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導道︰「剛才是你在外面鬧？」
「不是的！」顧雲煙急道︰「笙笙姐只是不想摘口罩，不是故意鬧事。」
一句話直接坐實了顧笙笙鬧事。
張導淡淡看了顧雲煙一眼︰「我問的是她，她沒長舌頭？你倒是很為她操心。」
顧雲煙臉頰微紅，誠懇道︰「對不起導演，是我心急逾越了。」
張導指著顧笙笙︰「你來說，為什麼不摘口罩？」
顧笙笙慢吞吞道︰「我在填報名表，沒來得及摘而已。」
顧雲煙看著顧笙笙，小聲道︰「笙笙姐，你要是實在為難，也沒關系……」
她話音未落，就見顧笙笙抬手摘了口罩。
顧雲煙的眼神有一閃而過的竊喜，隨即就變成了不可置信。
整個演播廳都有剎那的寂靜，伴隨著抽氣聲。原來世上真有這樣的美人，只是往那兒一站，就叫整個演播廳蓬蓽生輝。
所有燈光都自動籠罩在顧笙笙的身上，從她綢緞般的發絲上流淌下來。杏眼桃腮，唇是三月枝頭最嬌女敕的桃花色。
她無疑是知道自己很美的。渾身上下都寫著四個字︰恃美行凶。偏偏眉眼籠著一層稚氣，像不諳世事的巫祝，又似話本里的狐仙——天真又殘忍。
她就這樣昂著頭，殘忍又肆意地將旁邊的顧雲煙比成了灰頭土臉的小鵪鶉。
顧雲煙幾乎是下意識後退，想擋住自己化了淡妝的臉。其他人更是久久無言，心里只剩一個念頭︰只要顧笙笙交出整容醫生的電話，她們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妹了！
席雪兒和安荷緊緊握著手，爽得飛起。她們倆沉默了半天，就是為了看顧笙笙摘下口罩，成功逆襲打臉的這一幕！
張導咳嗽兩聲，率先打破沉默︰「看你這臉，倒是很自然啊。沒帶妝？」
顧笙笙輕抬下巴︰「純素顏。」
編劇笑了︰「看得出來，一點妝都沒帶。看來傳聞不可盡信啊。」
「而且絕對純天然！」席雪兒插嘴。她此時喜不自勝，嗓門也大了點，惹得張導瞥了她一眼。
席雪兒趕緊低頭裝鵪鶉。
張導倒也沒發火。他見過多少美人，都能透過皮肉看骨相了。顧笙笙這張臉，的確是天然的。
顧笙笙直接通過了初選，沒人有異議。《朝歌》里的絕世美人滿地走，總得有一個顏值真正能打的壓場面，哪怕放著當花瓶呢。
剩下的人則需要試鏡了。張導道︰「抓緊時間，現在開始試鏡。誰先來？」
眾人面面相覷，沒人想第一個。這跟選秀比賽一樣，第一個出場的人很難給評委留下最深的印象，還容易被後面的人逆襲。
有個編劇笑道︰「這里面是顧雲煙經驗最足，還擔任過《桃花塢》的女一號。不如你先來？」
這個編劇不動聲色地幫顧雲煙在導演面前加深了印象。可顧雲煙這時魂不守舍，聞言道︰「我？我……」
顧笙笙戳了下安荷。
安荷立刻道︰「導演，我準備好了，我隨時可以開始。」
張導道︰「行，那就從你開始吧。」
等顧雲煙反應過來，安荷已經走上台。她試鏡的是周寒芷奉師命刺殺魏無雙的那一幕，屬于文中的小高潮。在這次刺殺後，冰山雪蓮周寒芷開始正式黑化。
安荷的演技大大超出顧笙笙的預料。她把周寒芷的小女兒情思，師命不可違的糾結，對魏無雙的又愛又恨演繹得細膩入微。
顧笙笙看向一邊的顧雲煙。她臉色慘白地看著台上安荷的表演，像是見了鬼。
安荷試鏡的片段, 跟她事先準備的一模一樣！連演繹方式也跟她如出一轍，甚至比她更細膩，更內斂。
當安荷試鏡完畢, 幾個編劇都連連點頭，連張導也說了句︰「不錯。」
顧雲煙慌了手腳。當時給她透底的編劇，分別推薦了周寒芷和寧歌的兩個經典片段讓她練習。可她覺得這次試鏡十拿九穩, 根本沒好好練另外一個。
可安荷長相清秀溫婉，跟顧雲煙撞了型, 論美貌又比顧雲煙高出一籌。顧雲煙在她之後再演這個片段，無疑是東施效顰。
顧雲煙決定試寧歌的片段。她在心里默默復習著寧歌的名場面, 一邊觀察其他選手的表演。接下去幾個人表現平平，偶有出彩的地方, 都跟自己沒得比。
顧雲煙心下稍安，在一個演砸的女生下場後, 她連忙舉手，卻被席雪兒搶了先。
席雪兒試鏡的是寧歌。紅玫瑰寧歌身穿喜服, 當著武林群雄的面逼婚魏無雙。
寧歌燦若玫瑰，張揚自信，在感情上也佔據著主動權, 逼得左右搖擺的魏無雙終于承認自己的感情。
席雪兒演技雖然不是十分出色，可五官艷麗, 氣質張揚，把這一段演得相當到位。
顧雲煙腦子發木，怎麼會這樣？她不信事情會這樣湊巧, 可它就是發生了︰安荷和席雪兒都跟她撞了戲。
直到所有人都表演完畢，只剩下呆站的顧雲煙。
有人小聲提醒︰「雲煙姐，輪到你了！沈二少來看你表演了呢！」
顧雲煙猛地抬起頭, 看見了沈霆琛。他不知何時坐到了導演身邊，正笑吟吟看著自己。
顧雲煙深吸口氣，汗水沿著後背涔涔滾落。她今天軟磨硬泡，一定要沈霆琛來看自己試鏡，是為了讓他親眼看見顧笙笙出糗。
現在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一場的試鏡者雖然演技稚女敕，都不乏亮點。張導心情不錯，竟然有心思開玩笑了︰「顧雲煙是吧，就剩下你壓軸了。「
眾人都當顧雲煙是在拿喬，特地等到最後一個才出場，此時都全神貫注地盯著她。
顧雲煙腦子發懵，上台時還不小心崴了下腳。沈霆琛月兌口而出︰「小心！」
其他人立刻投來羨慕嫉妒恨的眼神。放在平時，顧雲煙一定會害羞又緊張，今天卻是沒有半點享受的心情。
顧雲煙站在台上，往下看著眾人都是面目模糊的，燈光照得她臉上汗水滾滾，妝容融化月兌落。
顧雲煙呆站許久，台下的人開始嗡嗡議論︰「內心戲要演這麼久嗎？」
「怎麼還沒開始？」
「這是什麼新派表演法嗎？」
顧雲煙一橫心，選了寧歌的片段︰「今天武林群雄雲集……雲集于此。」
下一句是什麼來著？顧雲煙越急越亂，卡了殼。
眾人全懵了︰就這？就這？
顧雲煙破罐子破摔，一口氣演了下去。可她長相氣質跟寧歌相差甚遠，當她顫著嗓子，問出那句經典台詞︰「魏無雙，你跟不跟我走」時，把霸氣郡主生生演成了瓊瑤女主。
台下有人噗嗤笑了出來。顧雲煙腦子里嗡嗡響，總覺得是顧笙笙在笑她。她越想越泄了氣勢，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完成試鏡的。
當顧雲煙硬著頭皮演完時，全場一絲掌聲也無。張導臉色鐵青，其他幾個編劇也是滿臉的一言難盡。
沉默半天，有個編劇才開口︰「沈二少，您看這……」
顧雲煙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羞恥，而是下意識看向顧笙笙。顧笙笙沒把口罩戴回去，正側頭跟安荷和席雪兒說什麼，頰邊帶著一點甜笑。
而沈霆琛，正一瞬不眨地望著顧笙笙。被編劇小聲提醒，才回過神來。
「顧雲煙小姐的表演……」沈霆琛沉默片刻，找出個中性詞，「很有張力。」
顧雲煙松了口氣，感激又依賴地看著沈霆琛，只要沈霆琛還護著她，說明自己在他心里還是有分量的。
沈二少開了金口，編劇們也只得捏著鼻子附和幾句。張導臉色鐵青，保持著沉默。可他也無法跟資本抗衡，只能讓顧雲煙入選。
可其他參選者就不服氣了。顧雲煙剛才那場表演從頭崩到尾，她們每一個人都自認為可以吊打她，憑什麼被她涮下去？
還好今天改成了集體試鏡，要是單獨試鏡，給關系戶當了墊腳石還糊里糊涂呢！
編劇和導演遭遇了有史以來最尷尬的一幕︰台上編劇在點評，台下的試鏡者都在看手機。這是她們無聲的抗議——反正注定陪跑了。
顧雲煙倒是認真完了編劇干巴巴的點評，鞠躬道︰「謝謝導演和編劇們對我的認可，我一定會繼續努力，不斷提高自己的演技，不讓編劇和導演失望。」
煙消雲散白蓮婊微信群︰「嘔，我要吐了。」
「垃圾桶！垃圾桶！」
「嘔嘔嘔……」
這次連編劇都不知道怎麼回了，道︰「今天辛苦大家了，三天後會通知大家試鏡結果。」
匆匆結束了這場試鏡。
一出門，眾人滿肚子火氣都沖著顧雲煙去了。
︰「這不公平！要是早就內定好了角色，為什麼拉著我們來陪跑？」
「早覺得她婊里婊氣，顧笙笙再怎麼說，臉也吊打她十條街！」
「我為了試鏡這個角色，可是特地推了另一部十拿九穩的試鏡！臥槽我不服！「
「沈二少是瘋了嗎，輸給安荷我都沒這麼不服！」
有人 里啪啦按著手機，發了條酸氣沖天的微博︰沒有後台，不抱大腿，在這個娛樂圈是不是注定走不遠？委屈委屈
其他人立刻趕來評論︰誰讓咱們沒金主呢。把霸氣郡主演成瓊瑤劇，也是沒誰了
難姐難妹，哎，以後見到這朵白蓮就躲著走。
餐廳里，顧雲煙看著手機，幽幽嘆了口氣。
沈霆琛關心道︰「怎麼了？」
「有人在我微博底下罵人，說我今天選上了，不公平。」顧雲煙紅著眼道。
沈霆琛滿不在乎︰「這些人活得太失敗，靠著罵人發泄，不用理會。這酒是我存在這里的，味道很柔和，試試看。」
顧雲煙西子捧心狀︰「我明明很努力，為什麼要被她們這樣詆毀？她們還說今天的試鏡，都是你給我找來的機會。」
沈霆琛放下紅酒杯，道︰「笙笙以前被罵的時候，你不是說這在娛樂圈是常事嗎？笙笙被罵得可比你慘多了。」
顧雲煙啞然。隨即，她紅了眼圈︰「你最近總提起笙笙姐。你是不是還忘不了笙笙姐？」
顧雲煙說罷，眼楮緊緊盯著沈霆琛。果然，沈霆琛臉色沉了。
沈霆琛自認為對顧雲煙不薄。他在公司地位不穩，還扛著壓力給顧雲煙砸了《朝歌》的投資。見顧雲煙試鏡砸了心情不好，還特地帶她出來吃飯散心，可顧雲煙一味地看著手機，又唉聲嘆氣的。
現在又一個勁兒在他面前提起顧笙笙。
沈霆琛扔下餐巾，道︰「我想起公司還有事，你自己打車回去吧。」
「霆琛！」顧雲煙攔之不及，眼睜睜看著沈霆琛走了。
沈霆琛從來沒對她這樣不耐煩過。顧雲煙今天飽受打擊，她含著淚，拿出手機發了一條微博。
日料館里。顧笙笙盤腿而坐，跟安荷席雪兒吃慶功宴。
談起今天試鏡的事，席雪兒大呼痛快，顧笙笙也頗為解氣。
在原書里，顧雲煙的這場試鏡視頻被放上微博，為她圈粉無數。後來《朝歌》大爆，顧雲煙靠著周寒芷這個角色，拿下了來年的視後，為影後之路奠定了堅實的群眾基礎。
這次她讓安荷和席雪兒搶了她的風頭，也算為原主出了一口氣。
可原書里，顧雲煙從一寂寂無名十八線走上影後之路，靠的根本不是演技，而是沈霆琛和其他追求者為她保駕護航，更不用說她還有一個最大的金手指。
要扳倒顧雲煙，路還長著呢。
席雪兒道︰「笙笙，你可真是神了！你怎麼知道顧雲煙會選這個片段的？你看見沒有，其他人笑她東施效顰呢！」
安荷笑著道︰「這還用猜，顧雲煙有沈霆琛的內幕消息，笙笙當然也有內幕消息，對不對？」
席雪兒驚呼道︰「我怎麼沒想到呢！肯定是沈妄告訴你的！」
顧笙笙︰「……」明明是她的功勞，只好算在沈妄的頭上了。
席雪兒搭著顧笙笙的肩，高興道︰「今天真是太解氣了！顧雲煙不是天天發通告碾壓你嗎？今天也輪到姐姐碾壓她一回。」
顧笙笙怕席雪兒到時候失望，提醒道︰「有顧霆琛在，她肯定能選上女主角之一。」
席雪兒滿不在乎︰「我知道，這個大ip女主怎麼也輪不到我。但能氣一氣她也是好的，你看見那些人現在怎麼罵她沒？安荷你把微博小號借我，我也噴一噴她。」
安荷忽然道︰「快看，顧雲煙發微博了！」
顧雲煙v︰經得起多少詆毀，就擔得起多少贊美。顧雲煙，加油，帶著愛和努力一路前行加油愛心
顧雲煙的這條微博發出不到十分鐘，又刪了。可有人眼疾手快截了圖，發在煙消雲散白蓮婊微信群，群里飛快開嘲。
席雪兒道︰「牛逼，這也說得出口。「
安荷︰「顧雲煙這時候就不能安靜點嗎？她不知道自己的話在別人看來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顧笙笙並不意外，顧雲煙是真的認為自己演技一流。她掃了一遍顧雲煙的微博，發現都是些歲月靜好，心靈雞湯，還有精修的直男斬自拍。
顧笙笙羨慕道︰「她哪里找來的這麼多好句子，我也想發。」
安荷和席雪兒︰「……閉嘴吧你。」
天色將晚, 夕陽籠罩在別墅雪白外牆上，寧謐沉靜。直到門口響起車笛聲，這座別墅才忽然有了動靜, 好似忽然活了過來。
屋子里有一股沐浴後的香氣。
沈妄穿著黑色絲質睡衣，烏黑發絲猶帶濕氣，慵懶地靠在床頭。
顧笙笙腳步輕快地跑進臥室, 展開雙臂︰「沈妄！我凱旋而歸啦！」
沈妄眉梢也沒動一下︰「這件事，你已經發了不下五十條微信告知過我。」
「是嗎？」顧笙笙回想了一下, 又快活道︰「我還是想當面告訴你嘛！我還給你帶了壽司，你是不是等急了？」
沈妄勾唇冷笑︰「自作多情。」
顧笙笙一點兒不泄氣, 先把手里的東西放下，跑去關窗戶︰「你剛才一直在窗戶邊等我, 我在樓下都看見啦。你冷不冷？」
沈妄的臉黑得要滴出水來︰「我是在吹風！誰會等你？」
顧笙笙模了模沈妄的肩膀︰「你的手都是冷的，還說沒等我。」
沈妄的回答是把顧笙笙按在被子上, 從頭到尾揉搓了一遍。顧笙笙叫得女乃音都出來了︰「不行了不行了……我不敢了嗚……」
沈妄听著這聲音，忽然收緊胳膊, 將顧笙笙壓進了懷里。
他力氣很大，顧笙笙有些喘不上氣來︰「沈妄，你壓死我了。」
沈妄沒回答, 在顧笙笙頸側嗅了嗅︰「喝酒了？」
「喝了一點清酒。」顧笙笙呼吸間帶著甜甜的酒氣，語氣發飄。
怪不得這麼皮癢。沈妄又嗅了嗅, 森森犬齒距離顧笙笙的頸動脈只有幾厘米的距離︰「誰準你在外面喝酒的？」
顧笙笙一听就委屈道︰「我想早點回來陪你吃飯，雪兒不讓，罰我喝了三杯呢。」
高漲的火氣嗤地一聲被澆滅, 轉而騰起一股難言的，柔軟的悸動。
沈妄嗓音低啞，呢喃般重復︰「回來, 陪我？」
「嗯，這家壽司很好吃，想帶回來給你嘗嘗。」顧笙笙蹬了蹬腿，「沈妄，我拖鞋掉了，jio冷。「
沈妄松開手，顧笙笙從他懷里溜走了。
這家壽司味道的確好。用木質餐盒層層包裹，帶回來後風味不減。顧笙笙和沈妄兩人對坐，用手捏著壽司吃。
沈妄吃東西時很安靜，顧笙笙則滔滔不絕︰「我是全場唯一沒有試鏡就被選上的！我準備了好久的才藝表演都沒用上，真是好可惜呢。」
沈妄面無表情︰「第五十一遍。」
顧笙笙強忍得意，道︰「導演說了，下星期通知進組試妝，最終確定角色。」
沈妄捏緊筷子︰「不準去。」
顧笙笙一愣︰「為什麼？你說過的，如果我選上了，就讓我去拍戲，還給我投資！」
「……」沈妄忽然發難，「這什麼壽司，咸死了！」
顧笙笙抓住他胳膊︰「你不要轉移話題，你說過的！」
沈妄轉移話題︰「不是不想拍戲？我給你三千萬贖身，行了吧？」
顧笙笙不依不饒︰「不行，我現在就想拍戲了，我就要拍戲！」
她還要打敗顧雲煙呢，不拍戲怎麼碾壓她！
沈妄只當听不見，把顧笙笙從胳膊上扒拉下去。
顧笙笙開啟小貓念經模式，掛在沈妄的輪椅上︰「你說話不算話，說話不算話！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我也不要給你做飯了……」
沈妄淡定地吃壽司，淡定地洗漱，淡定地上廁所……這個淡定不起來，他在拉下褲鏈之前，側頭詢問顧笙笙︰「要看嗎？」
顧笙笙忽然伸手，刷一下抓緊沈妄的褲腰。
沈妄︰「……松手。」
顧笙笙怒向膽邊生︰「你不讓我去拍戲，就等著尿褲子吧！」
沈妄呵一聲︰「 不出去是嗎？」
顧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