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敲了敲桌子︰「現在的問題是,福生子哪里去了?」
「或許被周大戶藏起來了。」千歲沉吟,「不過考慮到廖青松出現在三門里附近,與他的死時間接近,福生子被搶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廖青松是為司文睿搶走福生子。」燕三郎臉色沉了下來,「司家進國都,太需要好運氣。」
「有這物傍身,司文睿在盛邑可以順風順水,凡事都會朝著他希望的方向走。」說到這里,千歲輕抽一口冷氣,「對他好,對我們一定就不好。這下子麻煩了。」
「福生子會包庇宿主。」她引申道,「也就是說,對他不利的局面都可能被逆轉。」
燕三郎仔細回想︰「難怪黃大被嫁禍得這般蹊蹺。呵,絲絲入扣、都是湊巧。」黃大殺「司文睿」,可以定罪的證據樣樣確鑿,上趕著送到司達光手里。當時燕三郎就覺得不對勁,現在終于明白背後原因。
反過來說,發生這麼多巧事,倒可以反向佐證福生子就在司家。
可惜,就算知道了原因,他們也還是覺得棘手。千歲撫著指甲道︰「我們想找出司文睿。可他有福生子加持,恐怕我們很難如願。」
然而司王給予的時限只剩下三天了。
屋中一片沉默。
「至少,我們知道司文睿手中的恁恃是什麼了。」燕三郎想了很久,「福生子只能對一人生效麼?」
「只對宿主。」千歲答道,「周家生意蒸蒸日上,是因為持家和打理生意的都是周大戶。他死了以後,因他而起的運氣也都散光。」
若沒有這限制,福生子一定是人人爭奪的寶物。
「那麼,現在福生子在誰身上?」燕三郎眼里有精光閃動,「司達光,還是司文睿?」
「如果你先前的推斷正確,司達光不是幕後主使。」千歲聳了聳肩,「司文睿握有福生子的幾率更大。這樣的寶物,他必定要放在自己身上、確保對自己生效才安心。」
「那麼,好運氣就僅限于他本人。」燕三郎進一步推導,「並不包庇司達光,甚至是廖青松,對吧?」
這家伙,腦子真好使。
「虧你想得到!」千歲瞪著他,忍不住笑了,「說的是,如果我們把目標鎖定廖青松,福生子就攔不住我們。」
「其實我還有一事不明。」燕三郎方才就想過這個問題,「周大戶有福生子在手,廖青松怎麼殺得了他?是福生子自然月兌落,還是?」
如果周大戶有福生子的好運氣傍身,那麼廖青松就很難殺掉他。這和福生子在司文睿手里,燕三郎就覺棘手是一個道理。
這問題,千歲也沒有答案。
素手點著縴巧的下巴,她盯著燕三郎發呆。
被那樣一雙鳳眼盯住,任誰都會不自在。燕三郎跟她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終忍不住問︰「怎麼?」
「你說——」她拖長了語音,「既然有這無往不利的光環加身,司文睿現在最想做什麼?我想,他最對付的應該不是我們吧?」
她家小三雖然破壞司文睿劫殺暄平公主的大計,雙方結下了梁子。可是深究根源,驅使司文睿定下這一計劃的,是他對于王族蕭氏的仇恨。
所以,他現在會集中力量對付燕三郎嗎,還是……?
燕三郎怵然一驚,忽然站了起來︰「你說得對,他的目標是衛王!」
千歲點頭︰「說不定,他正密謀破壞大婚呢。」
「不。」燕三郎想得更深,「司文睿既然用上了福生子,說不定目標更加遠大。」
「你是說?」千歲微一凝神,目光頓時發亮,「這小子,野心不小啊。」
「事不宜遲。」燕三郎當即換過衣裳出門,乘車前往天耀宮。
……
此時夜深,天耀宮的宮門已經下鑰,外官不得入內。燕三郎連官兒都不是,但他有蕭宓欽賜的通行令牌,又說「十萬火急」,因此他的請求很快就上達天听。
隨後,燕三郎就在四名侍衛的「護送」下,一路通行無阻,最後進到了蕭宓的書房里。
少年天子還在挑燈夜戰,臉上並無倦意。後天就是大喜日子,他今晚兀自伏案,奮筆不輟。
燕三郎也不得不承認,蕭宓的勤勉不下于自己。
他看見燕三郎跨過門檻,才放下手里的奏折笑道︰「你來了,看酒!」
小桌上擺著三只酒杯。李公公侍立在側,不知從哪個暗櫃模出一個酒甕,斟上美酒。
一時間,酒房里香氣四溢。
燕三郎動了動鼻子︰「辦公時喝酒?」
「漫漫長夜無以提神,不是酒就是茶。」蕭宓走過來,隨意揀起一杯,先干為敬。
燕三郎這才喝了。
這酒水初時甘甜,到了喉間卻轉為熱辣,待入月復中,倒逼一股熱氣出來。冬日飲之,一口暖身。
燕三郎品了品,才贊一聲︰「好酒。」
蕭宓得意道︰「這是西北的貢酒,據說要反復蒸上好幾次,不比你的酒泉差吧?」
「各有所長。」
蕭宓又喝了小半杯,才問他︰「半夜進宮,有什麼緊要事?」
「司文睿可能還活著,並且用上了一樣奇物。」燕三郎直截了當拋出結論,這才將自己和千歲的發現與推測說了一遍。
蕭宓越听,臉色越是凝重,到最後沉吟道︰「你們擔心,他要破壞孤的大婚?」
「這還在其次。」燕三郎搖頭,一字一句,「只怕他要弒君。」
這兩字無論何時說起,都能炸出驚天動地的效果。
燕三郎接著道︰「他以假死來逃月兌罪責,順便倒打我一耙。短時內看似佔了主動,但今後再也不能公開露面,否則就要擔上欺君之罪。」全天下都知道司文睿死了,他以後若是被人瞧見,蕭宓還是能名正言順治他的罪。「除非他甘心從此隱姓埋名、改頭換面,否則他今次進都,就是想要一勞永逸。」
只要蕭宓死了,衛國變天,「君」都沒了,誰還能治他的欺君之罪?
這廝也真狠,把自己退路都一起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