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雪落下的聲音

「衣上雲,我家公主待你曾經那般地好,你就不怕這樣做會遭到報應嗎?事到如今,難道你還不肯承認自己真正的身份?早知會有今日,罰跪當夜便就應該凍死你,免得你今日里到處招搖,丟人現眼,忘恩負義,喜新厭舊,奪人夫君……」

對于此時出自伶牙俐齒的錦蘭之口的這頓措不及防,又頗為刺耳和犀利的一陣謾罵與羞辱之聲,介于自己眼下不為人知的特殊身份,以及與其過去終歸有過那樣深厚的一段感情,故只能咬牙隱忍著。

她知道,即便自己心里有多麼地想要復仇,可正所謂是「冤有頭債有主」。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將念頭動在無辜的軒轅玥身上,可倆人也決不可能再回到過去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顯然,如今的一切都已經變了。

可當她最後越听越覺得似是有些不對勁,感到眼前這主僕倆已然像是誤會了自己,竟以為是她處心積慮地要搶她的夫君,便再也忍不住正想要開口朝其解釋些什麼︰「娘娘該不會以為是……」

就在這時,巧蘭、巧慧倆人已經從隔壁花園里繞道而入近身了過來。

遠遠地,便聞巧蘭開口維護其道︰「錦蘭姐姐如此不客氣地對殿下的貴客說話,怕是有諸多不妥吧!」

眾人聞聲,皆都不約而同地朝聲音所發出來的方向望去。

巧蘭、巧慧遂快步上前到衣上雲的身旁,深看了她一眼,繼而朝軒轅玥躬身行禮道︰「奴婢參見娘娘!」

這時,巧蘭微笑著開口替其解釋道︰「娘娘,這位公子本就不是宮中之人,不識宮中禮數。所謂‘不知者不怪’,深更半夜的,公子也只是一時興起為了賞雪而已,若叨擾到了娘娘,還望娘娘看在殿下的份上,多多見諒!」

看到來人總歸算是梅志 身邊的人,不想下人們對主子之間的事有所猜忌,軒轅玥正想開口對其說些什麼,錦蘭著急上前將其打斷。

「巧蘭,若不是因為你是三皇子殿邊的人,想必今夜自是連這個院子的門也是進不了的,更別說替這個窺探娘娘院子的大膽狂徒求情了……」

巧蘭一听見這一開口便極不中听的話,已然不想再听下去,遂忙將其阻止,驚訝地道︰「‘大膽狂徒’,錦蘭姐姐此言差矣,莫不是這麼快便忘了白日里咱們家娘娘剛剛還在後院里欲以厚禮相贈這位公子,以表謝意呢?怎麼一到夜里,就如此小小誤會,尚還未見娘娘說些什麼,倒是姐姐這字字句句里又是冷嘲熱諷,又是夾槍帶棒的,不知終久是個什麼主意?這宮里人多嘴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咋們娘娘對下人們疏于管教,喧賓奪主了呢!」

聞此,錦蘭頓時怒火中燒了起來,忿忿不平地月兌口便出道︰「巧蘭、巧慧。我們家娘娘平日里待你們姐妹不薄,你們倆莫要與這賤人同流合污。你們可知,他根本就不是什麼男兒之……」

這時,軒轅玥似是終于從自己沉沉的思緒當中清醒了過來,忙開口厲聲將其打斷道︰「錦蘭,還不快住嘴!」

錦蘭心里實在替軒轅玥不值,依舊氣不過地道︰「娘娘,她們一個個都如此放肆……」

啟料話剛開口,抬頭一對上軒轅玥正投向自己嚴肅至極的眼神,終是最後只發出一聲長嘆來︰「唉」,繼而無奈地默默收了聲。

然軒轅玥則轉目兀自抬起頭來,仰視著夜空中此時似是愈來愈猛烈的漫天飛雪半晌後,漸漸闔上了眼眸。

好似是在全身心投入地靜靜聆听這天地間,一個只有她一人能听到的聲音,那是雪落下的聲音。

她忽然覺得好像自己與這純潔干淨的落雪已經徹底融為了一體,忽然間,她終于明白了。

只見她最後緩緩舒展開那不知已皺了多久的眉頭,竟淡淡地笑了起來。

片刻後,她睜眼目光定定地看向了衣上雲的眼楮,對她溫柔地道︰「原來,雪落下的聲音,無論是在故國亦或他鄉,都是一樣的美!無論你是‘衣上雲’,亦或又是‘恩公’。本宮都希望,你也同本宮一樣,會喜歡上這東寧國里雪落下的聲音。本宮靜候著,余生能與你一道看這宮里年年歲歲的繁花花開花落,雲卷雲舒。」

話一說完,她深深地看了她一會兒,便轉身碎步朝著屋內方向頭再也不回地徑直回去。8090中文

錦蘭遂朝余下眾人怒瞪了一眼,亦緊隨其腳步匆匆離去。

至此,一時間里,整座院子忽變得異常安靜,唯只听到耳畔邊傳來簌簌不斷的雪落下的聲音,如歌,又如泣。

衣上雲愣愣地站在雪地里,凝視著軒轅玥離去的背影許久許久,忽然亦微笑了起來。

恰時,她亦緩緩轉身,在心里默默地道︰「公主,你我心里其實皆都知道,此生,這已是再也不可能的事了,一切都已經變了。」

至此,白茫茫一片寂靜的夜里,大地萬物不知何時竟已經被茫茫大雪所漸漸覆蓋,而倆個正值青春年華又亦或是受命運安排的妙齡女子之間,曾經那般難得的無話不談,真摯的一份友誼,就這樣在各自的緩緩轉身各自離去之間,漸漸開始變得模糊,倆人漸行漸遠……

直到黎明的第一縷曙光降臨,揚揚灑灑了一夜的雪似是依舊沒有絲毫停止的感覺。

天一亮,皇宮內外到處一片白雪皚皚的世界,朵朵雪花便像是天地間一只只美麗的玉蝴蝶,似舞如醉;又像吹落的蒲公英似飄若飛,布滿山川河流;更加宛若是天使的賞贈,滋潤大地萬物生長。

而就在所有東寧國子民俱都攜同一家老小一起走上大街小巷,腳下「咯吱咯吱」地踩著幸福,歡天喜地,手舞足蹈,舉國歡慶這場百年難得一遇的祥瑞之兆時,皇宮里正在悄悄醞釀著一場不太平。

早朝剛下,在繼後偌大的宮殿里。

此刻正跪著一名身著官服,留著一撮山羊須的四旬清瘦男子,

那人許是不知為何自己會被忽然傳喚至此,遂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將頭埋得很低很低。

繼後則一襲鳳袍加身,高高端坐于上,滿頭珠翠,一身的雍容華貴。

只見她頗為蔑視地朝殿內下跪著的那人睨了一眼,繼而兀自捧起一盞熱茶湯來輕輕抿了幾口,方才看似慈眉善目地開口問起下跪的人。

「太史大人,本宮今日特地請你來,是想請教大人,不知大人在朝中其職責所在是什麼?」

聞聲,那下跪的人垂首悠悠答道︰「啟稟皇後娘娘,《詩經?幽風?七月》中有雲‘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栗烈。無衣無褐,何以卒歲。三之日于耜,四之日舉趾。同我婦子,彼南畝,田畯至喜。’講的便是天氣變化,故負責天象歷法、天文地動、風雲氣色、律歷卜筮等就是爾等太史令之職。」

繼後一听,稍一思量便故作不解地道︰「哦?這研究天象歷法、天文地動、風雲氣色、律歷等都是有利于民的好事,本宮尚且還都可以理解。不過,這‘卜筮’不是一種巫術嗎,本宮竟不知本朝的太史令們幾時起也研究起巫術來了?」

聞聲,那太史心中頓時驚了一下,忙抬起頭來朝其解釋︰「臣惶恐,皇後娘娘有所不知,《周易》本經實際上就是為卜筮而設,想任何人都不能否認《周易》是卜筮典籍的事實。從某種角度來說,卜筮是能夠用一系列系統,來解釋人們所能遇到的各種問題,這本身就頗具哲學意味。具體言之,卜筮並不象許多人所誤解的那樣,純粹靠胡說八道,而是有著極嚴格的系統,其中有相當多的標準都是非常客觀的。上古時期,卜筮由卜官掌管,多用來預卜軍國大事……」

未及其津津樂道地將話說完,繼後忽重重地拍了一把手邊的案幾,朝其揚聲勃然大怒道︰「夠了!死到臨頭,竟還如此理直氣壯,口出狂言!」

那太史緊忙垂目下去,不明所以,又有些戰戰兢兢地道︰「微臣惶恐,皇後娘娘請息怒!」

繼後震怒道︰「身為太史,你上不替皇上分憂,下不為百姓造福,卻是滿嘴里盡是胡說八道,居然膽敢用巫術對皇上及滿朝文武大臣揚言說什麼這場悄然而至的落雪乃是一股祥瑞之氣撲面而來,預示著我東寧國將有貴人降臨?如此妖言惑眾,依本宮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才對!」

那太史听聞此話,心里頓時恍然大悟,遂深感惶恐地為自己辯護道︰「回皇後娘娘,一直以來,雪的確都被稱作是一股祥瑞之氣。想我東寧國百年以來,一年四季皆是常年如春,從未有過落雪。然經臣等多年以來日夜觀天象,終于盼到了這股瑞氣,此天相必然是有貴人降臨所致啊!」

見他至今似是依然都不知悔改,繼後隱忍著憤怒道︰「哦?既然如此,那試問太史大人所說的貴人如今到底身在何處啊?」

太史一臉遲疑著道︰「這個,微臣尚還未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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