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樹欲靜而風不止

「正事?什麼正事?」

拓跋宏一本正經的回答說︰「之前我給你服下的那種藥,也只能幫你隱瞞整整百日。百日過後,你的臉便會恢復服藥前最初的容貌,眼看著,轉眼百日之期馬上便要到了。你有沒有想過,百日之後,你要怎麼辦?如今,在這草原上可是有很多人正在找你呢?」

看著她的臉說完這段話,見她只低著頭似是並沒有一絲動容,拓跋宏兀自收回了視線。

是啊,自從到了草原後,她便沒日沒夜的整日里只顧忙著到處東奔西跑治療病患。好以此來麻痹自己,不讓自己有時間想起那些過往來。以至于竟差點連這等重要的大事亦都給忘了。

拓跋宏這一提醒,她方才記起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很快,他之前為她所服下的那粒世間僅此一粒,珍貴而又神秘至極的「煥顏丹」,便會徹底失去其藥效。

到時候,她將再次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失去現如今這張與之前完全不同的一張臉。

不知不覺,原來自己來到這片沒有人認識她的陌生草原上,已經足足快有整整百日了。

時間,果然是世上治愈所有傷痛最好的良藥。

可好不容易,她才將過去的所有一切逐漸淡忘,整個人也因此而變得心平氣和了下來。

然若是又恢復到原來的容顏,對她來說,「樹欲靜而風不止」,無疑,她便再也逃不開這個塵世的紛紛擾擾,重新又一次回到了以前復雜、紛亂、苦難、又煎熬無助的日子。

如今,在草原上秘密尋找她的勢力,她雖然不是很清楚到底是什麼人指使的?但是卻能確定那絕不是來自于同一股勢力。

顯然,她為此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默默地想了許久,她呆呆地怔望著眼前 里啪啦熊熊燃燒著的篝火堆里所迸射出的點點火星子,似是已經暗暗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最後喃喃自語地說︰「既然躲不過,那就索性只能去面對這一切了。」

可既然決定好了要面對,她自是必須要正視自己的過去。

一念至此,她不禁再次習慣性地摩挲起腕上的七彩 金絲彩玉鐲子來。

而听到她忽然頗為認真地說出這樣一句話來,拓跋宏忽地轉頭驚看向她的側臉,卻瞟見她的目光正落在其手里不知什麼時候,緊緊握著的一個朱紅色小木匣上,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這個叫…還魂丹?」衣上雲淡淡地道。

「還魂丹?是用作什麼的?我怎麼從未听說過?你是從哪兒得來的?」拓跋宏頓時驚問連連。

衣上雲緩緩將小木匣的蓋子掀開,對其說道︰「這粒還魂丹,是我在西秦剛剛發生意外尚還在失明的時候,偶遇的一位道長所贈。那道長說,將此丹藥服下,便可使我記起遺忘了的事……」

「果真如此神奇嗎?那你為何至今都不服呢?」拓跋宏心里有些質疑。

于是伸出兩根指頭去,將丹藥從衣上雲手中所捧著的小木匣中小心翼翼的取出端詳了會兒,又放在鼻翼聞了起來。

「神不神奇,這就無從可知了。之所以至今我都不願服下此藥,是因為…那道長說,若是服下此丹藥,將會永遠忘記原本心中最為珍貴的一樣東西。」衣上雲回憶著幽幽說。

「哦?為何會這樣?」拓跋宏听了,發出一驚聲道。

衣上雲亦是同樣不解地對其搖了搖頭,又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眼楮亮了起來,竟有些興奮地道︰「不曉得,如果服下半粒,會怎樣?」

此話一出,兩人瞬間面面相覷著四目相對視了起來。

最後,拓跋宏先收回了視線,繼續凝視了手心里的丹藥一會兒,復又靠近鼻翼嗅了嗅,遂暗自皺著眉頭仿佛若有所思般,一副滿是納悶的模樣。

「這藥似乎很是奇特,根本聞不出有任何藥草的氣味,它到底是用什麼做的?」

拓跋宏說著頓了一下,極為質疑的看向衣上雲的眼楮問︰「給你這粒藥的道人可信嗎?」

「只不過萍水相逢而已。」豈料衣上雲卻笑了笑,似是根本一點兒就不擔心或懷疑,雲淡風輕地回他。

「如此,那定是斷不能吃的。」拓跋宏聞此,當即堅決反對道。

話音剛落,緊接著又補了句︰「這萬一若是被什麼存心不軌的有心人故意設計,中毒甚至…那可怎麼辦?」

說著,目光緩緩落下,緊緊盯著自己手里的藥丸︰「這藥怎麼看都是十分詭異。不,簡直就是越看越詭異。罷了,大不了我帶著你遠走高飛,天涯海角尋一處沒有人知道的地方,我們隱世獨居樂逍遙豈不美哉,我可不想你有任何危險。」

衣上雲見他忽然情緒激動地越說越不像話,便一把將其手里的那粒藥丸奪了回去,背過身生氣地警告他。

「說什麼呢?你怎麼又來了?以後你若是再說這種話,我便真的不理你了。」

拓跋宏隨其轉而望向她的背影靜了會兒,才緩緩說道︰「對不起,烏樂,我剛才也是一時著急不小心才說錯了話。我知道我永遠都沒有辦法取代他在你心里的位置,但是,我是真的想要保護你,不想你再受到任何傷害。」

頓了頓,似是有些不甘心,卻依然隱忍著說︰「烏樂,不要拒絕我的心意,好嗎?就當我是你的一個朋友,哪怕是…這輩子永遠都只以哥哥的身份留在你的身邊保護你。只要能每日看到你,陪在你身旁,在你需要人傾听內心的訴說時,靜靜地在你身邊守著,我便就心滿意足了。」

「你…你到底要我說多少次你才能懂?你真的沒必要這樣做,這樣對你根本就不公平……」衣上雲驀然回過頭來,對其又氣又抱歉地道。

然拓跋宏卻對她笑了笑,繼而淡淡的說︰「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麼絕對的公平可言。人們所謂的公平,也都只不過是于自己心里的一種自我衡量而已。你若覺得上蒼待你不公,現實便會讓你變得更加萬劫不復,可你若坦然接受,即使再不公平也會覺得甘之如怡。我對你,就像你對他一樣,你既做不到,又怎麼來勸我放棄?」

這究竟是怎麼了?自己明明就是為了要躲避這一切塵世所帶來的束縛,方才不顧千里迢迢來到此地。可如今,仿佛自己又掉入到了另一張迷網當中。

眼前的這個英俊男子,她根本還對他一無所知,可面對他如此執著于自己,她又到底應該如何面對?

許久以來,每一次出門前,她都要向上蒼祈禱無數遍,千萬不要讓她出門再撞見這個人,然卻始終都沒有一次能禱告成功的。

她甚至焦慮地以為,他是不是就整日整夜不眠不休地在自己的帳篷外一直守著,守著等她出門。

殊不知,他的確是在時時刻刻地等著她出門。卻何止是不眠不休,簡直就是風雨無阻,雷打不變。

甚至擔心附近周圍的狼群嚎叫聲半夜里驚醒了她的美夢,而特意親自帶人將方圓百里清場了數遍,確保再沒有一只狼能騷擾到她,卻依然還是極不放心地在她的帳篷外面不遠處為其徹夜守著。

就連他自己似是也不敢相信,這一生,那樣驕傲尊貴的他,如今竟會為一個女子做這些。

在這片廣闊的草原上,幾乎沒有一個女子,不夢想著能成為他的王妃,可在他的心里,不知何時起,那個位置便已經被一個人所牢牢佔據。

是啊,那該是從什麼時候起的呢?應該,是打他們在西秦國第一次見面的那個時候,便已經開始了吧!

這一刻,衣上雲陷入了自己無邊的愁緒中。只覺地忽然間心亂如麻,似是憋的都快要喘不過氣來。

不由得,想起了往日里與軒轅翰之間的點點滴滴,以及倆人最後一次在驍龍會見面時所發生的一幕幕甜蜜,還有些許支離破碎的關于自己失憶前的片段。

一切的一切,忽然在心頭翻滾了起來。頓時間,梅汐媛的字字句句又在耳邊響了起來。

「我已經懷了殿下的孩子。」

「只有我能借助母國的實力祝他一臂之力。而你,卻只會成為他的牽絆與負累。」

……

霎那間,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口好堵好堵,堵的不能呼吸。于是,便一把緊緊地攥住了自己的胸口。

「殿下,雲兒究竟該怎麼辦?為什麼會成這個樣子?這偌大的世界,難道就真的沒有一個能容得下我的地方嗎?為什麼到哪里?都會讓她如此為難呢!」

想著想著,忽然抬眼瞥見了拓跋宏手中正捏著的藥丸,遂鬼使神差般地一把將其奪了過去捏碎,飛快地收起半粒相對比較完整的放回小木匣中,兀自月兌下了手腕上的七彩 金絲彩玉鐲子,按照那夜道長所言,將剩下的殘碎藥丸用鐲子兩下研細,半昂起頭來,一口吞下。

拓跋宏頓時大驚失色地拍著她的後背,催促道︰「你這是做什麼?快吐,快吐出來!」

然卻早已經晚了。

他只能驚恐地注視著衣上雲的眼楮,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卻發現不知何時,她的眼里竟閃爍起了點點晶瑩的淚花來。

這時,衣上雲緩緩將玉鐲拾起套回至手腕忽然起身來,卻是眼前突然一黑,搖搖欲墜著直傾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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