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琥珀核桃掉在地上, 糖殼碎開了。

顧笙笙詫異萬分,事實上她常常忘記原主這對父母的存在。他們怎麼會忽然給自己打電話?原書里,至少等顧雲煙和沈霆琛官宣後, 這對工具人父母才會登場的。

顧笙笙的情緒變化完全寫在臉上,沈妄凝眉︰「怎麼了?」

顧笙笙不知如何解釋,只好猶豫地接過手機。

帶著溫度的手機扣在耳邊, 顧笙笙仍是怔怔的,還沒想好要說什麼, 電話里響起一道女聲︰「笙笙!笙笙!你告訴媽媽,你現在不是跟霆琛在國外度蜜月嗎?你怎麼會嫁給沈家那個殘廢!」

殘廢二字讓顧笙笙瞬間回神, 她憤怒地反駁︰「不是的!」

顧笙笙的否認很含糊,劉雅婷抓住最後一絲希望, 自欺欺人道︰「不是什麼?你告訴媽媽,那些長舌婦都是亂說的對不對, 你嫁的是霆琛對不對?剛結婚那陣子你不是常常給爸爸媽媽發消息,說你們在國外度蜜月嗎?好端端怎麼會有人造謠說你嫁的不是霆琛?」

劉雅婷的嗓音因為激動而尖銳, 顧笙笙幾次想要解釋都無從開口。一陣混亂後,電話那邊歸于安靜,換了男聲︰「笙笙, 是爸爸。」

「……「這嗓音太熟悉,顧笙笙張了張口, 吶吶叫了聲︰「爸爸。」

那頭沉默了一瞬,語氣越發嚴肅︰「笙笙,你現在到底在哪里?你沒事吧?!」

「天啊老顧, 笙笙都願意喊你爸爸了,這是受了多大的欺負啊!」劉雅婷大呼小叫。

顧厚柏嚴肅追問;「笙笙,告訴爸爸你現在在哪?」

顧笙笙被吵得暈頭轉向︰「我現在在沈妄的別墅。」

一句話擊碎了顧家父母最後的幻想。女兒真的被嫁給沈妄沖喜了。劉雅婷哭嚷起來︰「沈家這天殺的!那沈妄是個瞎眼的殘廢啊——」

顧笙笙憤怒地反駁︰「不準這樣說沈妄!」

「你從來喜歡的都是沈霆琛啊!沈家那個大兒子眼瞎腿瘸, 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啊……」

尖銳嗓音極具穿透力,顧笙笙忙按住手機看向沈妄,他神色淡漠,仿佛那些字眼都與他無關。

顧厚柏倒是穩得住,只是細听嗓音都啞了︰「爸爸媽媽馬上就飛回去,買最近的一趟航班……」

「別。你們別回來!」顧笙笙忙阻止道。

劉雅婷越發激動︰「那個殘廢有沒有欺負你!他們是不是把你關起來了,威脅你了?」

「不是,沒有……」短短一個電話沒辦法解釋太多。顧笙笙急得跺腳,好在原主父母似乎很習慣這種對話,不氣不惱,還哄著她︰「笙笙,你不要怕啊,萬事有爸爸在。」

顧家父母一個哭天搶地一個自說自話,顧笙笙急得直跺腳。手里一空,沈妄把電話接了過去。

沈妄道︰「我是沈妄。」

沈妄的語氣冷淡而不失禮貌,可劉雅婷尖銳的哭鬧聲戛然而止,慫得直接消了音。電話那頭換成了顧厚柏。

放在過去,顧厚柏在生意場上,是與沈妄攀談的資格都沒有的。遠遠看見了,也要感嘆一句後起之秀,銳不可當。

沈妄隕落時,顧厚柏也扼腕嘆息過。可這點惜才之心絕不夠讓他送上自己的女兒,去為一個殘廢沖喜。

顧厚柏克制著憤怒,與沈妄交談幾句,要他把電話還給顧笙笙。

卻听沈妄道︰「笙笙現在很安全。事情的前因後果復雜,我可以為兩位安排私人飛機,我們面談。」

沈妄天生有著上位者的氣勢,三言兩語做下決斷。

顧厚柏心中扼腕他的殘疾,一面冷冷道︰「不必。我們會買最近的一趟機票飛回來,請你到時候務必給我們一個解釋。」

電話掛斷。

廚房里安靜下來,遠處隱隱海浪聲翻滾,兩人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許久,顧笙笙道︰「你為什麼要答應讓他們回來?」

沈妄反問︰「為什麼不?」

「他們會把我帶走的。」顧笙笙懨懨的。

沈妄抬手︰「你過來。」

顧笙笙慢吞吞蹭過去,沈妄握住她的手,略急躁地將她扯到膝上︰「你想跟他們走嗎?」

顧笙笙想也不想就道︰「不想。」

沈妄眉宇間的沉郁忽然就散了︰「那就沒有人可以把你帶走。」

沈妄說出的話有種令人不由自主信服的魔力。顧笙笙用力點點頭,終于露出一點笑意。

可這個電話還是打破了什麼。兩人心情各異,沈妄沉默了一會,說有事要處理,獨自回了書房。

琥珀核桃放涼了,誘人的香氣收斂起來。顧笙笙把琥珀核桃裝在盒子里,扎上絲帶。又卷起袖子,要做椰汁燕窩糕,預備作為給顧母的禮物。

美食是顧笙笙力量的來源,也讓她從焦慮中平復下來,慢慢理順被亂糟糟的思緒。

顧家輪到顧厚柏這一代已經敗落,只留下一間小公司,靠著父輩的一點舊情維持運作。顧厚柏和劉雅婷只有顧笙笙一女,在顧笙笙十歲時,又收養了堂哥留下的孤女顧雲煙。堂哥夫妻是生意破產雙雙跳樓,沒留下一分財產。可顧家不缺錢,劉雅婷雖然潑辣,倒也從未虧待過顧雲煙。

只有顧笙笙,始終對顧雲煙敵意深重。見到父母的注意和寵愛被顧雲煙分走,加上顧雲煙背地里的那些舉動,跟父母的關系越來越差,性格也越發嬌縱叛逆。到後來,除了跟顧父要錢,顧笙笙甚至幾個月都不會跟父母聯系。

這些都是顧笙笙從原主的回憶中拼湊出來的。其實原書中對于顧家父母的著墨很少,他們出場寥寥幾次,都是為了推動顧雲煙和沈霆琛的感情進展。

第一次出場,他們從沈家別墅強行帶走了顧笙笙,讓未來大佬沈妄淪為全城的笑柄,也將沈老爺子對顧家的一點舊情徹底斬斷。從此,顧家徹底失去了庇護。

等顧家父母憤怒地找沈家討要說法時,沈老爺子對他們閉門不見,柳萍則仗著兒子的勢,整得顧家父母求告無門,公司也陷入了倒閉危機。

這時候,顧雲煙挺身而出,淚汪汪地表示自己會去求沈霆琛。顧家父母已經失去一個女兒,哪里肯讓第二個女兒再羊入虎口?可顧雲煙堅定地表示,自己一定要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于是,大義凜然地去找了沈霆琛。

沈霆琛和顧雲煙當時正在鬧分手,因為這件事,兩人順理成章地上演了一出強取豪奪,沈霆琛給顧家公司投資五百萬,解決了危機。沈霆琛也派人將顧笙笙從別墅里放出來,送回顧家。

可憐顧家父母以為顧雲煙真的為家里犧牲了,內疚不已,根本不相信顧笙笙指責顧雲煙勾引沈霆琛的話,還反過來責怪她,要她感激顧雲煙的付出。

盛怒的顧笙笙直接跑回了沈家,將滿腔怒火都發泄在沈妄身上,又一門心思地勾引沈霆琛,破壞沈霆琛和顧雲煙的愛情,徹底展開了作死之路。

顧家父母也並沒有得到善終。後來顧家父母得知了沈霆琛與顧雲煙早就在一起的真相,怒斥顧雲煙不知廉恥。顧雲煙大受刺激,哭著給沈霆琛留下一封信後就帶球跑了,還遭遇了綁架。

沈霆琛當然排除萬難救回了顧雲煙,而膽敢讓顧雲煙傷心的顧家父母,自然被打壓到破產,只能靠顧雲煙「暗中」的照拂得以蝸居在貧民窟,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顧笙笙墮落之死,白發人送黑發人。

只是在原書里,顧家父母一直不知道顧笙笙替嫁的事,直到顧雲煙第一次拿到視後才飛回國。

顧笙笙回溯了一遍劇情,顧家父母知道真相的時間比原來提早了整整半年。她確定,有些地方跟原來不一樣了。

是不是只要打破原來的劇情,就可以逆轉天命?

顧笙笙心事重重地做飯,心事重重地洗過澡,有心事重重地坐在床上吃宵夜。

沈妄冷冷看著她,視線強烈到讓顧笙笙無法忽視︰「看我干什麼?」

沈妄下巴輕輕一抬︰「你就給我吃這個?」

盤子里的椰汁燕窩糕撒著糖桂花,小巧玲瓏晶瑩剔透,散發著清淡而誘人的香。可炊金饌玉的沈妄一眼就看出是切下的邊角料。

顧笙笙哄他︰「這糕味道都一樣呀,你吃一口看看。」

「不一樣。」顧笙笙給沈妄做吃食,從來是精益求精,什麼時候給他吃過邊角料?

顧笙笙只好道︰「好好好。冰箱里有我切好的,本來打算明天送給媽媽,我讓人先拿上來……」

沈妄揪住她後頸,一言不發把盤子里的燕窩糕吃了,滋味果然都是一樣的。

顧笙笙今天累得很,都沒力氣嘲笑沈妄了。洗漱後,她破天荒地一頭扎進被子里,連手機都不玩了。

沈妄靠在床頭看手機,拇指滑動屏幕,看得聚精會神。顧笙笙看了他一會,強忍睡意蹭到他腿上枕著。

那雙鳳眸就從手機上移開,盯住了她。沈妄的眼楮生得很美,雙眼皮薄而窄,眼角斜飛,被這雙眼看著,顧笙笙的心髒就會加速跳動。

顧笙笙滿意了,看著沈妄的眼楮再次強調一遍︰「我明天不要回顧家的,你不要讓我回去。就算我爸爸媽媽拖我回去,你也得救我。」

沈妄眼底似有笑意︰「我保證。」

顧笙笙放下心來,不多時,就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她像只渴睡的女乃貓,半枕半臥在沈妄的腿上,烏黑發絲逶迤散落。

顧笙笙的睡顏無邪,粉潤的唇微微張著。沈妄凝視她良久,緩緩伸出手指落在她唇上,輕輕一按,比想象中更柔軟。

他正要收回,指尖就被濕潤口中。

視力恢復後,沈妄可以看見許多從前發覺不了的細節。比如顧笙笙還停留在口欲期,白天她會吃許多小甜食來填補空缺,晚上睡覺時,淡粉色的唇總是一吮一吮。

沈妄嘲笑過她一身女乃味,原來是還沒斷女乃。這種情況在她闖了禍和受到驚嚇後會格外嚴重。

今晚顧笙笙對父母回國這件事定是感到萬分焦慮,才會這樣吮住他指尖不放。

指尖被溫熱包裹, 輕輕一抽,卻被吮得更緊。顧笙笙雙手抱緊沈妄勁瘦腰肢,睡得臉頰緋紅。

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個根神經都開始躁動, 血液沸騰。白日的冷淡自持統統粉碎,深邃眼眸里欲念翻滾。

顧笙笙的臉頰在燈光里泛著玫瑰色,毫無防備地向他展露。她的美近乎神跡, 又如此脆弱。

而世人皆有瀆神之心。

……

沈妄的唇最終落在她的眉心,換得顧笙笙一個含糊呢喃, 抓住他的手指,咬得更緊了。

沈妄一夜未眠, 天將亮時才得以抽身,去了一趟浴室。顧笙笙夢中听了一場雨, 雨聲中睡得愈發香甜。

第二天顧笙笙醒得很早,身邊的床是空的, 顧笙笙翻個身抱住個軟墊,帶著沈妄的氣息, 已經沒有溫度。

顧笙笙慢騰騰坐起來,環顧四周,浴室里也沒有人。她掀被子下床, 踩著毛絨拖鞋去浴室洗漱。

兩只剔透玻璃杯並頭擺在一起,一白一粉兩只電動牙刷。

顧笙笙拿起粉色牙刷, 擠上牙膏放進嘴里,腦袋一點一點,惺忪杏眸在浴缸上停留了一瞬。浴缸濕漉漉的, 沈妄換下的睡衣丟在髒衣簍,沒丟準,絲綢睡衣落在地上。

顧笙笙走過去撿起來, 睡衣下是一條純白色睡裙,是她的。她昨天有換衣服嗎?顧笙笙小小打個哈欠,裙子從指尖落進髒衣簍,沒多想。

黃銅水龍頭出溫熱的水,澆在臉上十分愜意。顧笙笙拿毛巾輕輕摁掉臉上的水珠,杏眸里的惺忪逐漸轉為清明。

天光乍破,白色的別墅籠罩在霧氣中,像童話里才有的景色。佣人們像勤勞的工蜂,悄無聲息地在院子里外進出忙碌,維持這幢豪宅的運作。

顧笙笙饒有興致地翹著腳,趴在窗台上看老園丁修剪花草。家里的佣人都是身強力壯,腿腳利索的,只有這位老園丁,頭發都花白了,拎著花肥時顫巍巍的,一步一停頓。

顧笙笙看得焦急,正要下去幫他的忙,就見門口走進來沈妄的三位助理。

周未幫老園丁提起花肥,兩人交談了幾句。而楚眉仿佛出于女人的某種直覺,忽然抬眼直勾勾向二樓方向看過來。

顧笙笙察覺她的視線似乎落在自己身上,低頭看了眼,她在睡裙外套了件沈妄的灰色毛衣,長發披散。再看楚眉,一襲紅色職業裙裝襯得她風姿綽約,身材格外惹火。

顧笙笙嘩啦把窗簾扯上了。

曲眉盯著二樓的方向。李競注意到她的視線︰「看什麼呢?那不是boss的臥室嗎,窗簾還拉著,是不是沒起床?」

曲眉篤定道︰「沈先生讓我們來,就不會爽約。」

「這可不一定。」周未笑道,「沒听過那句詩嗎?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周未和李競發出男人都懂得的笑聲。曲眉怒道︰「低俗!」

兩人多少知道曲眉的心思,連忙訕訕道歉。

周未叫住一個女佣︰「沈先生起床了嗎?」

女佣道︰「這個點先生在健身房。」

曲眉道︰「那我們去書房等吧。」

「不行。」女佣道,「我得通報一下夫人。「

曲眉板起臉︰「我是沈先生的貼身助理。你是不認得我嗎?沈先生喊我們來是有正事的,耽誤了你負責嗎?」

那女佣悠悠斜她一眼,竟是比她還橫︰「我還是沈夫人的貼身女佣呢。這會兒先生夫人還沒起床,你要進去,就得等我通報。」

曲眉作為沈妄的助理,在公司誰都要給她三分薄面。此時被個小女佣給了釘子踫,冷笑道︰「難道你家夫人的話比沈先生還管用?」

女佣一板一眼︰「先生吩咐過,家里的一切事宜都听夫人的。」

「你!」曲眉還要再說,被李競攔住了。

等女佣走了,曲眉紅著眼道︰「一定是那沖喜的故意給我下馬威。剛才她明明在窗戶那看著我們呢。」

周未反問道︰「夫人為什麼要給你下馬威?」

「她……」曲眉頓了頓道,「她見我跟在先生身邊,自然拿我當眼中釘。」

周未忍無可忍地道︰「咱們三個都是跟著boss最久的。同事一場,我教你個乖︰得罪誰也別得罪這位新夫人。」

李競若有所思︰「這位新夫人,真把boss迷住了?」

周未一臉深沉︰「迷得一塌糊涂。」

三位助理中,周未跟著沈妄的時候最多,接觸到顧笙笙的機會也最多。他的話不會有錯。

李競鄭重記下了,曲眉啞然半晌,眼底仍有不甘之色。另外兩人也不再勸她,她要是再听不下去,也就不配跟自己共事了。

沈妄在健身室做完一百個臥推,額發微濕。出汗的感覺很痛快,他拿起運動水壺仰頭喝了一氣,喉結滾動,水珠沿著下巴滴落到胸肌上,跟汗水匯聚,沿著熱騰騰兩道人魚線往下滾。

玻璃牆面映出一道婀娜身影,沈妄險些嗆到,抵著唇咳嗽幾聲︰「你一早作什麼妖?」

顧笙笙輕輕拍了拍沈妄後背,哼道︰「不好看嗎?」

自然是好看的。顧笙笙一襲銀色魚尾裙,因為怕冷裹了一件人造皮草。烏黑長發盤成精致發髻,脖子上掛了一串鑽石項鏈,其中深藍色的南非鑽石恰恰落在胸前一抹雪痕上,令人移不開眼。

沈妄喉結滾了滾,還是忍不住要刻薄一句︰「你剛從哪個暴發戶的舞會回來?噘什麼嘴,還噘?……這樣穿也很好看。穿吧。」

沈妄敗下陣來,仰頭又喝了幾口冷水,喉結滾動。

顧笙笙小臉上這才有了笑模樣,提著裙擺,天鵝曲頸般高貴冷艷︰「在家里也要注意儀容端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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