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立刻跟律師聯系。
律師當然無所謂，對于他而言，今天本來就是加班，但是如此大的一份合同，莫里斯等人給出的酬勞也是相當高的。
別說讓他來一趟酒店，就算是讓他打個飛的出趟國，他也不會有任何抱怨的情緒。
即便是周末，洛杉磯的交通狀況也是十分堪憂的，可律師還是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就抵達了酒店。
而程煜，則已經跟文森特開開心心的游了半個小時的泳。
看到泳池邊出現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程煜知道，這必然就是莫里斯他們安排的律師到了。
拍了拍文森特的小腦袋，讓他繼續在泳池里玩耍，程煜起身上了岸。
簡單的用浴巾擦拭了一體，程煜披上浴袍，走向已經跟莫里斯等人坐在一處的律師。
對于這份合約來說，程煜其實只是一名執行人，所有的合同條款等等，都是莫里斯等人和律師樓早就商定好的結果。
是以也免除了不必要的寒暄，程煜坐下之後，喝了口飲料，就直接拿起律師遞來的合約仔細的查看。
這份合約，牽涉到股份的轉讓，以及股份對應的資金在未來的使用權限。
幾乎所有的條款都無懈可擊，包括程煜當初在電話里承諾給莫里斯等人，這筆資金未來兩年的利潤增幅。
唯一值得商榷的，就是資金在程煜公司投資的時間。
關于這個時間問題，合同上有兩條。
其一是一共兩年的投資期，程煜的公司承諾的回報率是年化率百分之百。
當然，這個年化率是針對本金而言的。
時間卡死了兩年，這讓程煜微微皺了皺眉頭。
第二條讓程煜有些意見的，是莫里斯等人保留了在一年後對這筆資金產生的回報進行查詢的權力，如果當時其回報無法達到百分之百的年化率，他們將有權立即終止合約，要求程煜歸還資金。
看完之後，程煜緩緩的合上了手里的合同文本。
律師見狀，笑著說道︰「程先生，如果合同沒什麼問題的話，那麼隨時都可以開始簽約了。」
程煜抬起頭，看著莫里斯等人，良久沒有出聲。
莫里斯略感心虛，道︰「程，是不是合同有什麼問題？」
程煜嘆了口氣，說︰「你們五個人的意見是統一的麼？」
五人面面相覷，莫里斯道︰「程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當然是統一了意見，要不然怎麼會拜托你幫這個忙？」
程煜再度嘆了口氣，不慌不忙的拿起桌上的飲料，深深的喝了一口。
然後，他繼續凝視著莫里斯，慢慢的將視線轉向其余四人，逐個的，一一看了過去。
每一個，程煜都看了足足超過一分鐘的時間。
「合同我大致上是沒什麼問題。但是基于你們五個人的意見既然是統一的，那麼，這份合同我想就此作罷吧。」
五人頓時一驚，急切的問道︰「程，到底有什麼問題，你這是……？」
莫里斯阻止了其他人紛雜的聲音，他從程煜的對面坐到了他的身旁。
壓低了聲音，莫里斯道︰「程，到底合同里有什麼條款讓你如此不滿，竟然會讓你選擇直接放棄跟我們簽約？」
程煜瞥了他一眼，說︰「我相信你們之間的深厚友誼，同時你們也都確認了這份合同就是你們五個人的統一意見。
但是，這樣的一份合同，你讓我怎麼簽？你們把資金交給我打理，這是生意，按理說生意不該跟交情這件事混淆。
可是，你們現在是在找我幫忙，我說的不錯吧？」
莫里斯使勁兒點頭，說︰「當然，程你願意幫我們這個忙，我們不勝感激。而且說實話，我們的朋友里，也只有你才有這個能力幫我的忙。」
「對于這筆資金的使用，你們理想中的時限是一年，這一點我理解。
但是，我也說了，我恰好需要一筆資金，如果你們只肯將這筆資金交給我一年，那麼我可以另做它途，而我需要的那筆資金，我也會另外想辦法。
但一年的時限，和兩年的時限，使用的方式是完全不一樣的。之所以我能承諾給你們如此豐厚的回報——即便是作為長線，兩倍的利潤增幅，也已經是相當不錯的回報率了。
畢竟，風險和利潤是成正比的。
你們這筆錢在我這里，沒有任何的風險，哪怕是蓋茨先生，或者是巴菲特先生，我想他們也不會拒絕我提出的投資方案。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對這筆資金的規劃使用，需要至少兩年的時間，甚至會有所延長。
我記得，我在電話里說的非常清楚，這筆資金的使用時間，最短兩年，最長不會超過兩年半。
而你們現在這份合約上，給我的時間可不是如此。
按照你們所希望的時間限制，我所能答應的一切利潤都不存在。
我只能說，我會按照對待普通客戶的方式對待你們，當然，在投資的選擇上，我會讓手下的員工更加謹慎一些，盡可能確保你們的利潤增長。
你們當然也可以隨時讓我們提供投資報告，別說是一年，就算是每個月提供一次投資報告，那都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而看在我們的同學和朋友的情誼上，我也可以動用我公司CEO的權限，盡量減少你們這筆資金需要支付給我們公司的佣金比例。」
莫里斯听完之後，很是疑惑，他不解的看著程煜，說︰「程，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們就是按照你的說法，讓律師事務所擬定的合同。時限兩年……哦，那個有所延長的事情，或許是有所疏漏，我沒有特意的叮囑律師要加入關于延時的條款。但你總在說的一年，是怎麼一回事？」
程煜皺了皺眉頭，看看律師，發現律師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慌的神色。
同時，他觀察著莫里斯，莫里斯的神情卻是焦急和疑惑，並沒有絲毫的尷尬和驚慌。
他翻開那份合同，找到關于資金使用時限的條款，說︰「莫里斯，你自己看看吧。」
莫里斯疑惑的望向合同，等看到關于一年後投資人有權查詢這筆資金所產生的利潤，如果達不到年化率百分之百，他們就有權無條件的收回資金的時候，莫里斯的臉色也變了。
「怎麼回事？」霍爾金斯和弗朗西斯同時湊過來問到。
克洛滕和安東尼卻是對視了一眼，並沒有做聲。
程煜心里大概有數了。
看來，莫里斯和霍爾金斯以及弗朗西斯，是真的並不知道合同里居然會有這樣的條款。
而克洛滕和安東尼則是心里有數的。
這意味著，這份合同上這些條款，根本就是克洛滕和安東尼加上去的，又或者，是他們其中之一加上去的，而另外一個人則是知情人。
于是，程煜意味深長的說道︰「或許，合同上多出了一些你們並未統一認可的條款，而新增的條款，使得我獲取你們這筆資金的條件，甚至比借貸還要苛刻。」
霍爾金斯和弗朗西斯沖上前來，一把搶過莫里斯手里的合同，仔細的看著。
很快，他們扔掉合同，激動的向程煜解釋。
尤其是弗朗西斯，這次之所以要把這筆資金交給程煜，弗朗西斯是最主要的因素。
「程，這絕不是我們的意思，我想，或許是律師事務所，為了最大限度的保障我們的利益，才會加上這樣的公式條款的。」
程煜搖了搖頭，說︰「弗朗西斯，咱們都是學經濟的，這樣的條款是公式條款？
哪怕是借貸，也沒有這樣計算利息的吧？原本極其復雜的復利，在這份合同里卻變成了最簡單的單利。
所以，你們這是找了一家如何不專業的律師事務所？
如果這是律師事務所自行做主增加的條款，我想，我很有興趣到律師行會進行一番投訴。
這麼不專業的律師團隊，根本就不該存在于洛杉磯這樣的城市。」
律師一听這話就急了，他趕忙說︰「程先生，我們絕對是嚴格按照客戶的要求制定的合同。合同上除了那些公式化的條款，其余所有涉及到你們甲乙雙方之間的具體條款，都是由甲方提供的，我們律師事務所是絕對不會在這種具體條款上做出任何更改的。」
程煜點了點頭，道︰「相比起弗朗西斯你的保證，我更願意相信這位律師先生的說法。
畢竟，他要是膽敢在這種問題上撒謊，我想，他的律師牌照可能也就不再屬于他了。
當然，弗朗西斯，我並不是說你出爾反爾故意在耍我，而是回到我們最初的問題上。
你們，五個人的意見，是否是統一的？」
莫里斯算是徹底明白了，他慍怒的站起身來，道︰「好了，現在，誰能告訴我，到底是誰修改了合同條款，並且著令律師事務所進行修改的？到底是誰？」
說這話的時候，莫里斯的眼神一直落在安東尼的身上，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不代表莫里斯心里沒有數。
首先，安東尼是最開始就對兩年的時長提出過意見的人。
其次，這家律師事務所，是安東尼家里長期合作的事務所，也只有他，才能順利的在其他幾人不在場的時候，讓律師事務所更改合同條款。
到了這個時候，安東尼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
他緩緩站起身來，說道︰「沒錯，是我。」
莫里斯，弗朗西斯以及霍爾金斯三個人，都有些憤怒的看著他。
他們並不是對安東尼提出的條款有什麼不滿，都是商人家庭出身，大家都知道，每個商人都是在追求自身的利益最大化。
追求利益沒有問題，可是，商人也需要講究誠信。
且不說程煜本來就是在幫他們的忙，同時還提供了相當優厚的條件，光是說他們之前對程煜有所承諾，現在卻臨陣更改，這已經是大錯特錯的行為了。
而安東尼更過分的，是五個人共同商定出來的結果，他卻利用自身的便利條件，直接進行了更改。
他甚至都沒有跟其他人進行過任何溝通，這是一種堪稱背叛的行為。
克洛滕這會兒也站起身來，有些窘迫的說道︰「抱歉，程，抱歉，諸位，這件事我也知情。」
「我也只是為了更大程度的保障大家的利益，兩年的投資周期，的確是有些長了。
這件事本身就跟我無關啊，是弗朗西斯家里需要他這筆資金，又不是我家里需要。
我還想拿著這筆錢出去做一些其他的投資呢。
或許你們覺得兩年翻兩倍，回報率很高了。
當然，這樣的回報率，對于一家企業而言，真的非常不錯。
但我們是學投資的，我們是投資人，我們手里的資金，應該放在投行，應該著眼那些有可能為我們帶來幾十倍幾百倍乃至上千倍回報的創業企業當中。
如果當初只是為了讓資金保持理性的增長，我們怎麼可能把那幾十萬變成現在的四千萬？
當然，我不是不願意跟你們同進退，所以，我才同意把這筆錢交給程。
但我也想在一年後拿回這筆錢，自己進行投資。
各位，請注意，我只是說在一年時間到來之後，盈利沒有達到百分之百我們就有權撤資，我並沒有說這會對程進行任何懲罰。
換句話說，一年後，哪怕這筆錢還是這筆錢，分文未動，我也不會有任何意見的。
而那個時候，弗朗西斯，你家里的困局也已經解開了吧？
至于你是想把這筆錢繼續留在程那里，還是像我一樣撤走，那是你們自己的決定。
你們其他人也是一樣。
我只是希望給我一個一年後撤資的權力而已。」
克洛滕這時候補充說︰「很抱歉，我知道安東尼的行為對我們幾個人的友誼或許是一種傷害，所以我在發現了這件事之後，並沒有把事情說出來。
我個人可以保證，雖然我幫著安東尼進行了隱瞞，但我並沒有打算一年後撤資。
其實，我還挺滿意兩年翻兩倍的盈利的，換成我自己，能每年達到百分之十的盈利就算不錯了。」
「你的隱瞞，使得安東尼對我們之間友誼的傷害更大。」莫里斯忿忿的說。
弗朗西斯嘆了口氣，這件事因他而起，是以他也不方便說些什麼。
霍爾金斯則是激動的說道︰「現在美國是個什麼經濟環境？安東尼你醒醒吧，這次能獲取這麼大的利潤是我們走運，你還真以為我們所有的投資都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別說幾百倍幾千倍了，幾十倍現在都很難。安東尼，你真是糊涂啊。」
程煜見莫里斯還想說些什麼，笑了笑攔住了他。
「人各有志。
你們覺得大環境不如從前，希望求穩，尤其是遇到一個投資回報率很不錯的項目，即便是長線也願意置身其中，這只是你們的思路。
而安東尼的想法我也能理解，他希望把資金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進行他認為投資回報率更高的投資。
他是一個更願意以風險換取利潤的人。我所不能理解的，僅僅只是安東尼的做法。
你有什麼想法，既然是跟其他人不同的，那麼你可以說出來，你不參與。
我更加不會阻攔你去實現你自己的想法。
但是你妄圖用這種瞞天過海的手法進行，這才是對我最大的傷害。」
安東尼一听就急了，趕忙說︰「程，我不是這個意思……」
程煜再度擺擺手，說︰「沒事，這都不重要。
那麼，除了安東尼之外，其余你們四人，是否意見統一？
這筆資金，一旦轉到我的名下，那麼就是最長兩年半，最短兩年的使用事件。
我所能承諾的回報，是在最長使用時間之後，至少兩倍的資金增幅。如果低于兩倍增幅，我公司為你們兜底，且不收取任何佣金。
而高于兩倍增幅，視為達成合同條件。
超出的部分，每百分之五的增幅，我們調高百分之一的佣金。
也即達成合同條件，我們按照正常的投資合同收取百分之五的佣金。
而超出百分之二百的利潤部分，每增加二百萬美元的利潤，我們的佣金額度就會增加百分之一。
利潤超過百分之三百之後，一切歸我。
至于安東尼的資金，我就不負責了。
你願意將股份交給我，一起跟甲骨文進行交易也行，你自己自行聯絡甲骨文也行。」
听到這話，莫里斯急了，他趕忙道︰「程，你別這樣，安東尼只是一時沒想明白，我們再商量商量。」
程煜笑著說︰「他不會改變主意的。是吧，安東尼？」
安東尼點了點頭，也笑著說︰「莫里斯，你不用替我擔心，正如程所言，人各有志，每個人都有自己更適合的路。
你們求穩，我就喜歡九死一生的感覺。
所以，我的股份，我自己跟甲骨文聯系吧。
好了，你們繼續談，這家律師事務所用不用，也由你們自己決定。
程，抱歉，我先走了。
如果明天後天你有時間的話，我想單獨跟你吃個飯。」
程煜道︰「我希望明天能敲定跟甲骨文的合同，然後我就要回國了。你知道的，中國的春節很快就要到了，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
安東尼也無所謂程煜究竟是不想跟他吃飯，還是真的著急回國。
聳了聳肩膀，他說︰「那好吧，下次有機會再見。」
說罷，他起身施施然的離開，莫里斯等人在後邊叫他，他也是頭也不回。
律師一臉驚慌，道︰「幾位先生，我們真的是嚴格按照安東尼先生的指示做的合同，是他跟我們所有的合伙人保證，這就是你們的統一意見，所以我們才如此制定了合同。程先生，您可千萬別因為這件事投訴我們啊！」
程煜笑了笑，說︰「這件事已經搞清楚了，的確不是你們律師事務所的責任。但是，我必須要說清楚的是，你們律師事務所也犯了疏忽的錯誤。安東尼說是統一意見，難道你們就不分別征詢一下麼？」
「安東尼的家族，跟我們事務所有長期的合作，我們沒想到他敢在這樣的事情上撒謊。如果莫里斯先生等幾位追究的話，安東尼甚至是需要為此負上法律責任的。」
而莫里斯等人，當然絕不可能去追究什麼，他們僅僅是有些情緒上的受挫，並且覺得以後和安東尼之間或許會疏遠一些而已。
但就因為這個，讓他們將自己的朋友告上法庭，他們也是不會去做的。
「合同重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