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寒冬,天地淒清,萬籟俱寂。
大雪自入冬以來紛落不止。北邙山自西向東,銀裝束裹,如銀龍靜臥,不知其窮盡幾何。
山下有江,江面三尺冰凍,寒煙縹緲,有如仙幻之境。
江無塵倚靠在江邊的馬棚里,裹著干草暖著身子,消瘦的面龐看不出血色,嶙峋的身子骨被鐵青的皮囊包裹著,那匹瘦骨嶙峋的老馬盡量湊在他身邊,勉強為他遮擋風雪。
「他以前常來喂你吧?」江無塵拍著馬頸,忽然輕聲說。
老馬似懂非懂,親昵的往江無塵臉頰蹭了蹭。
江無塵抱著馬頭痴痴的笑著。這是他第三次被星玄宗的看護驅逐,每每受傷,他都會回到這座被遺棄的破馬棚,這匹老馬是江無塵年幼時,星玄宗大長老燕楚寒所贈,後來燕楚寒死了,江無塵也被趕出了星玄宗,就把老馬拴在了這座馬棚里。
「其實吧,你的主人早就死了,我是倒了八輩子血霉穿越來的。」江無塵苦嘆︰「唉……我知道你听不懂,連我都不信,有個老中醫給我針灸,一針扎下來我就穿了,說是扎中了什麼狗屁星匯穴,我要是不穿過來,我就得死。」
老馬似乎有些詫異,兩顆大大的眸子茫然望著江無塵,片刻後又繼續蹭著江無塵,感情它完全沒听明白,大概是覺得主人忽然間健談了許多,精神狀態也比以前旺盛了,才心歡至此。
「噗嗤!」
也就那麼一瞬間,空寂的世界中淡出一絲極弱的聲響。
「吁!……」
老馬的長嘶終于在片刻後接踵而至,那是它的淒鳴聲,這般年邁的老馬絕對發不出如此盛氣凜然的馬鳴。只見一根極細的銀針扎刺在老馬的脖間,銀針的另一頭在江無塵手中緊握。
它暴跳起來,江無塵卻緊緊環扣著它的脖子,示意它不要掙扎。
「別怕別怕,這是通陽穴,沒事扎一下可以暖身子的,是不是覺得沒那麼冷了?其實我自己也有扎的,你看……」江無塵扯開自己襤褸的衣衫,露出那枚銀針,而後笑道︰「其實我本事可多啦,我還會推拿正骨,按摩刮痧,星玄宗的師姐們怕是會害羞,要不你試試?」
老馬沒再亂動,有暖流在它軀體間流動,痛楚僅那麼一瞬間便散去,大抵是江無塵的技術不到家所致。它凝視著這個主人,發覺主人此時已經撥開干草站了起來,那副孱弱干瘦的身軀一步步走在風雪中,似有種前所未有的高大。
「我要走啦,星玄宗里有很多惡人,他們不想看到我活著回去,所以……我得回去。」
江無塵站在風雪里,朝著馬棚揮手,他稜角分明的臉龐上洋溢著稚女敕的微笑,單薄的衣衫破舊的像是乞丐,落雪在他蓬亂的頭發上堆積,起來倒像個年邁的老翁。
這一年,他十七歲。
十七年前的寒冬,星玄宗大長老燕楚寒重傷歸來,懷中抱著一個初生的嬰兒,宗門上下皆認為此子不祥,恐帶來災禍,燕楚寒卻執意收養他,庇護了他整整十六年。
逝年冬,本就年事已高的燕楚寒舊傷復發,魂歸九幽。
今年春起,江無塵便飽受排擠。
他起先並不怨恨那些人,畢竟燕楚寒在世時那些人也不見得友好。十幾年間江無塵一直未能修魂結魄,引星輝之力開闢武脈,自小體弱多病的他,全靠著大量的靈丹妙藥滋補續命。
後來燕楚寒死了,供給他的丹藥一日比一日少,他勉強留有一口氣在,終究還是被趕出了星玄宗。
這副軀體的原主也是倔強,鐵了心的想要回去,每每歸去時總會被揍的體無完膚,說來也怪,他還是撐了一整年,才終于熬不過這嚴冬死去。
星玄宗的人不殺他,大概是念及燕長老的情分,又或者,他們也想看看這個藥罐子到底能撐得了幾時。
江無塵站在北邙山腳下,抬頭望向半山,星玄宗的宗閣千千百百,皚皚白雪覆蓋其間,遠遠望去像是些可口的點心。
他模了模肚子,才發覺自己是有些餓了,如不是那匹老馬對他忠心耿耿,他或許會殺了取肉吃。
北辰界漠雪帝國瀚冰城,星玄宗是這瀚冰城境內首屈一指的宗門,燕長老在世時,連瀚冰城城主都敬他三分,他是個性格怪誕的老家伙,修為深不可測,若非無心宗門之事,星玄宗宗主之位非他莫屬。
魂祭大陸,武者修魂,以魂力為根,魄力為源,引星輝之力洗魂結魄、締結魂源,開闢武脈,方能成為真正的武者,洗魂境、結魄境、清魂境、武魂境、玄魂境、地魂境、天魂境、仙魂境、神魂境、碎星境、幻月境、焚陽境、聖徒、半聖……每境分別有初期、中期、後期、引星、聚靈、化魂、歸元,七個星位。
江無塵迎著風雪,朝星玄宗走去,入宗之處有宗門的看護把守,都是些清魂境三星以上的高手,他是進不去的。
從他穿越來魂祭大陸之後的這幾日,他嘗試著闖入星玄宗三次,皆以失敗告終。這一次,他並不是要進星玄宗,而是在等一個人。
那個名為柳絮的姑娘,每隔兩日都會下山來尋江無塵,為他帶來食物和丹藥。
可這一連五日,都沒再見到柳絮的出現。
江無塵有些焦慮,他記得這個家伙生前的種種,柳絮是個很好的姑娘,是他貼身的丫鬟,也是他少有的玩伴。那個女孩比他小一歲,身段縴細,面容清瘦,有一雙靈動的大眼楮,笑起來有酒窩,負責照料江無塵的飲食起居也有幾個年頭了,雖然她也不過是個孩子。
可到底只是個丫鬟,每月發放下來的丹藥和錢糧少得可憐,連她自己都難以過活,還要供養著一個病秧子,哪里吃得消?
她大概是想通了,像是星玄宗的那些家伙一樣開了竅,不想再因為一個沒用的廢物拖累自己,才沒再出現了吧。
江無塵這樣想著,若不是記掛著那個姑娘,想跟她辭個別,他或許可以牽著老馬到別處謀生。
「咕嚕嚕~」
肚子又開始叫喚了,江無塵舌忝了舌忝嘴唇,倔強的遙望著半山,默默的裹緊了他單薄的衣衫。
畢竟只是凡胎,他連洗魂境都不是,那根銀針扎在通陽穴的效果,也越來越淡了。
叮~
「宿主要是再不完成給女孩子按摩正骨的任務,獲取獎勵的話,就會被凍死哦。」
——
「藥奴……你特麼說話的時候能不能打個招呼啊!嚇老子一跳!」江無塵沒好氣回罵一句,他脾氣一向很好。
「不是有‘叮’的一下麼?」女孩的聲音又一次響起,清甜婉轉的像是只歌唱的夜鶯。
「我叮你……」江無塵欲言又止,重新組織語言︰「能不能別這麼挑剔啊,一定要給女孩子按摩正骨才行麼?我看那匹老馬就很需要啊,它都快死了。」
「宿主是想走獸醫路線嗎?」
江無塵錯愕︰「男人總該行了吧?」
「變態!男人的身體你都想踫?」
「好……好像,很有道理。可我還是個孩子呀!」
「少嗦,有人來了。宿主你的機會來啦,你可是要成為一代神醫的男人呀,可別死的太快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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