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煙淒楚地笑了笑︰「我明白，剛才是意外，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霆琛看著她懂事的模樣，心里更是復雜。方才兩人都喝了些酒，意亂情迷之際，終于要突破第一道防線。
可偏偏在這時听見笙笙的聲音。
沈霆琛一身濕漉漉，被冷風一吹，什麼欲念都沒了。這會兒，他只想把顧雲煙送回去，立刻把顧笙笙找出來。
木屐敲擊著鵝卵石小徑。
顧笙笙連雞蛋都不要了，一路奔回小庭院，嘩啦推開門。
「沈妄沈妄！」
沈妄浸泡在池水中，漂亮鋒利的眉擰著，汗水一滴滴沿著眉骨往下滾。听得那一聲帶著哭腔，軟綿綿的聲音叫著自己的名字。
他肩膀一僵，喉間發出一聲低嘆。
顧笙笙全然沒發覺沈妄的異樣，踢掉木屐就跳下溫泉，想快點去沈妄身邊。
誰知腳下打滑，嗆了一口水。
滑膩燙熱的泉水包圍了顧笙笙，她雙手亂揮，只記得叫出那個名字︰「沈妄！」
水中的世界寂靜無聲，月光投射進來，映亮水底的鵝卵石，細軟的花瓣，顧笙笙的長發海藻般散開。
一雙有力的胳膊從背後環抱住顧笙笙，將她翻轉過去，四目相對。
那是一雙何其深邃的眼楮，眼尾微微上挑，蘊含著萬千星辰。顧笙笙杏眸圓睜，溫泉水仿佛沸騰起來，燒得她心如擂鼓，喘不過氣來。
下一秒，男人英俊矜冷的臉在眼前放大，比溫泉水更炙熱的唇覆上她的。
顧笙笙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有那麼短暫的幾秒, 顧笙笙失去了意識。她像無根的浮萍被水波席卷浮沉，直到沈妄抱住了她。
屬于沈妄的氣息鋪天蓋地席卷而來，顧笙笙□□著, 慢慢睜開了水潤的杏眸。
一睜眼，就對上了一個陌生的男人，他披著深藍色浴袍, 烏黑的短發往下滴著水，卻絲毫不損害他的英俊威嚴, 鋒利的眉下是一雙勾魂攝魄的鳳眼，眼神深沉, 堅定。
顧笙笙咳嗽起來，抬手去推他︰「你是誰？」
男人肩膀一僵, 隨即扭頭怒道︰「她怎麼了？！不是說只是暫時性昏厥？」
熟悉而磁性的嗓音，比大提琴更動听, 透著令人膽寒的威壓。顧笙笙腦子里暈乎乎的，軟綿綿抬起淡粉色縴細的手指。
男人注意到她的動作, 配合地低下頭來，讓顧笙笙的手指蓋在他眼楮上。
高挺的鼻梁，形狀漂亮的菱唇, 下頜的弧度堅硬而富有男人味。顧笙笙終于反應過來︰「沈妄……」
「是我。」沈妄似是長出了一口氣，大手覆在她發頂揉了揉, 回頭時語氣又變回冷肅，「替她檢查一下。」
淡黃色燈光由上而下投射下來，周圍圍著一圈模糊人影。顧笙笙這才意識到自己躺在榻榻米上, 身上已經穿好了浴袍，不知道是誰給她換的。
顧笙笙捂住衣襟，緊張地環顧四周, 看見了一臉擔憂的李嫂和女佣們，這才松口氣。她軟綿綿道︰「我怎麼暈倒了？」
醫生溫和地解釋道；「夫人沒有大礙。只是進入溫泉太急，身體承受不住而導致的昏厥。泡這種溫泉的時候，時間不能太長，而且要注意補充水分。」
顧笙笙有些丟臉，轉過頭貼近沈妄的手。沈妄冷肅的唇角一勾，大手捂住她嬌女敕臉頰︰「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顧笙笙听到這聲音，又抬眼去看沈妄。她見過沈妄睜眼的樣子，那時沈妄的眼楮是一對漂亮卻無神的黑曜石，與現在全然不同。
沈妄見顧笙笙恍惚的樣子，越發擔心，叫醫生再給她檢查一次。
醫生忙上前，給顧笙笙做了一次檢查，再次確認顧笙笙只是太急進入溫泉而導致的昏厥。
期間，顧笙笙睜著水潤杏眸一直盯著沈妄看，表情又乖，又有些呆。沈妄模著她的頭，確認道︰「她的頭沒事？」
「夫人沒有外傷。」醫生收起醫藥箱，道︰「倒是沈先生您的眼楮，我建議您盡快到醫院做一個全面的檢查。」
听到這句話，顧笙笙猛地坐了起來︰「對啊，你的眼楮……你能看見了？」
「……」沈妄的唇閉上了，掃了醫生一眼。
醫生背脊一涼，他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顧笙笙水潤的杏眸盯著沈妄，追問︰「你的眼楮什麼時候好的？」
那雙眼嫵媚而天真，沈妄額上緩緩滲出汗水，語氣平靜道︰「就在剛才。」
醫生福至心靈般補充︰「方才夫人落水，想來沈先生是在情急之下受到刺激，這才忽然恢復的視力。」
顧笙笙忽閃著杏眸，看看醫生，又看向沈妄，一砸拳頭︰「原來如此！太好了，這算是因禍得福呢！」
沈妄肩膀微不可察地放松了。
顧笙笙便拉著醫生，要他給沈妄檢查一下眼楮。醫生小心檢查了一番，又詢問沈妄︰「沈先生，您的眼楮現在感覺如何？」
「不舒服，疼。」
「看東西清晰嗎？」
「很模糊。」
顧笙笙心疼地看向沈妄︰「那怎麼辦？」
醫生揣度上意，斟酌著道︰「看來沈先生的視力只是暫時性地恢復，建議不要用眼過度，身邊人一定要盡心照料。如果有什麼不適，要盡快去醫院就診。」
醫生說完，得到沈妄一個淡淡的贊許眼神，終于松口氣，功成身退。助理送醫生出去，佣人們也隨之退出房間。
房間里只剩下顧笙笙和沈妄兩人。
顧笙笙欣喜地湊過去，捧著沈妄的臉︰「你的眼楮真的好了，我早就說過，你會好起來的！」
「嗯。」沈妄呼吸微窒，看著她絕色的面容。
顧笙笙渾然不覺，仔細地盯著他的眼楮看。沈妄的眼窩很深，眼角微微上挑，眼瞳漆黑深邃，仿佛蘊含著萬千星辰。
顧笙笙的視線往下流連，落在沈妄的唇上，莫名地想起夢里的那一個吻。不對，那到底是夢，還是真實發生過的？
兩人呼吸交纏，心中都激蕩起莫名的情愫。一時間，小小的和室里空氣曖昧起來。
沈妄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小騙子。」
顧笙笙睫毛顫動，杏眸微微睜大了，靈動非常。還未開口，沈妄就好似听見她女乃聲女乃氣地說︰「我怎麼就是小騙子啦？」
沈妄並不打算回答顧笙笙的話，大手捏住她的下巴輕輕抬高。
顧笙笙順著他的動作抬起臉，這種順從是出自于信賴，像某種漂亮而天真的動物，渾然不知將脆弱脖頸暴露在野獸獠牙下的危險。
濃密卷翹的睫毛顫啊顫，像振翅欲飛的蝶，掩不住一雙天真嫵媚的眼。鼻梁縴細挺俏，唇是枝頭含苞欲放的桃花粉，微微張開，露出一點女敕紅舌尖。
準確地在沈妄心口開了一槍。
沈妄的指月復粗糙溫暖，模得她癢酥酥的。顧笙笙腳趾蜷縮，按住沈妄的手︰「你……你干嘛一直看著我？」
顧笙笙的小心思全然寫在臉上，臉頰紅撲撲地看著他，好似雪地里盛開的桃花。沈妄知道她想听什麼，他平生閱美無數，也未曾領略過這樣的絕色。
沈妄看著她的臉，心情越發復雜。他以為只屬于自己的小怪物，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受到了多少窺伺覬覦？
沈妄不笑時臉很冷，眼神更是冷漠，根本沒有她想象中的驚艷。顧笙笙被他看得發毛，就扒拉開他的手往後躲。
「別動。」沈妄不悅，下意識就將人扯進懷中。
隨即一怔︰「……你哭什麼？」
顧笙笙杏眸睜大，一瞬間就泛起了水光，她本來沒想哭，這是她受驚後生理性的反應罷了。可在听到沈妄的話後，就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紅了眼︰「你凶我！」
女敕聲女敕氣，正搔在沈妄心中最癢處，更抵不過這絕色面容的沖擊。
沈妄幾乎是下意識否認︰「沒有。」
顧笙笙就吸了吸鼻子，眼巴巴地看著他︰「真的嗎？」
要命，太乖了。沈妄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伸手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一點牛女乃，你剛才泡溫泉太久，要補充水分。」
打開杯蓋，牛女乃還是溫熱的。顧笙笙想接過來，沈妄卻握著杯子不放。
她也沒多想，就著沈妄的手，低頭喝了一小口，味道不壞。
從前都是顧笙笙喂他吃飯喝水，沈妄看著她粉潤的唇貼著杯沿，小口地啜飲牛女乃，偶爾伸出舌尖舌忝掉唇上乳白女乃汁，呼吸漸沉。
封閉的空間里，氣溫在漸漸升高，將那一縷幽微的薔薇香蒸騰得越發香甜。
不能再這樣下去。沈妄強迫自己轉開視線，道︰「剛才為什麼跑那麼急？被嚇著了？」
顧笙笙早就忘了剛才的事，歪頭想了一會兒才記起來︰「我……我听到有女人哭。這里是不是有鬼？」
沈妄又想捏她的臉了︰「哭聲有什麼好害怕？一驚一乍。」
「那哭聲好嚇人的！像這樣……」顧笙笙軟著嗓音，模仿著剛才听見的那種哭聲，斷斷續續，似哭非哭。
沈妄︰「……」
沈妄臉色古怪，直接捏住顧笙笙的臉頰，「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聲音？」
「嗚不要捏我。」顧笙笙扒拉著他的手指，很不樂意地揉了揉臉頰，倒把白女敕小臉揉紅了一片，還反問他︰「你知道嗎？」
顧笙笙的天真全然不似作偽，沈妄將她的表情收入眼中，若有所思︰「不知道。」
「那你還說我。」顧笙笙扳回一局，揚眉吐氣地爬起來。
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聲音有些熟悉。顧笙笙回頭看去︰「誰在外面？」
沈妄眼底閃過冷嘲，道︰「不用理會，去刷牙睡覺。」
顧笙笙就乖乖道︰「好，我扶你起來。」
顧笙笙彎身去扶沈妄，沈妄也環抱住她縴細腰肢，影子落在糊了白紙的木質推拉門上，縴細的身影依偎在男人的懷中，分外親昵。
沈霆琛紅了眼，卻被高大保鏢攔在外頭，不準他前進一步。
「我要見笙笙！」
保鏢一板一眼︰「大少爺和少女乃女乃就寢了，不準任何人打攪，二少爺請回吧。」
沈霆琛咬著牙，死死盯著推拉門上那一對親昵的剪影。
從前顧笙笙是他的未婚妻時，兩人的關系大部分是顧笙笙在追求他，後來他跟顧雲煙有了曖昧，兩人關系更是時好時壞，別說是這樣親密的舉動，他連顧笙笙的臉都沒親過。
何況沈妄還是個眼瞎腿瘸的殘廢，短短的幾個月時間，顧笙笙竟能這樣主動嗎！
沈霆琛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陣強烈的嫉妒，只覺一頂綠帽子從天而降，結結實實扣在了自己頭頂。
卻不去想，顧笙笙和沈妄早已是合法夫妻。
無奈門口的保鏢根本不把這位沈家二少爺放在眼里，沈霆琛孤身一人，再不甘也只能忿恨離去。等回到房間，顧雲煙卻已經離開了，只給他留下一張便簽。
「我先回劇組了。你記得吃感冒藥，不要生病。」
沈霆琛看了眼桌上的感冒藥，心情越發糾結。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此時此刻分不出太多心思去想顧雲煙了，滿心都是門上交纏的親昵影子，還有顧笙笙那張絕色的臉。
這是一間木質基調的房間，榻榻米上鋪著米白色床單，暖色燈光蜜糖一樣在房間里緩緩流淌。
顧笙笙赤腳站在榻榻米上，腳背雪白，腳趾是一顆顆精巧的粉色貝殼，往上是縴細雪白的小腿，腰肢縴細，無一處不美。
沈妄看著這雙腳輕盈地轉來轉去，偶爾踩住他深藍色衣擺，被他扣住腳踝︰「還鬧。」
顧笙笙順勢倒了下去，她第一次睡榻榻米，新奇地在被子上滾了滾，像佔地盤的小貓那樣留下了淡淡的薔薇香。
沈妄安靜地躺著，單手枕在腦後，任由顧笙笙胡鬧。顧笙笙又越過沈妄，抬手去擰那盞小巧精致的燈。
這榻榻米很窄，不比家里的kingsize大床，顧笙笙滾來滾去都不免踫到沈妄，烏黑涼滑的長發垂下，蕩來蕩去，香氣撩撥著沈妄的嗅覺。他不由得側過頭去，恰恰埋入一團香軟間。
炙熱呼吸噴灑在肌膚上，顧笙笙低下頭，受驚的貓兒一樣彈開︰「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