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事了得,尤其逃命時格外有用,所以屢遭敗績的得勝王才重用之,時時將他帶在身邊,甚至在人手並不充裕的情況下還肯撥出精銳,助他救出妻兒。
可真相竟是這樣,閔龍子的所謂「天賦」,原來不過是件寶物?
那麼問題來了,丁氏說寶物丟了,此物又落入誰手!
「那東西很小。」丁氏比劃一下,「像佩又像玦,原本被我丈夫戴在脖子上。我們在燈籠店里,這個寶貝突然被搶走了。」她眼力遠不如異士,地行牌當時被黃鼠狼叼在嘴里,其行動迅如閃電,她也沒看清東西的模樣。
風靈昭也跟著緊張起來︰「被誰搶走?」
「一只、一只黃鼠狼。」
「什麼?」風靈昭還以為自己听錯。
「有只黃鼠狼躥到我丈夫頸上,把寶貝搶走了,然後被司……南翔砸中,那東西又飛到另一個人手里。」
「誰?」風靈昭突然有不祥的預感。
「就是燈籠鋪子的掌櫃。」丁氏果然道,「趙豐。」
風靈昭一下摳緊桌子,身體前傾,又問一遍︰「你確定,寶物最後落到趙豐手里?」
「是。」丁氏咽了下口水,「他拿到寶貝之後就潛進地底了,就和、和我丈夫從前一樣。」
風靈昭頓時想起今晚縱馬沖過拐角時,與趙豐的不期而遇。
原來他不是靠著雙腳奔逃,而是遁行而出!否則司南翔殺人的手段暴虐凌厲,若有心取越豐性命,怎會容他逃出這麼遠?
糟了!想起司南翔,風靈昭心里驀地涌上一股寒氣。
她猛地站起,扔下一句「你在這里守著」,就急步趕了出去。
趙虎正好守在院門口,就見她風風火火沖過來,順手點了他和另外兩人︰「跟我來!」
此時的春明城已經是全城戒嚴,除了官兵,誰也不許在街道上縱馬飛奔,否則定被攔下盤查,想要特權,就得有署里發放的令牌。風靈昭來不及去官署報備,只能挑兩個腿腳快的隨自己同往。
余下的人手還要守住閔龍子,以防司南翔釜底抽薪。
原該是通宵達旦,花枝招展的春明城,現在街道安靜無人,就連樹上的青果落地,都有撲簌一聲。
不時有一隊兵衛巡邏的身影經過。
距離有些遠了,風靈昭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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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城的前半夜,喧囂震天,埠頭與城區的兩處爆炸擾亂燈會;後半夜,兵衛巡邏,滿城寂靜,一次咳嗽聲都能傳出老遠。
那只灰色的油面又飛回來了,拍拍肩膀落到燈籠鋪子後牆,居高臨下往周圍看了幾眼。
它本能地站在建築的陰影里,一旦靜止,幾乎誰也發現不了它的存在。
但這不包括燕三郎和千歲。
千歲喃喃道︰「今晚居然有第二場熱鬧可以看。」
燕三郎臉上終于掛起一點擔憂︰「司南翔手段太過凶殘,我們不好置之不理。」對著黃大打了個手勢,「去幫忙。」
黃大早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小主人一開口它就如蒙大赦,哧溜一下就跳窗而出。燕三郎能看見對面的油面頓時轉臉朝向這里,一下看見了黃大,于是俯身展翅,做了個躍躍欲飛的姿勢。
油面個頭不大但十分凶猛,黃鼠狼這種動物原本就在它的食譜上。不過這頭灰受過嚴格訓練,哪怕見獵心喜也沒有貿然撲擊,依舊定在自己的崗位上。
千歲指了指灰︰「這傻鳥就是司南翔的耳目,幫他躲過城里的巡衛。」鳥兒在天上飛,誰會留意?
「是個麻煩。」燕三郎說完,從書箱里取出一副彈弓。這東西簡陋得很,基本就是個天然樹杈摘去了葉片,然後纏上軟筋就做成了。
這是他從黟城帶出來的少數物件之一,在雲城還特地換過一條鹿筋,被千歲笑話過一回,沒想到這時派上了用場。
千歲照例翻了個白眼。彈弓,這玩意兒不是熊孩子的專用法器嗎?
燕三郎以前多用彈弓射石子兒打鳥來吃,為了求活,他可掌握不少手藝。房間里沒有小石頭,他就瞄上了千歲的核桃。
上核桃,拉滿彈弓,biu——!
……
屋里一燈如豆,煙氣孤直。
趙豐原本只打算打個盹兒,但重傷之下血氣衰乏,居然半倚在桌邊就睡著了。
不知哪里一股涼風吹進來,燭火忽然跳動兩下,險些熄滅,但很快又歸于平靜。
趙豐做了個夢。
這是楊向良過世之後,他首度夢見恩師。
楊向良和他分別站在一條小溪的兩側,周圍空洞仿佛曠野,溪水有些渾濁、有些湍急,雖只有一丈寬,但趙豐不知為何心生畏懼,不敢逕直跳過去與恩師敘舊。
四周昏暗,趙豐看不清楊向良的神情,能望見他的嘴一張一合正在說話,語速似乎很快。可是溪水淌得太急,嘩啦啦作響,把楊向良的話音都掩蓋過去了。
他忍不住大聲問了一句︰「您說什麼?」
楊向良一頓,踏前一步,又動嘴了,可是依舊太小。
趙豐指了指自己耳朵,用力搖頭。
還是听不見。
楊向良這回帶上了比劃,像是深吸一口氣,然後再度張口︰
「歐啊——!」
聲音又尖又利,像是慘叫,還格外宏亮,像是鐵片在琉璃上劃拉的聲音放大了十倍不止。
趙豐嚇得三魂七魄齊震,一下坐直,醒了。
他一睜眼就知道自己在做夢,楊向良和小溪都不見了,屋子里景物照舊。桌子還是那張桌子,紅木櫃子上的破洞還在,他身下的木椅還是那張木椅。
可有一樣不對︰
後門開著,門邊多了一團人影。
燭燈就擺在門邊,光芒雖然微弱,但恰好足夠照清這人臉上覆著的黑色面巾,以及他眼里冰冷的殺意。
屋子里飄蕩著血腥味兒,趙豐不知道是從自己傷口還是從對方身上冒出來的,但他看見對方手里握著的飛鐮了!
哪怕在昏暗的環境里,鐮爪也依舊閃動著鋒銳的光。
拜它所賜,趙豐身上多了幾個血窟窿,它的主人縱然黑巾蒙臉,趙豐又怎會認不出他是誰?
司南翔!