫂子,好好治治你。」

「哈,那是不可能的,我可是‘風之子’,像風一樣自由的男人。」

吹了幾句牛,劉一天便被趕出了家門,這家伙除了打游戲做什麼事都很墨跡,再不出門的話就又要遲到了。

相親的地點是女孩挑的,一個中低端的商場,一家小而淡雅的西餐館。看得出這女孩應該也是個懶胚,因為這地方吸引她唯一的亮點,應該就是離她家近了。

「你好,我是劉一天。」

「我是李白。」

女孩名字帶個白字,卻是一身酷酷的黑色,灰色短發丹鳳眼,神情倦怠但眼神十分銳利,些許發黑的眼圈和鼻梁上的無框眼鏡,都好像在說她也懶得來相親,甚至連妝都懶得畫。

劉一天腦子一轉,壞笑道︰「嘿嘿,妹子,明人不說暗話,看得出你也不想來相親,不如咱們通個氣,就說今天的相親結果不錯,互相打個掩護,怎麼樣?」

「合作愉快。」李白倒也是爽快,伸手跟劉一天握了個手,兩個人便直接散伙了。

這雙方父母要是知道了他們的安排就這樣打了水漂,怕是都要把自家的崽子打死不可。尤其是林琳,她跟李白見過兩次,對這小姑娘喜歡的不得了,跟劉海洋獨處時總是稱贊小姑娘有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

「提前完成任務,美滋滋。」劉一天瑟的走在商場里,想著現在回家肯定露餡,便靈光一閃,「對啊,這里離福利院很近,正好給孩子們買點吃的,順路拜訪一下陸院長吧!」

劉一天在蛋糕店逛了一圈,剛放進車里,天空便下起了雨,等他開車到福利院門口,雨已經徹底下大,雷聲轟動,氣溫陡降。

「這哪位壯士啊,下這麼大雨站著淋?」坐在車里的劉一天本想先偷吃個蛋糕墊墊饑,卻在無意中瞄到一道人影,站在窗戶邊,望著福利院中。

「我去,不是人販子吧?」劉一天趕忙定楮望去,這一望令他臉上頓時浮出了驚愕之色,失聲叫道,「十一?!」

當然,此時的時懿根本听不到他的聲音,外面電閃雷鳴,但里面卻是滿屋子的溫馨與浪漫。

裝扮得喜氣洋洋的地下活動室,豐盛多彩的點心,成堆的玩具和禮品,蔡少坤就像是孩子們眼中的天使一樣出現在這里,在四周一圈信徒們的注視下,他跪在陸雪琪的面前,一顆隔著老遠都能望見的巨大鑽戒,遞送在那個美麗的女人面前。

「嫁給他!」

「嫁給他!」

孩子、老師,護工們都在異口同聲的起哄,場面已經快到控制不住。

陸雪琪輕輕捂著嘴,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不知是因為剛才喝了點紅酒,還是因為女孩子的嬌羞之色。

恐怕所有人都會認為是後者吧,因為在她呆住片刻之後,還是伸手接過了那個精美的盒子,然後在所有人的祝福之中,被那個完美的男人,細心,溫柔的帶上了那顆戒指。

不知何時,劉一天站在了時懿的身邊,這一刻,他明白了很多事,但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只是輕輕的把時懿摟了過來,感受著這個無論何時都堅強如磐石的男人,在自己的肩膀處,無聲的抽泣。

晚上十點,劉一天回到了父母家中,時懿被他悄悄安放在帝景公寓中,沒有告訴任何人。

「哇,兒子回來啦!」林琳看到劉一天這麼晚才回家,高興的不得了,興奮的追問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出去相親能這麼晚回家,怎麼樣?小白白是不是很可愛?」

「小白白?」劉一天愣了愣,回想到那個一身黑色的女孩,不經意間以反問句的語氣蹦出了一句,「啥?可愛?」

不過,看到林琳一下子就變冷的臉龐,劉一天立馬改口道︰「可愛,當然可愛了!不然我會跟她待到這麼晚才回家?」

「真的?我可是有她的電話的。」林琳拿出手機,一副威脅的語氣。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問她啊!」劉一天底氣十足的說道,「不過你最好明天問,剛剛她淋到了一點雨,好像有點不舒服,我把她送回去休息了。」

听到這里,林琳這才喜上眉梢,一巴掌排在劉一天的肩膀上,贊賞道︰「干得漂亮!兒子終于出息了,知道憐香惜玉了,看來我離抱孫子的日子終于不遠了。」

劉一天揉了揉被拍的肩膀,痛苦的說道︰「媽,沒事了吧,沒事我上樓洗澡休息了,累死我了。」

「去吧去吧。」林琳踮起腳高興的模了模劉一天的頭,隨後小跳著往自己房蹦去,看來是想跟自己丈夫分享這個好消息。

劉一天無奈的嘆了口氣,想到時懿的事情,心情頓時又變得灰暗起來。

原來,所謂的S市的工作機會,根本是子虛烏有,當時懿拿著師兄介紹信來到那家醫院的時候,人家根本就不知所謂——這封信,是假的。

而當時懿打電話詢問之時,回應他的,卻是一陣瘋狂的笑聲,這位好師兄此時正巧與王旭待在一起。

原來,一切都是王旭聯合那位師兄來捉弄時懿的手段。

「師兄,王旭也就算了,你為什麼這麼對我?」

「為什麼?哈哈哈,時懿你不是吧?你該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們所有人都很討厭你吧?」

「還有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的那場事故,其實是我跟王少在術後輸液上做了手腳,你小子厲害啊,那麼難的手術都能完成,但那又怎麼樣呢?最後還不是像狗一樣被病人的家屬任意打罵?哈哈哈哈……」

電話那頭,是無盡的狂歡,這位師兄跟王旭就像瘋了一樣的慶祝著時懿的墜落。

時懿一度陷入了無盡的憤怒,憤怒到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聲,能听到自己血液狂怒的流動聲。

但在那場傍晚的暴雨中,在那場時隔多年的哭泣中,他逐漸平靜了,至少,那個病人並不是他害死的。

原來,我從來都不是戴罪之身。

但,就算是,那又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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